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長恨歡娛少六
雲深夢長君不知,浮生長恨歡娛少。(六)
雲深在骨科駁骨的那會,恍惚聽見了醫院長廊外的喧囂聲,無論多久,她都記得這個聲音。愛夾答列
是楊昕。
似乎有某些刻骨的記憶正在逐漸地從骨血之中逐漸地複蘇,關於這個女人,關於某段往事。
那些往事裏,這個女人,帶給她的屈辱和傷害,雲深似乎可以看見,醫院長廊光影明晃晃的,那個自詡端莊貴雅的豪門婦人,正慌亂不已。
她不僅自嘲地勾起唇角冷笑,等那個女人從紀柏然受傷的恍惚中回過神來,第一個就會拿她開刀的榭。
“啊!”雲深不由地痛呼了一下,對麵那上了年紀的老醫生拽著她的腿,就在她失神的時候,用力地駁接,她仿佛聽見了骨頭的哢嚓聲,痛過之後,就剩下了麻木。
“我還以為你沒感覺到痛呢?這會這麽疼的時候,你還能失神。”那老醫生看了雲深一眼,總感覺似曾相識。
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什麽時候見過,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些久遠,但是,卻也有些近壟。
“不是很痛。”雲深笑了笑,看著那老醫生在她的腿上打石膏,隻覺得很是難受。
那老醫生的鬢角已經有些白了,俯下身專心給她打石膏的時候,她可以看見他花白的鬢角,還有滄桑的眉角。
“孫醫生,您應該快要退休了吧?!”雲深難得的自己願意找話和別人說,因為始終覺得,這個老人,帶著她年少的記憶。
被雲深喚作孫醫生的老醫生抬起頭,看了一眼雲深,他並沒有告訴她他姓什麽,她是怎麽知道的?
“是啊,快了,明天就退休了,小姐是我這裏的病人?”孫醫生有些不敢確定,畢竟記憶裏,很久都沒有見過眼前的這個女子了,覺得熟悉又陌生。
雲深知道他大抵是不記得她了,年少的時候,她很是討厭醫院裏麵的蘇來水的味道,抗拒來這裏。
隻是年少的時候,卻不得不經常來這裏,這所醫院是軍部家屬醫院,衝著紀柏然的爺爺和父親的關係,他們那一群人年少的時候,有個什麽都是來這所醫院的。
那個時候,雲深見過眼前的這位醫生,印象中,他有些麵冷心熱,會嘮叨你,但是,卻是做得最好的骨科醫生。
“多年前,我們曾見過。”雲深不打算再解釋,如果解釋了,就非得牽扯出紀柏然的關係,雖然對他,現在對了一些的虧欠,但是,她還是不習慣提起他的名字。
孫醫生又抬頭看了一眼雲深,眼神似乎有些凝滯,她看見他的手一頓,就聽見那孫醫生的聲音有些歡悅地說:“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就說嘛,看你麵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原來是這些年你不來的原因。”
雲深隻是微笑著,不說話,想必是這些年,紀柏然和君知蕭他們是經常來的,紀家注重健康,每隔一段時間,必定會讓紀柏然來醫院做檢查,難怪這孫醫生和紀柏然很熟悉。
“你和紀少爺和君少爺是一起的,我想起來了,當年紀少爺摔斷了腿,還是你和君少爺送過來的,當時那個情景啊。”孫醫生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臉上都不禁帶上了笑容。
雲深覺得心裏有些異樣,是啊,當年她和紀柏然和君知蕭,是一夥的,以為隻是簡簡單單的,同一路人。
隻是後來,她被排擠出他們的世界之後,才逐漸地懂得,別人的路永遠都是直線向前,而她,卻必須要,拐彎而行。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你們還真是調皮,你們那群孩子,來我的門診,都不下十次了。”孫醫生說著,笑嗬嗬的,卻沒看見雲深逐漸變得沉寂落寞的臉色。
是啊,當初他們那一群人確實很調皮,在君知蕭沒有來到雲家之前,雲深基本是作為一個觀眾看著紀柏然帶著程風他們滿世界地為非作歹。
總是覺得他們那一群人太過於放肆不羈,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汙,所以在軍部大院裏,她被當成了那群野孩子的典範。
隻是後來君知蕭來了之後,她就被劃入了他們的那一撥裏麵了,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野孩子。
認識孫醫生的確是因為紀柏然摔斷了腿,那個時候軍部大院位於郊外,大院後麵有一片很大的荒地,種滿了向日葵。愛夾答列
君知蕭來之後,她已經搬去了獨立的別墅,但是還是喜歡拉著君知蕭回到軍部大院的那篇向日葵裏玩耍。
記得有一次,她回軍部大院的舊宅,君知蕭被程風他們拉走了,她自個呆在舊宅裏麵。
紀柏然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她的窗邊的,記得那時候,紀柏然破天荒的笑得特別的純良無辜。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雲深,笑嗬嗬地說:“你想看紅色的向日葵嗎?”
雲深當時就翻白眼了,什麽紅色的向日葵?她隻見過黃色的向日葵,後山一大片呢。
她沒好氣地說:“沒有。”當時她還小,八歲左右吧,說話起來,卻已經像個小大人了,著實讓紀柏然有些氣餒。
誰知道紀柏然把手從背後伸出來,手裏赫然拿著一把紅色花蕾的向日葵,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美麗極了。
“喏,就說有嘛,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紀柏然笑得特別的得意,晃蕩著手裏的紅色向日葵。
屁點大的男孩兒,咧著嘴,一口白牙,伏在她的窗台邊,拿著紅色的向日葵,笑得天真無暇。
雲深素愛向日葵,看到這異種的向日葵之後,自然是歡欣不已的,連忙跑到窗台邊,想要拿過他手裏的向日葵仔細地瞧瞧。
誰知道那紀柏然從她的窗台跳下去,搖著手裏的向日葵對她說:“後山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長了一大片,我帶你去看看吧。”
雲深有些猶豫,這紀柏然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她可除了記得他在她的抽屜裏放蟑螂,在她的書包裏放毛毛蟲之後,就沒見他做過什麽好事。
“你不會有什麽陰謀吧?”雲深蹙著小小的眉頭看著紀柏然,陽光下的小少年笑得格外的好看,雲深覺得,在他頭上圍一個光圈,那就完美了。
紀柏然伸出手,把那束紅向日葵遞到陽光下,有些遠,雲深看不清楚,卻看見紀柏然異常認真地說;“雲深,你可真是個壞心眼的丫頭,幹嘛把別人都想得那麽壞?”
他嘟囔著,眼裏卻笑眯眯的,雲深從來就不知道,原來這紀柏然平時像個小霸王,這笑起來,卻還是純良美好的。
琢磨了一下,雲深還是決定跟他去的,反正在軍部大院這,料想這兔崽子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反正她也沒記得,她和他有過什麽過節。
“我跟你去。”雲深放下手裏的書本,高興地出了門,那天她正好破天荒的沒有穿裙子,穿了一身白色的背帶套裝。
紀柏然走在前麵,她跟在後麵,站在那大片的向日葵外麵,抬眼望去,一片的金黃搖曳,哪裏有什麽紅色的向日葵?
“紀柏然,你騙我!”雲深有些生氣,這紀柏然明擺著就是捉弄她的,她尋思著回去之後,一定要到紀家告他一狀。
紀柏然有些無辜地擺擺手,手指指向向日葵裏麵的一個方向,對著那邊駑了駑嘴:“誰騙你啊?那不是有幾束麽?”
他說得很真誠,雲深不懷疑有他,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在那波濤洶湧的黃金色之中,果然有幾束紅色的向日葵,正迎著陽光盡情地搖擺。
雲深歡喜不已,連忙撥開那向日葵跑過去,逐漸跑得遠了,沒有看見紀柏然那眼睛裏,閃過一絲的狡猾光芒。
她走得越發近了,剛想伸手去摸那向日葵,卻驚心動魄地發現,自己的雙腿正在逐漸地陷下去。
她很是惶恐地想要抽出自己的腿,但是她越掙紮,就陷得越快,這時候她才發現,這時一塊沼澤地,上麵雖然長了一些的草,但是人的體重踩上去,很快就會下沉。
父親和她說起過,叫她不要到後院來玩,後院有很多的泥沼,可是她打小就在這邊玩,也沒見過沼澤,所以壓根就不相信父親。
但是現在身體正往下墜,才知道原來是真的,她在泥坑裏麵,滿身是泥,不斷地掙紮著,手抓著向日葵,卻如抓到了稻草,徒勞無用。
這時候紀柏然過來了,他小心翼翼地繞著沼澤走,看見她在沼澤裏麵撲騰著,滿身是泥的樣子,他抱著肚子,沒心沒肺地彎著腰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厲害,伸出手指顫巍巍地指著她:“雲深小公主,你竟然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哈哈哈,看我小爺不整到你。”
雲深有些愣住,手都忘了撲騰,眼前的紀柏然,又換回了往常她見到的小魔王的樣子,看著她的狼狽,就覺得開心。
她就知道,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往往都是有毒的,碰不得的,剛才看見他笑得那麽純良無辜,原來就是一層假裝的偽裝。
“紀柏然,你王八蛋,你騙我,我告訴你爺爺,揍死你。”雲深素有潔癖,被他弄得這麽狼狽,自然有些發狠了。
以往紀柏然在學校裏做了什麽壞事,她都是不理會的,更別說去向紀家告狀這回事,但是今天,她確實生氣了。
誰知道紀柏然一點也不害怕,捧著手裏紅色的向日葵,站在那裏,小大爺般地晃蕩著兩條腿。
笑得像個小惡魔:“雲深,你得先能出來再說,我不拉你,你是出不來的,傻瓜,哪裏有什麽紅向日葵?被小爺小小地騙了一下,就上當了。”
紀柏然笑得得意不已,終於告訴了雲深這紅色向日葵的奧秘所在,不過是他拿了紅墨水,費了一些時間把幾束向日葵染成了紅色,來引她上當的。
程風拉走君知蕭,紀柏然才乘著空虛來騙走雲深,設計得多麽巧妙啊,這紀柏然就是看準了雲深喜歡向日葵,保準她會跟著他來,才那麽有恃無恐。
“紀柏然,你王八蛋。”雲深覺得身體在不斷地往下沉,害怕極了,往常的時候,小女孩雖然有些鎮定,但是麵對這樣的情景,被嚇得掉了眼淚。
“雲深,你還會罵點別的嘛?就會一句王八蛋。”紀柏然特別鄙視地看著雲深,看見她吧軟泥揮灑出來,沾得滿臉都是,紀柏然頓時笑得更歡了。
他蹲在沼澤邊,笑得太歡了,手抑製不住地拍著地麵,笑得幾乎是背不過氣來。
雲深覺得自己會死掉,如果沒人把她拉起來,她一定會沉下去的,想到這裏,眼淚就流得越大了。
紀柏然很少看見雲深哭,也有些懵了,他不過是想要整整這整日的高高再上的雲深一下,小孩子的心態一直都是這樣,大院裏所有的孩子都對他唯命是從,隻有雲深不屑他,紀柏然自然是氣不過了。
為了給自己一個台階,紀柏然停止了笑,板著臉恐嚇雲深:“再沒人救你,你就沉下去了,你求小爺,小爺就救你。”
雲深怎麽可能願意求他呢,恨他還來不及呢,她大聲地喊君知蕭的名字,手不斷地撲騰,自己已經沉到了脖子。
紀柏然似乎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他以為著沼澤是沉不下人的,隻不過是想要嚇嚇雲深,現在看到雲深幾乎要沉下去了,他的臉上也就變了,蒼白蒼白的。
剛才還意氣風發的小魔鬼,此刻已經慌亂不已,雲深哭得斷斷續續的,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無比的怨恨紀柏然。
但是紀柏然卻趴在地麵上,伸手過來拉她的手,臉色蒼白地安慰她:“別怕,深深,我來救你。”
雲深哭得像個淚人,應該是是一個泥人,看見紀柏然拽著她的手臂,用力地往外拉扯她。
但是當時的紀柏然,也不過是十一歲,一個小少年的力氣,怎麽可能打得過那沼澤的吸力。
雲深雖然被紀柏然拉扯著,身體卻還是往下沉,害怕極了,哭著喊:“紀柏然,我要死了,你王八蛋。”
紀柏然被雲深身上的軟泥沾上,整個人半邊身子也成為了泥人,滿臉的汙泥,抬著頭倔強堅定地告訴她:“不會的,深深,我在這,不會讓你死的,我會救你的。”
他費盡力氣地拉著她的身體,那一刻,雲深突然就覺得,這個小少年頗有一股子男子漢的氣味。
到最後,紀柏然弄得筋疲力盡,都沒能把雲深弄出來,少年趴在泥坑邊,死死地拉著她的手,輕聲地安慰她:“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你不會死的。”
雲深哭得絞心,紀柏然也被嚇得紅了眼睛了。
最後還是大人們聽見雲深的叫喊聲過來看的,發現了他們兩個,才把雲深救了出去。
雲深被救出去後,滿身都是厚厚的汙泥,一個人都看不出人形,紀柏然甩開她的手,看見她的樣子,又沒心沒肺地趴在地上笑得歡快,手指指著她說:“醜八怪,雲深你個醜八怪。”
興許是紀柏然剛才那麽害怕她死掉,雲深一時之間有些感觸,也不理會他,還是君知蕭跑過來把她領回去的,她就滿臉泥地趴在君知蕭的懷裏,哭得好一個淒慘。
那一天紀柏然被大人們揍得很慘,紀老爺子請出了家法,把紀柏然的屁股打得開花,紀柏然倒是不哼聲,默默地承受了下來,被紀家禁足了,那一個暑假,是紀柏然最安靜的一個夏天。
紀家老爺子親自去雲家看了雲深,道歉之後就是感慨不已,要是大人們不是早點到,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罵罵咧咧地罵了一頓紀柏然,安慰雲深說已經把那混小子揍了一頓了,雲深趴在床上,想起紀柏然當時的反應,著實有些不明白。
那小霸王明明是想要教訓她的,但是到最後,看見她快要沉下去的時候,比她還要害怕她死掉。
那天晚上,雲深離奇地在自家的窗台下麵發現了掉落在那裏的紀柏然,他還特別悲慘地摔斷了腿。
雲深看見他站不起來,跑出去扶他,才知道他的叫骨折了,紀柏然被送到醫院,雲深和君知蕭跟去了,才認識了孫醫生。
至於那天晚上紀柏然為什麽會在她的窗台下麵摔斷了腿,雲深問了他幾次,他都扭扭捏捏的,不敢說。
後來雲深尋思著,鐵定著那小魔鬼良心不安,被紀家禁足在書房裏,跳窗出來想要來看她,一個不小心,就摔斷了腿。
那個叫什麽來著,叫惡人有惡報,紀柏然瘸腿了半個多月,那段時間,雲深一下子就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在那之後,紀柏然的那夥人搗蛋依舊,打架弄個骨折的時常有的事情,所以雲深逐漸地認識了孫醫生,知道七八年前她離開了錦城。
“好了,這幾天你可別亂動,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休息幾天。”孫醫生已經上好了石膏,把雲深從記憶裏給拉了回來。
雲深瞧了一眼自己的左腳,心裏有些惆悵,這可有些不妙,這腳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得了,她手裏邊還有工作呢,那對蘇生來說,是極其重要的。
“謝謝孫醫生。”雲深笑了笑,是真心地笑。
覺得回來錦城這麽久,她對紀柏然和君知蕭他們,似乎沒有真心地笑過,都是冷笑和嘲諷。
孫醫生邊收拾著手邊的工具,邊嘮叨:“謝什麽,你們這群孩子還是這麽不珍惜身體,老是要折騰,三年多四年前吧,紀家少爺也不知道和誰結了怨,被砍了幾刀,幸好是一個女子幫他擋了最致命的那一刀,來醫院的時候,那慘景可血腥得很。”
孫醫生似乎年紀大了,這話說得卻一點也不含糊,雲深聽著,有些驚心,四年前,應該是紀柏然剛從威尼斯回來那會,想不到他一回錦城,就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來。
還真是不辜負他這麽多年的惡魔行頭,隻是在錦城裏,敢對紀柏然動手的,想必是有些背景吧。
“這事情怎麽說得像一部八點檔連續劇一樣,美人救英雄啊!”雲深低下頭,微微有些嘲諷地笑。
紀柏然現在還是生龍活虎的,就證明已經沒事,雲深倒是有些啞然,想不到那個在威尼斯動用所有財力物力找她的男人,一回到錦城,就有美人在身了,而且那麽不要命地給他擋了刀。
實在是,情深義重啊,紀柏然是該好好報答人家了。
那孫醫生看見雲深似乎是無心的笑話,轉過身來瞧了一眼雲深,臉上浮起一抹的笑容:“多年不見,你的變化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當年你看到別人受傷,都很同情和難過的,現在,倒是有些不在意了,感覺,少了一份對生活的熱情了。”
ps:終於發了一次一萬字了,寶貝們,我是不是很乖?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