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知道祁皇後明為規勸,實則逼婚,希望她能夠答應燕桐的婚約,她不敢公然違抗祁皇後的話,隻能以退為進,隱晦不明地回答說:“兒臣多謝母後關懷,隻是兒臣如今流年不利,今年談論婚事隻怕對別人不好,請母後容後再議。”
祁皇後見她對這樁婚事似乎並沒有特別抗拒,與昔日堅決拒絕燕桐的態度大相徑庭,對她的看法略有好轉,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微笑道:“容後再議倒是無妨,不過母後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她略回頭,對高內侍道:“給本宮取一套筆墨紙硯上來。”
雲蘿不知她意欲何為,抬眸凝望。
高內侍小心翼翼取過筆墨,東苑侍女們將一張粉紅色“玫瑰箋”在桌案上鋪好,祁皇後攜著雲蘿的手,說道:“前些時候燕國太子給本宮寫了一封問候的信函來,我疏於筆墨,也沒有時間給他回信,所以耽擱了一陣子,不過他畢竟是未來儲,不答他的回函似乎於禮不合,你的字和畫都很好,幫母後給他寫一封回信罷。”
雲蘿無法拒絕,語音溫柔如水:“兒臣遵旨。”
祁皇後滿意地看著她,點頭道:“你告訴他,本宮最近身體很好,多謝他送給本宮的千年何首烏,他心中所想之事,本宮會設法替他玉成。”她說到這裏,鳳目餘光卻向雲蘿看去,嘴角微微帶笑。
雲蘿在祁皇後注視之下,輕輕提起一隻小羊毫筆,她並不願替祁皇後代筆這封信,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祁皇後緊盯著她的表情,故作不知地催促著說:“乖女兒,這封信莫非難以下筆嗎?”雲蘿被她緊逼。心一橫提筆寫下“近況安好……”之辭。
祁皇後看著她擱筆,令侍女們將信箋封裝好。快馬加急連夜送往翦州,隨後對她溫和笑道:“你的字果然寫得好,我這裏有郡縣剛貢進的雪梨,送你一筐權當潤筆,你回落葉宮歇著罷。”
雲蘿稱謝退出。她邁步走出東苑,心中更加難受,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眶中溢出來,她惟恐被東苑宮人窺見,迅速舉起衣袖將淚痕擦拭去,快步向落葉宮走去。
高內侍候著雲蘿去遠,急忙諂媚向前,對祁皇後說道:“太後果然神機妙算,燕國太子認識長公主的筆跡。這封信一到燕國,必定會有佳音傳來!燕國多有延年益壽地神奇之物,太後為燕帝完結這樁心願。燕國一定會投桃報李回報娘娘……”
祁皇後麵帶幾分得意,悠然逗弄著鳥籠內上竄下跳的一隻百靈鳥。問道:“燕國太子有她的親筆書信在手中。中宮殿屆時也無話可說。上次她遷居落葉宮,中宮殿竟然沒有阻止我地計劃。倒讓我覺得意外。”
高內侍忙道:“奴才倒不覺得意外,太後娘娘在朝中恩威並隆,對於娘娘的決定,皇上當然不會有異議!”
祁皇後眼角掠過一絲暗光,不緊不慢地說:“話雖如此,我們不可不小心提防著他暗中再使絆子,到時候無法對燕國交代。他前番有心勾搭上衣國地小丫頭,如今又在北苑秘密鑄劍,隻怕心中大有圖謀,你再去打聽打聽。”
高內侍麵帶狡黠之色,說道:“娘娘何必如此擔心?當時隻因靜妃薨逝,皇上憐憫慶安長公主年幼無依無靠才留下了她,如今皇上的大半心思都放在國家大事上,哪裏有空處處關照著她?依奴才之見,娘娘替皇上走活了燕國這局半僵的棋,隻怕皇上高興還來不及!”
祁皇後輕掠了一下鬢發,說道:“本宮倒不指望他謝我,當年戰亂之時國舅落難燕國,蒙燕帝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平安返回祁國,我償還他寶貝兒子這一個人情,也是理所應當。”
高內侍點頭稱是,離開東苑,自去宮中四處打探關於祁舜的消息不題。
月上柳梢,北苑醉心亭內,祁舜與冷千葉二人對座把酒,除了和祥與兩名心腹內侍之外,周圍並無閑雜人等。
冷千葉依然帶著他的銀色麵具,雙手舉杯,說道:“恭喜皇上新劍鑄成,我先幹為賀。”
祁舜見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俊顏全無半點笑意,放下手中地夜光玉杯,冷然道:“事到如今,不知內情的旁人賀我,或許還有三分道理,你這杯賀酒我實在喝不下去。”
冷千葉將杯盞放下,抬眸注視著他,搖頭微歎道:“看來皇上一直都沒有那件事中解脫出來,長此以往,於人於己,都不相宜。”
祁舜黑眸閃過一絲暗光,帶著幾分淡淡的自嘲之意,看向他說:“依你之見,我該如何對她才是相宜?”
冷千葉道:“我聽顯慶說長公主返回臨安的那天夜晚曾失蹤過,想必事出有因?”
祁舜臉色冰冷,黯然應道:“是。”
冷千葉說:“長公主在劍湖宮內小住之時,我原本以為皇上已經想好處理這件事情的方法,才會派遣禦林軍接她回臨安。長公主遷居落葉宮,是太後的旨意,還是皇上的旨意?”
祁舜漠然看了他一眼,說:“落葉宮清靜。”
冷千葉微微搖頭,直言不諱地說:“我倒覺得皇上錯了。昨晚落葉宮中不幸發生變故,長公主想必又受了一番驚嚇,你以為給她一座安靜獨處的宮苑,將她將她禁錮在宮中,不要她接近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就能永遠占據她地心?即使今生不能與她結為夫婦,也不會失去她?你可曾想過長公主的感受?這樣對她是不是太過於殘忍了?”
他言辭直率,早將祁舜的心思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