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聽他說完一番話,表情看似無動於衷,眼神意味深他良久,才道:“你那逝去的師尊可曾告訴過你,應該如何鑒別軒轅劍的真命天子是誰?”
冷千葉猶豫了一刻,才道:“是。”
祁舜神情冷肅,道:“說說看。”
冷千葉遠眺了一眼湖水,說道:“軒轅皇族係黃帝嫡係子孫,其血統高貴異常,若是真正的軒轅後裔,其血滴落黃土之上,黃土頃刻就會凝結為堅硬如鐵的積血石,即使利劍不能破其堅。”
當年,他的師尊興奮地告訴他已經尋訪到軒轅璟後裔的時候,手中正是拿著一塊形狀、色澤都十分奇異的積血石,少年的他也曾詢問過師尊鑒別的方法,盡管他沒有親眼見過師尊取血滴落黃土,但是依據師尊告訴他的方位和丹姬等人的形貌特征,他很快就順利地找到了幼小的雲籮。
祁舜半晌沉默不語,忽然上前幾步,走向湖畔一個小小的黃土丘,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向他看過來。
冷千葉的心忽地一沉,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慌和驚懼,盡管這驚懼並不是為了他自己。
祁舜冷眼看著他,右手輕輕探向腰際,冷千葉知道他黑色錦衣的織錦腰帶內一直貼身藏著一柄鋒利無比的軟劍,突然之間,他使盡全身力氣向祁舜衝了過去,以內力緊緊按住他拔劍的手,聲音顫抖著製止他說:“不可以!”
祁舜的武功修為本不及冷千葉,見他終於失去了冷靜的,他不再猶豫反手相搏。二人雙掌相接之際,祁舜另一手軟劍已出鞘,冷千葉所修習地護體神功本有移花接木之效用,劍刃還未傷及他,劍鋒卻突然倒向祁舜自己,將他的左臂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霎時迸流而出。
冷千葉鎮定的雙眼帶著即將麵臨滅頂之災一般的驚惶,他心頭充斥著驚懼不安。甚至繚繞著一萬個“為什麽”,他不敢任由祁舜拔劍,隻能不顧一切地扶住他說:“我給你軒轅劍!不必試驗了!”
祁舜狠狠地摔開他,衣袖輕揚之際,他手臂上的鮮血一滴滴飄落四濺,恰有幾滴落在那小小的黃土丘之上。
積血石,頃刻凝成。
冷千葉瞬間怔住,如泥塑木雕一般。
祁舜依然不知其中隱秘。他輕挽起仍在滴血的衣袖,冷冷看著眼前地一切,說道:“如果你的師尊沒有欺騙你,此刻你應該知道。軒轅劍的真正主人是誰?你如果有心繼續藏匿此劍,不知還有沒有別的理由和說辭?”
冷千葉看著眼前冷肅而孤絕的黑衣男子,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張純真嬌柔的麵容,雲蘿的血統不容質疑,祁舜的血統更不容質疑,看來祁國後宮內祁舜地母親必定是受過軒轅璟寵幸後下嫁給諸侯王的宮人,他們二人都是軒轅璟的後代,且是具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兄妹。
軒轅璟荒淫無道、殘害蒼生,難道上天因此而將他地罪孽延續到他的子女們身上?他的師尊所拚死保護軒轅後裔。他也曾應承過永遠保護他們,然而,他們兩情相悅至此,他要怎樣做才能保護他們?縱然一錯,決不能讓他們再錯,即使讓他們誤會。也勝似讓他們知道這一幕人間慘劇所造成的打擊。
雲蘿若是知道祁舜的真實身份和與她之間的原本的血緣關係,後果將會如何,冷千葉已經不敢再設想下去,他將要做的事情與愛恨無關,僅僅是為了信守對師尊當年所承諾的“信義”而已。
祁舜挑釁地看著他,等待他地答複。
冷千葉目光微微閃爍,輕聲開口道:“軒轅劍可以給你,不過,我想向你索取一個承諾以作交換。倘若你不肯答應,縱使你我兄弟反目成仇。劍湖宮將來玉石俱焚,我也決不會將此劍交出。”
祁舜眸底掠過一抹陰沉的陰影,道:“什麽承諾?”
冷千葉昂首看著他說:“將慶安長公主嫁給我,而且你必須承諾我,今生今世不得以任何理由帶她離開劍湖宮。”
祁舜僵立著,臉色瞬間難堪到了極致,陰鬱的眼神仿佛能將他立刻殺死,他強自按捺著心頭上湧的怒火,粗著聲音問:“理由?”
冷千葉微微一笑,說道:“剛才我已說過了,今生我明知得不到顏夕,若能得到與她三分相仿之人也能彌補心中遺憾。東陵夜襲之時我已對長公主動心,劍湖宮中侍婢無人不知,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我弟子中打聽打聽,便知真假。”
祁舜清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以雲蘿的終身來換取軒轅劍?”
冷千葉毫無畏懼地點點頭,淡淡回答說:“沒錯。劍湖宮雖然不及諸國王侯,卻是得天獨厚地世外桃源,我雖然才疏學淺,料想還不至於辱沒了祁國長公主。你可以不答應我,我也不介意玉石俱焚。”
祁舜突然仰天冷笑了一陣,才說:“果然是我的好義兄!這‘信義’二字,世間無再人能比你懂得更加透徹明白。你是如此了解我,因此才能如此要挾我!真是好極了!”
冷千葉依舊並不生氣,迎著他犀利的眼神,輕聲說道:“隻要我能如願以償,必將軒轅劍交給你帶走,如何?”他言畢轉身就走,不再留一絲餘地。
祁舜僵立了一陣,伸手拾起地麵上沾染血跡的軟劍,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用力將精銅所製的軟劍擲向湖畔大石,光滑的石麵應聲裂開,軟劍插入石縫內發出巨大的聲響,劍身不停搖顫。
冷千葉仿若沒有聽見,徑自離開劍湖。
祁舜心頭怒火漸漸熄滅,他冷靜地麵向湖水,驀然想起七年前那一個血色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