葉安楠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身旁空****的,根本就沒有那個暖融融讓她安心的懷抱。
她自嘲一笑,夢裏給她安全感和溫暖的懷抱,一定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從海平麵上升起的陽光刺剌剌的穿過落地窗射進了房間,太足的光亮,讓她下意識伸手,擋住了眼睛。
“你醒了。”這是一道悠揚而溫腕的女音,葉安楠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她待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緩緩放下遮擋眼睛的手,抬眸望去。
窗外陽光金燦燦的撒在那人背後,強烈的光線,將她五官隱藏在光影裏,讓葉安楠看不真切。
葉安楠抱著被子坐起,臉上幹幹的,緊繃得很,身上的睡衣,也黏黏糊糊的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池逸辰昨天晚上說的那些話,以至於後來她做的那些夢,都混雜在她這段時間的記憶裏,亂七八糟的交絡在一起,讓她分不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虛幻。
溫腕的聲音再度響起,沒有悲喜,她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強許多,我以為,你多少會受些刺激,沒想到,一覺醒來,卻已經冷靜的接受了。”
葉安楠反應遲鈍的側頭,有些認知被輕易打破,根本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被再度接受。
最少,她是做不到這些的。
沈竹韻見葉安楠不接話,也沒有多餘的表情,纖長的細指,無聊的擺弄著聽診器,淡淡說道:“逸辰現在有事,暫時沒法過來。不過他交待了,要你多休息一會。等他有時間時,自會來看你。”
葉安楠聞言,摟著被子的手,拽住被子的手指,無意識的收攏。
糖糖就是在這時候進來的。
她踮著腳,費力的把房門打開,怯怯地叫了聲,“媽媽……”
葉安楠聞聲一震,與沈竹韻同時側頭,往門口望去。
糖糖扒著門邊,在狹窄的門縫裏露出張小小的臉來。
她臉上依舊還留著過敏後,未消完的紅疹子,看著都令人心緊。
葉安楠的定定的望著那張小臉,分那是記憶中的小模樣,可也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了。
有種細微的變化,已經隨著昨夜話題的打開,而悄然的在她心底生根發芽。
是糖糖,原來這孩子,是自己的。
葉安楠心緒複雜而感觸。
沈竹韻側頭,唇畔已然有了溫柔淺緩的笑意,“糖糖來了啊,昨夜睡得好嗎?”
糖糖打量了一眼葉安楠,見她安然無恙,悄悄的鬆了口氣,這才轉眸看了眼沈竹韻。
雖然不怎麽喜歡她,但還是禮貌的回了,“沈醫生也來看我媽媽嗎?”
她昨天被池逸辰抱上樓後,就再也沒見過葉安楠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聽守在她房間的兩個護士小姐姐在那裏悄悄議論,說葉安楠該不是瘋了吧,昨天晚上那崩潰樣,太嚇人了。
糖糖急得直接從**跳了起來,當即便要來看葉安楠。
但護士和聞聲趕來的醫生都不讓。
她手上剛拔了針,這會兒,還在止血階段,除了房間,她哪裏也不能去。
於是糖糖就等,好不容易等到醫生終於鬆口時,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跑了過來。
沈竹韻眉眼間都是笑意,臉頰邊的酒窩仿佛因為糖糖的話,閃了閃,“是,我是你媽媽的主治醫生。她昨晚有點不太舒服,所以我過來看看。”
糖糖故作老沈的放開門,走了進來,點頭問道:“那我媽媽還好嗎?”
沈竹韻笑著道:“很好,你媽媽棒棒的,沒事。”
她說著,彎下腰,親昵示好的想去捏糖糖嬌嫩白生的小臉蛋。
糖糖卻背著小手一扭身,避開了。
“沈醫生,既然我媽媽沒問題了,那你可以離開了嗎?我想和媽媽單獨說說。”
沈竹韻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而後若無其事的收回,臉上笑得依然雲淡風清,半點也不見被一個孩子下了逐客令的尷尬。
沈竹韻淡淡的笑著,彎著腰對糖糖說:“當然可以。如果有什麽事,記得讓人通知我哦。”
糖糖胡亂的點頭,小小的眉頭已經擰起了。
她之前還挺喜歡沈竹韻的,因為她救醒了媽媽。
可現在,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女人了。
待沈竹韻離開房間,糖糖跑過去,飛快的把門給關上,才回到葉安楠床前,努力的踮起腳尖,去摸葉安楠的額頭,“媽媽,你頭還痛嗎?”
葉安楠看著關心自己的孩子,心裏的情緒,一時複雜極了。
目光下移,落在孩子白生生,光溜溜的腳上,心一顫,下意識就說道:“快到**來。”
糖糖咧開小嘴笑了,笑得眉眼彎彎,呆萌極了,手腳並用的爬上床。
葉安楠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糖糖秒懂,歡快的滑進了被窩,依偎在葉安楠身旁,仰著小臉,嘟起小嘴,替葉安楠吹著頭,“媽媽,還痛嗎?”
葉安楠輕輕一笑,搖頭,“不痛了。”
糖糖撅著小嘴,愧疚的低下了頭,“都是糖糖不聽話,嚇著媽媽了。”
她以為,葉安楠之所以崩潰,是因為自己過敏被嚇著了。
葉安楠喉嚨裏哽得厲害,低下眉眼,看著糖糖精致漂亮的小臉,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池逸辰說,這是她的女兒,在她肚子裏住了十個月的女兒。
過去沒覺得,現在細細打量,倒真有那麽幾分感覺。
難怪剛醒來時,她見著糖糖,就有股莫明的親切感,而且總覺得,她有幾分眼熟。
過去,她一直不敢深思這幾分眼熟來自哪裏,現在她知道了,來自自己。
因為糖糖長得很像她自己,隻是她看不大出來而已。
“……糖糖還難受嗎?”許久之後,葉安楠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幹澀,還帶著點點不自然的生疏。
糖糖在她懷裏搖了搖頭,“隻要媽媽不難過,我就不難受。”
她的話,就像寒冬裏的一股暖流,直進襲進了葉安楠的心房,暖暖的,給人說不出的熨貼。
那一瞬間,葉安楠覺得自己對糖糖的所有的陌生與違和全都消失了,那一刻,她的心,已經刻上了一個母親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