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案第五章 那個女人

一個惶恐的女傭領他們走進一個大客廳,然後就像避瘟疫一樣匆匆離開了。這間客廳的打消幾乎和郭景華家那間一模一樣。牆壁上掛著一幅肖像畫。畫中的老人個子很矮,目光卻極富穿透力。

門開了,一個女人走進房間。她周身包著一套昂貴的黑色喪服,上至脖子,下到腳腕。她的步子懶洋洋的,像隻黑色的大懶貓似的,像他們走來。她的臉蛋非常標致,黑色的頭發梳成一種漂亮的發型。她的臉上擦了很多粉,還塗了口紅和胭脂,不過還是看得出她一直在哭。她頸上戴著一串珠寶,兩隻手分別戴著祖母綠戒指和紅寶石戒指。

她顯得非常害怕。照海故作輕鬆地告訴她隻是回答一些常規問題。但她並沒有就此平靜下來,她局促地在他們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發現什麽線索了沒有?”她的手一直在緊張不安地摩挲著裙邊。

照海回答說:“我們斷定你丈夫是因為毒扁豆——堿中毒而死的,這點是確定無疑的了。”

“我不知道,我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照海解釋毒扁豆——堿的來源。

她詫異地問:“你是說他是因為那些眼藥水而死的嗎?”

“看來你給郭振山注射的最後一針是伊色林(伊色林是眼藥水的主要成分),而不是胰島素。”

“但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和這事沒有半點兒關係。隊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情。”

“就算是這樣,一定是有人故意把胰島素換成了眼藥水。”

“可是誰會這麽做呢?”

“是啊,這正是我們要問的問題。請你好好想想,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嗎?沒人對他抱有敵意?沒有爭吵或怨恨嗎?”

鄧娜用敵視的眼神看著他說:“我真的一點兒頭緒都想不出來。”

“你說那天下午你去看電影去了,是嗎?”

“是的,我是六點半回來的,正巧是打胰島素的時間。我和平時一樣給他打了一針。他突然覺得不舒服。我嚇壞了,連忙衝過去把春民,這些我都已經說過了。”

照海聽出她口氣中的不滿,微微點點頭說:“那麽我們能在這裏和明遠談一談嗎?”

“找明遠?為什麽要去找他?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但我們必須得找每個人都談談。”她依舊是一臉狐疑:“他正在閱讀室裏教文鵬學英語。你想讓他來這兒談嗎?”

“那就算了,我們過去找他。”

眼看著鄧娜驚惶飛快地退出客廳,他們走出房間,走上幾級台階,通過走道進入一個能俯瞰院子的大房間。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和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孩正坐在房間裏的書桌旁。

他們抬頭看著照海他們進門。郭文鵬茫然地看著警察,明遠則和鄧娜一樣一臉驚惶。

表麵上看,明遠真的嚇壞了。他站起身,然後又坐回去。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哦,哦,你們好。”

照海依舊擺著那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說:“請坐。我們想和你說幾句話。”

郭文鵬適時地站起來:“需要我離開嗎?”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有禮貌,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帶著傲慢。

明遠回答說:“好,好的,我們可以過會兒再學。”

郭文鵬旁若無人地走開了,腳步有些僵硬。

“好。我們開始吧。驗屍報告很清楚,郭振山是因為伊色林中毒而死的。”

“我,你,你是說郭大哥真是被人毒死的嗎?我原本還希望~~~”

“他是被人毒死的,有人用含有伊色林的眼藥水換掉了胰島素。”

他汗如雨下:“真難以相信,這太嚇人了。”

“所以我們需要調查誰有動機下毒。”

明遠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突然提得很高:“沒人。根本沒人會想去殺他!”

這時,照海轉移了話題:“鄧娜比她丈夫小很多,是不是?”

“是的,他們確實相差很多歲。”

“我想她一定會很孤獨,希望有個年紀相仿的異性朋友在身邊。在我看來,你們倆產生感情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得了。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麽。我告訴你們,我是無辜的,無論你們怎麽假設。”他激烈地抗議著。

“我沒有這樣說。”照海平靜地說。

“但你就是這麽想的。我知道你是這樣想的!他們都這樣想!從他們的眼光中我就看出來了。我不能繼續跟你們談了,我~~~”他匆匆走出閱讀室。照海慢慢轉過頭來,看了妘鶴一眼:“你怎麽看他?”

“他和鄧娜一樣被嚇壞了。”

“這一點我清楚。我的意思是他會是凶手嗎?”

妘鶴沉思著說:“誰知道呢?他可能不是那種拿著凶器殺人的人,但下個毒還是有可能的。那老爺子,畢竟已經八十五了,他隻是讓老爺子無痛苦地離開人世罷了。再說了,這一切都過去後,他還能和鄧娜結婚。鄧娜可是有錢的繼承者,這是每個男人都希望得到的,漂亮年輕的妻子,還有很多很多的遺產可繼承,絕對值得試一試。”

照海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妘鶴把所有的男人都包括進去了。他歎了一口氣說:“即使如此,我們也證明不了什麽。就算他們有私情,也不能證明他們中的哪一個一定做了那件事。”

這麽過了一上午,照海回去了。妘鶴吃過午飯後在房間裏小睡了一會兒。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眼前躍動著一個白色的圓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那是張人臉,懸浮在空中,離妘鶴隻有幾厘米的距離。說真的,大腦還沒有完全從沉睡中清醒,就看見這麽一張詭異的臉確實讓她嚇了一跳。那張臉也很醜,圓圓的眼睛,突出的額頭,大頭下麵是一個極不相稱的瘦小的身軀。她正熱切地看著妘鶴。

“你醒了。”

妘鶴還算保持著理智,淡淡地說:“你好。”

“我是郭琳琳。”

妘鶴終於搞明白她是誰了。她是郭岩岩的妹妹,她大約十一二歲,和她爺爺一樣奇醜無比,估計和她爺爺一樣,也有一個聰明的大腦。

“你是我姐的朋友?”她問。

妘鶴告訴她說算是吧。

“但你怎麽和那個警察在一起啊,他是你朋友嗎?我不喜歡他,不願告訴他任何事情。”

“什麽樣的事情?”妘鶴饒有興致地問。

“我知道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事情,你絕對想不到的事情。”

她的臉從妘鶴麵前移開。她轉身坐進一把椅子裏,繼續審視著妘鶴的臉。這讓妘鶴多少感覺有些不自在。

“爺爺被人謀殺了,你知道嗎?”

妘鶴告訴她知道,她正是為這件事來的,妘鶴在幫助她姐姐。

“他被人毒殺了,用的是伊——色——林。”她一字一句地把毒物的名字說出來:“很有趣,也很專業,是不是?”

妘鶴實在不喜歡她說話的腔調。她不明白眼前這個女孩怎麽能如此輕鬆,在麵對爺爺的死之後?

“事實上,我們非常感興趣,我和我哥。我們喜歡讀懸疑推理小說。我一直想當偵探。現在我已經在做偵探了。我一直在搜集有關的證據。”

突然,妘鶴感覺她是個讓人感到害怕的孩子。

“你對爺爺的死感到痛心嗎?”妘鶴小心地問道。

“不是很痛心。我不太喜歡他。他不讓我學芭蕾,還說我是個醜孩子。”

她從椅子扶手上跳下來,踢掉鞋子,費力地踮起腳尖,做了個芭蕾舞的動作。

看妘鶴聽得有些乏味,她穿起鞋子走過來輕聲說:“你知道嗎,爺爺死的那天,我叔叔和我爺爺在一個房間裏待了很長時間。我偷聽了他們的講話,好像是大伯把公司搞垮了。大伯和大嬸還準備偷偷離開這裏呢,你們不知道嗎?我和我哥知道家裏的很多事情,不過我比我哥知道得多,他說女人不會成為名偵探,他才搞笑呢,我知道我能。我把一切都記在筆記本上,當那些笨警察不知所措時,我會上前告訴他:‘我知道是誰幹的。’怎麽樣,很酷吧。”

妘鶴婉轉而親切地說:“可是偷聽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啊。”

“我才不管它呢,要想查清楚事情,你就必須站在門口偷聽。”

妘鶴正想問問筆記本的事情,一輛汽車停在院子裏,熄火的聲音讓郭琳琳從椅子上蹦起來。她倏地一下跑到窗邊,把鼻子貼在窗框說:“啊,是爺爺的律師徐東來了。他肯定是為了遺囑的事情來的。我們一定要看看熱鬧去。”

她興匆匆地跑出房間,應該是去繼續自己的偷聽活動了。

妘鶴正在糾結要不要出去看一看,但又覺得不太合適,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貿然出去好嗎?可如果不出去的話,她怎麽能詳細了解遺囑的內容呢?這時,田秀清走進房間,抓住她的手說:“太好了,你應該和我們一起下樓聽聽遺囑的內容。”

這個老太太,總是在特別的時候出現,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的。但妘鶴感覺,無疑,這個老太太洞悉家裏的一切事情。隻要她肯開口,妘鶴就能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