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靜靜聆聽著墨無塵的述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分相似。
墨無塵的故事,是一個江湖上號稱最隱秘最強大的門派——“墨家”的傳奇。墨家的親信弟子達數千人之多,皆是武林中一流頂尖高手,擅長奇門遁甲、機關營造之術,在戰場上可以以一當百,墨家掌門具有絕對權威,所有墨者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還踵。墨無塵就是“墨家”新一代的掌門,江湖上最強大的截殺密令“枯木”的執行者,他身為墨家最高領袖,武功自然遠勝冷千葉。
雲蘿聽他說完故事,忍不住問:“你這半個月來每天都在湖邊,難道劍湖宮與你們墨家之間有關係?”
正在此時,他們頭頂處隱約響起兩記輕微的叩擊聲,墨無塵隨即回以短暫的一聲嘯叫,隻聽“轟隆”一響,幾縷刺眼的強光從雲蘿眼前投射下來,她輕輕舉袖遮掩著奪目的光線,向後躲閃。
墨無塵伸手托起她的後腰,縱身一躍出洞口,又將她放落下來。
雲蘿舉目遠眺,見不遠處一灣碧水清瑩,正是劍湖,轉頭又見救援他們的二人背袱戴笠、布衣芒鞋,應是墨家弟子無疑,這才稍稍安心。
墨無塵抖了抖衣襟上的塵土,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姿態,說道:“我來劍湖宮確實另有目的,不過遇見你倒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我今天就要離開衣國,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來認識你,希望你不要見怪。”
雲蘿隻覺不可思議,設計引誘她入穀、發動機關將二人同時陷落地底,竟然隻是為了“認識”她,雖然他的行為令人難以接受,但是他坦然承認事實的氣度又令人沒辦法對他厭惡起來。她心中隻當這頑皮的少年剛才玩了一場惡作劇,揚起頭對他微笑了一下。
墨無塵凝視她片刻,才笑道:“那麽我們就此告別了,後會有期!”
雲蘿眼看他們三人的背影穿越山巒而去,並沒有將清晨與墨無塵的這一場邂逅放在心上,繼續沿著來時的小徑返回劍湖之畔。
夏去秋來,光陰恍若彈指之間,雲蘿在劍湖居住了整整三個月,直到劍湖岸邊的梧桐樹葉變黃漸漸飄落,祁舜依然沒有來劍湖看望過她一次。
雲蘿雖然按捺著對祁舜的思念,每次都盡量安慰自己祁舜是因為國事繁忙才忽略了她,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她覺得這件事似乎並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麽簡單,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冷千葉對她的異常關心背後必定有緣故,雖然他不肯明說,憑借她的直覺,她隱隱覺得或許是臨安京城情況有變。
冷千葉接到汶瑤的報信,匆匆趕來雲蘿的居所時,見她已將行裝收拾進一個小小的錦緞包袱內,仿佛是一副即將遠行的模樣,心中頓覺不妙,他假裝若無其事邁步走進她的房間,問道:“你這是打算去哪裏?”
雲蘿放下手中包袱,和和氣氣回答說:“冷大哥,我想回臨安一趟。”她的語氣雖然一如既往的溫柔,眼眸中卻透出堅決的神色,示意這一次遠行必定要去,沒有人可以阻擋。
冷千葉輕輕注視著她,道:“你皇兄曾對我說他會來劍湖接你,你如今若是走了,他命人前來迎接的時候找不著你,我如何對他交代?況且你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又不認識前往臨安的路,還是留下來等他比較好。”
雲蘿搖了搖頭,堅定了語氣說:“我回到臨安去,他見到了我,自然不會再讓人來接我了。雖然我不認識前往臨安的路,”她抬眸淡淡一笑,對他說:“但是冷大哥一定會派一個人認識路的人陪我一起回去的,對不對?”
冷千葉凝眸看著眼前的少女,雖然她隻在劍湖居住了短短三個月,容顏之間依然透著嬌柔高貴的公主氣息,思考和說話行事的方式卻已經類似劍湖宮的其他女弟子,不再像以前那樣如同一張白紙般單純得可以任人隨意勾畫。
他不禁微笑起來,說道:“你說得沒錯。不過最近幾日劍湖宮都在籌備武林大會,我暫時抽不出人手送你回臨安,請你等待三日如何?”
雲蘿並無異議,開心應道:“多謝冷大哥。”
祁國皇宮,中宮殿內。
兩盞暗淡宮燈映照著低垂的一片青色帷幔,禦榻隱約側臥著一個頭發散亂的黑衣男子,榻旁矮幾上擱置著精美的酒壺和幾夜光玉杯,殿內酒氣彌漫,夾雜著男子常用的熏香味道,縈繞出一片壓抑而深沉的氣氛,令人幾乎窒息。
“謔啷”一聲脆響,那男子將手中玉杯猛地摔落,發出一聲狂笑,眾多侍女都不敢出聲,謹慎地退出殿外。一名膽大的小內侍誠惶誠恐地一步步挪移著,將地麵上四散的夜光玉杯碎片輕輕撿拾起來,一點一點放入寬大的衣袖內,小心地關閉殿門。
和祥聽見帷幔內傳來玉器落地的聲響,暗自歎息了一聲,自從三個月前祁舜返回臨安之時起,每當獨自一人的時候,他就會在中宮殿內關閉門戶肆意酗酒,除了坐在麒麟寶座上麵見群臣的時候是清醒的,他就常常處於這種迷醉和混亂的狀態中。然而,除了他近身的內侍,任何人都不敢將他的這一麵告訴任何人,包括祁皇後和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