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之間隻覺一陣暈眩,她想邊的廊柱,卻撲了個空,纖細的身影立刻傾倒在地,祁舜正要邁步走出殿門,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響,他回頭見雲蘿跌倒,劍眉微微一簇,迅速走近扶起她,不料腰間卻突然一緊,竟是被雲蘿的雙手緊緊抱住。
雲蘿發覺祁舜回頭,雖然她不明白祁舜為什麽對她突然變得那麽冷漠和那麽有距離感,但是石橋上的擁抱、禦河畔的夜逢、和他此刻的緊張回顧,讓她隱隱覺得他並不是對她全無眷戀之情。她積蓄全部的勇氣,才敢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地主動擁抱著他,希望這樣的親密能夠喚醒他對她的關心和疼愛,能夠得到他的一絲安慰和柔情。
祁舜任憑她緊擁著自己,俊顏依舊冷漠無比,說道:“不要這樣。”
雲蘿呼吸著他衣襟上散發出的熏香味道,那熟悉的香氣促使著她像往常一樣用指尖輕輕撫摸著他胸前的墨玉所製的襟扣,含淚微微搖著頭說:“不……我不放!”
他的身體全無昔日愛戀時的熱度,語氣更加冰冷:“雲蘿,你不是小孩子,應該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從劍湖宮回來之後我仔細考慮過,其實我對你,”他仿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真的隻不過是兄妹之情。因此,請你原諒我在花溪一時衝動犯下的錯。”
雲蘿身子一震,她無力地垂下了頭,腦子裏一片紛亂,隻記得他告訴她的答案——隻不過是兄妹之情。隻是兄妹之情而已!
祁舜看著她頹然的模樣,似乎想說話,終究還是忍了下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緩步走了出去。
雲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地麵,神情落寞而孤獨,纖細的身影如風雨摧折之後零落地藤蘿。
西苑正殿之後便是雲蘿的寢殿,那隱身在南窗下的綠衣侍女屏息靜聽他們二人對答之後,迅速消失在芭蕉葉下。
月芷在南苑內一手拿著繡綳,另一手執絲線刺繡荷花,心情忐忑不安,靜候著綠衣侍女地消息。
那侍女匆匆歸來,將在西苑南窗下竊看見的情景她講述了一遍。說道:“奴婢覺得詫異,慶安長公主居然不顧禮儀糾纏親近皇上,皇上那時候對她說的話,還有臨走之前看她的眼神,實在令人覺得奇怪。隻怕真的不是兄妹之情那麽簡單呢!”
月芷聞言手一顫,繡花針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紅的鮮血迅速溢出。滴落在尚未完成的白色細絹上,那侍女低聲喚著“公主”,佛忽地回過神來,眸子閃過一絲暗淡的怒火,蹙起了眉凝視著指尖鮮血凝結成的小血珠,秀美地神情漸漸變得冷硬。
忽然,她右手指尖用力一掰,將那根堅硬鋒利的小小繡花針折成兩截,鋼針發出細微的“叮當”二聲墜落在地麵上,她低聲問:“掌管落葉宮的內侍公公。如今是哪一位?”
另一名侍女想了想,答道:“是張傳福。公主還記不記得,前年先帝帶著永妃娘娘和公主行幸巡遊東江時。就是張傳福隨駕侍候,當時他犯了過錯惹得先帝大大不悅。還是公主替他求情,先帝才從輕發落了他,讓他打理落葉宮去。”
月芷似乎想了起來,向那侍女笑道:“原來是他。你替我去落葉宮走一趟,請張傳福來,就說我有幾件東西賜賞給他,也想請他幫我做一件事。”
那侍女忙應道:“這有何難?張傳福正愁沒機會報答公主的恩典呢,公主讓他幫忙是給他麵子,奴婢這就叫他過來!”
不久之後,一名中年內侍跟隨著那侍女進殿而來,笑容滿麵向月芷行禮問安,月芷賜他坐下,閑閑問道:“聽說我三皇妹近日遷居落葉宮,你身為落葉宮管事,知道這個消息嗎?”
張傳福剛剛坐好,聽見月芷問話又急忙站起,恭恭敬敬回答說:“回禦安長公主,奴才已聽說了,剛才正按東苑高公公吩咐在收拾整理庭院,宮中人手少,長地雜草和落葉太多,奴才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月芷耐著性子聽他絮絮叨叨完畢,接著他的話道:“按理說你進宮侍候父皇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向來宅心仁厚,就算當年你曾有犯錯,如今也該原諒了。我改天和母後說說看,給你換個宮苑的差使罷。”
張傳福聞言,不禁喜出望外,急忙伏地向她叩首不迭,連連說道:“奴才早知道禦安長公主是奴才地大福星、大貴人!”
月芷微微一笑,說道:“你先不忙謝我。我這位三皇妹雖然如今身帶不詳之兆,性情容貌卻都是上上之選,芳名遠播諸國。落葉宮那邊值守的侍衛不多,你可要時時提防警醒一些,或許隨時都會有登徒子登門造訪。”
張傳福本是聰明伶透之人,見她麵帶笑意,語氣卻隱含鋒芒,迅速上前低聲道:“奴才愚鈍,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請長公主示下,奴才無不遵命!”
月芷靜靜看著他,美麗的麵容上浮現一縷微笑,笑意中竟然隱含著絲絲僂縷的狠戾之色。
雲蘿遵循祁皇後旨意移居落葉宮已有半個月之久,落葉宮果然十分冷清寂寞,廊簷破敗、油彩早已褪色,地麵上早已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黃葉。
盡管高內侍破例增加了宮中服侍的人手,也僅有張傳福和一名司掌粗活的小內侍,以及她從西苑帶來的兩名新入宮的小侍女,落葉宮中人丁寥落,令宮苑更添淒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