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韶光涼六

雲深夢長君不知,浮生若夢韶光涼。(六)

風有些大,雲深有些詫異地看著正仰著頭耍賴地對著她笑的紀柏然,隱隱覺得,這個男人有些讓人琢磨不透。1

明明剛才還是一臉的不樂意,麵色陰沉得要死,轉眼又變換了另一幅的神色,總是讓雲深感到驚詫和莫名其妙。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地伸出了手,扶著紀柏然伸過來的手,身體重心略微前傾,想要扶起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雲深就知道,這個男人肯定不會這麽安分,就在她身體前傾的那一瞬間,紀柏然本來被她輕握住手,他一用力,雲深便受不住地向前倒去。

一個回轉間,她已經穩穩地跌坐在紀柏然的身上,男人身上有隱約的煙草味,伴隨著女子身上清淡的香水味,雲深知道,那是顧暖心身上的味道榛。

突然就覺得一陣的不適應。

女人都有這樣的一種貪心,就算不在這個男人的身邊,但是口口聲聲說愛你那個人,就算你不愛,還是不太願意他的身邊,有別的女人。

雲深突然發現,她也有這樣的一般粗陋的心理,頓時有些的無所適從,呆呆地趴在他的身上,身上的磨合,傳來陣陣的溫暖,恍惚間,聽見男人有些惡作劇的笑聲伊。

低低的,有些的低沉,卻又帶著幾分的奸計得逞的得意,在這樣陰冷的天氣裏聽來,總讓人感到陣陣的陰寒。

雲深還沒有回過神來,紀柏然就已經順勢伸手環住了她的腰,把她緊緊地按在他的身上,頗為得意地說:“小雲深,你還是這麽喜歡投懷送抱。”話語中,帶著幾分的似笑非笑。

紀柏然的手撫在她的腰上,鉗製住了她,雲深有些惱怒,想要掙紮著起來,卻絲毫動不了身體。

這個男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無恥,明明是他用力氣鉗製住了她,卻得偏偏睜眼說瞎話,說什麽投懷送抱。

她雲深,對很多人投懷送抱過,唯獨沒有對他紀柏然這樣做過,相反,這樣一路走來,他紀柏然的掠奪,卻是不少的。

“你放開。”她略微咬牙,語氣生硬,頗有一股子的惱怒。愛夾答列

紀柏然聽出了她的生氣,就是沒有放開她,而且還抱得更緊了,雲深生氣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尖銳無比,如同利器,而這麽多年在她的身邊,紀柏然如果沒有形成這樣的抵抗力,怎麽可能還安然無恙??

而且,還能堅持著,不得到不罷休。

這世間之事,對紀柏然而言,也就一個雲深,能值得他畢半生力氣去追求,她始終是他最大的野心。

“雲深,要我放開,談何容易?”男人聲音帶著幾分繾綣的慵懶,有意無意的模樣,輕撫她的腰,擺明了是不會放開的。

雲深在他的身上惱怒不已,伸手推擠他的胸膛,男人卻能做到紋絲不動,許是有些累了,她也明白了這樣掙紮的無謂性,雲深幹脆停了下來,就趴在他的身上,覺得身心一陣陣地發冷,那種寒冷從身體深處升騰而起,迅速地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眼前閃過很多人的臉,她深愛的人兒君知蕭,君知蕭的未婚妻紀闌珊,紀柏然身邊的女人顧暖心,以及那遠在異國的蘇生。

他們在她的記憶裏都有著不同的姿勢,但是卻都仿佛睜著眼睛在看著她和紀柏然的糾纏,雲深覺得眼睛發澀,用力地閉了閉眼睛。

她終於是安靜了下來,聲音卻變得疲憊而且無力,似乎是累極之後的妥協。

“紀柏然,不要再糾纏了,我們不可能。”女子的聲線本來就嘶啞,這樣說出來的時候,莫名的,就讓人覺得有些悲傷。

她說,紀柏然,我們沒有可能。

抱著她的男人本來還有一絲的笑意,聽見她的話,唇邊的笑容如同那假麵,逐漸破碎,冰冷地凝結在唇邊,帶著幾分淩厲的寒冷。

他不甘心,雲深憑什麽認為他們不可能?為什麽?當初讓她家破人亡的君知蕭,她都能回到他的身邊,而他就算做了一些錯事又何如?他比君知蕭,愛她。

“小雲深,你還真是癡人說夢,可不可能,哪是你自己能夠評斷的。”男人語調如同冰冷的鐵絲,哽得雲深的鼓膜生痛。

她還不及開口,男人又異常惡狠狠地說了話,語氣陰寒,惡毒無比:“再說了,你都能回到害死自己父親的男人的身邊,而我,比他,差遠了吧!雲深,你可真自私。”

紀柏然的話如同一把把利箭,破空而來,直射進雲深的心口,瞧,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分明說著那麽愛你,卻又那麽輕易地,去毀滅你的心。

他的愛,帶著極強的毀滅性,雲深想,也許紀柏然果真是有那麽幾分愛她的,雖然他的方式讓她不認可,但是,他還真是愛她呢。

雲深想笑,心裏的想法一個比一個惡毒,總有那麽一天,會有人刺痛他的心,讓他也嚐嚐,生不死的滋味,她如此的歡欣和冷眼旁觀。

她一直記得那年家破人亡之際,她醒在紀柏然的床上,門口站著暴怒的君知蕭,他罵她:“雲深,你真賤。”拂袖而去。

紀柏然,要不是因為你,我和君知蕭,怎麽可能走到那麽極端的地步?就算有恨,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乘人之危,把我推上了毀滅的巔峰。

“紀先生是忘了,當年很多事情,都是拜你紀家所賜,不是你紀家,哪有雲家如此的下場,你們紀家掌控的君知蕭這枚棋,走得很好。”雲深低聲冷笑。

當年在暗中策劃推到雲家的紀老爺子,知道君知蕭和雲家之間的糾葛,利用了君知蕭的恨,把他放在了利益的最前麵,站在光影下,得到了一切,卻也被唾棄了許久。

當年的君知蕭,不過是二十出頭的男子,在雲家也是雲祝默許的女婿,自然是要幫助雲深打理雲家的生意的,誰知道一朝變故,雲深失去了一切。

而君知蕭得到了一切,和紀家聯姻的消息一傳出,也自然而然地,背負上了拋棄舊愛,攀結新高的罵名,相信那一陣子,君知蕭定然是不好過的。

紀柏然被雲深尖銳疏離的話語刺中痛處,他的心裏一直有一根刺,就是當年紀家操縱了雲家的那一場變故。他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紀家和雲家本是世交,一下子就翻臉了,原來是自己的爺爺處心積慮地謀劃了許久,而他,卻一無所知。

也是這場謀劃,活生生地,把紀柏然和雲深之間的情分,給一點點地隔斷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傷害接二連三。

“雲深,你知道的,對於這些事,我也曾努力要阻止。”在雲深如此尖銳的責怪之下,紀柏然的聲音竟然軟了下來,似乎輕歎了一聲,妥協而且無奈。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你阻止過,但是,事情還是發生了,這沒人可以否認。”雲深說到最後,或許覺得很是無奈和難過,語氣放緩了下來,淡然了一份:“所以,紀先生,你放開我,我們沒有可能,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

如果仔細聽,一定能隱約聽見,那唰唰下跌的雪聲中,明顯有些的心弦,瞬間破碎,傷痛莫過如此,明明可以愛,卻被告知,再也不可能了。

感覺到紀柏然的手頹然鬆了幾分,雲深以為他終於妥協要放棄了,剛要從他的身上起身,男人的雙手卻又如藤蔓般纏繞過來,緊緊地把她按在心口。

他的聲線有些惶恐,帶著幾分的淒厲,突然變化而來的軟弱:“不,雲深,我們是有可能的,你要相信我,我們可以什麽都不要,離開這裏,我帶你走,回去威尼斯,就我們兩個人。”他不斷地撫著她的背,手指都有些顫抖了。

就算有多大的恨意,雲深還是紅了眼睛,因為堅硬的男人,聲音裏帶著微微的哭腔,雲深想,要是她現在抬頭,一定是能看見他紅了眼眶的。

這麽多年了,她一無所有,唯獨是她最恨的這個男人,願意一如既往地留在她的身邊,無論她怎麽頹廢,怎麽尖銳和無理取鬧,他都是既生氣又心疼,這些年,就隻有紀柏然,為她紅過很多次的眼眶。

這個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掉過眼淚的男人,曾經抱著車禍後滿身鮮血的她,哭得像個孩子。

雲深黯然,伸手去抱他的肩膀,感覺男人的身體瞬間變得有些僵硬,她把頭放在他的心口,真的掉了眼淚,也許,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