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案第六章 船不會來了
九點鍾的時候,早餐準備開始。那時,大家都起床了,他們還不清楚早上發生的事情。
尚安和法官在外麵的露台上散步,聊著對當前政局的看法。趙靜和葛超在別墅後麵,他們登上了小島的最高點,耿漢中也站在那裏眺望遠方的大陸。過了好久,他才說:“我一直在這兒守著,還沒有看到摩托艇的影子。”
趙靜笑著說:“沒事,時間還早,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回去了。這個地方,我一分鍾也不想多待下去。”
葛超望著海的另一邊,突然問:“你們覺得天氣怎樣?”
耿漢中看看頭頂的田口,說:“我看沒什麽問題。”
葛超無奈地吹了聲口哨,說:“要我說,過不了一天就該起風了,還是大風暴。”
不知道誰在後麵喊了一聲:“早餐開始。”
他們誰也沒說話,沿著斜坡走下來。快到別墅門口的時候,耿漢中心事重重地對葛超說:“昨晚上那件事我想不通,那小夥子為什麽要自殺?我想了一夜也沒有想通。”
趙靜就在前麵不遠處
。葛超放慢腳步,問道:“你有什麽疑問嗎?”
“像他那樣的人不應該自殺的。他很有錢,生活一直順風順水。”
辛黎穿過客廳的落地窗,迎上來,毫不客氣地問:“船來了嗎?”
趙靜回答:“還沒有。”
他們走進屋去吃早餐。餐桌上擺著幾碟煎蛋、牛奶和麵包。張賓打開門讓他們進去,然後走出去從外麵把門帶上。他一個字也沒有多說,臉上陰晴不定。
辛黎看著他的背影說:“這個人今天早上不太對勁兒。”
醫生站在窗邊,他清了清嗓子,說:“今天早晨如果有什麽照顧不周之處,請大家諒解。早餐是張賓一個人準備的。孫虹今天早晨已經,已經無法工作了。”
大家還不明白醫生的意思。辛黎唐突地問:“她怎麽了?還沒好嗎?”
醫生不想說太多,敷衍地回答說:“我看我們還是先吃早餐吧,不然雞蛋就要涼了。吃完飯我有事要和大家說一說。”
大家心領神會。默不作聲地坐下開始吃飯。大家都心照不宣,閉口不談島上的事,而是隨便聊天,說說國外的新聞、世界杯。還有一些奇聞異事之類的事情。
就這樣,餐具撤走之後,李晰醫生把椅子往後挪了挪,然後再次清清嗓子,正色說:“我認為還是等大家用完早餐以後再宣布這個不幸的消息。孫虹昨晚在睡夢中去世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麵就響起了一陣喧嘩聲。其中一聲尖叫最刺耳,趙靜大叫說:“太可怕了。我們來到這兒之後,已經死了兩個人!”
法官眯起雙眼。他聲音不大,但話說得很清楚:“嗯,很令人震驚。那麽。死因是什麽呢?”
醫生無奈地聳著肩說:“暫時還說不清。”
趙靜想想說:“她看上去精神高度緊張,昨晚又受到了驚嚇,有可能是心髒嚇出了毛病。我猜是這樣。”
醫生幹巴巴地說:“你們都這麽說,我想她的心髒確實出了問題,因為它已經不再工作了。但關鍵是。什麽原因導致這個問題的出現?”
辛黎突然說了一個詞,對在座的每個人而言,這個詞真的很有殺傷力:“良心!”
醫生轉過身,不解地問:“你想說什麽?”
辛黎緊繃著嘴唇,淡定地說:“你們全都聽見了。有人指控她和她丈夫,說他們蓄意謀殺了張紅豔,一位他們照顧的老太太。在我看來。我覺得指控是真實的。昨晚上你們也都聽見了,她聽到之後就嚇壞了,暈過去了。她的罪行被人公之於眾,她受不了這種驚嚇。她就是被嚇死的。”
真有意思,從昨晚上開始,一個人被酒嗆死了
。而另一個人則被嚇死了。
醫生疑慮重重地搖著頭說:“這隻是你的猜測,但是在查清楚她的健康狀況之前,誰也不能肯定。如果心髒確實出了問題~~~”
辛黎冷酷地說:“得了吧,我看這就叫天意。”
法官摸著下巴,語氣裏透著些諷刺意味。輕聲說:“你的意思是老天讓她死了嗎?要我說,根據我多年來的經驗,以及我對犯罪案件的了解,要都等老天來解決那些犯人,估計老天要累死了。”
耿漢中沉思著問:“昨晚上她上床後吃過什麽?喝過什麽?”
醫生回答說:“什麽都沒有。”
“沒有嗎?我可不相信,難道她沒喝過一杯茶?一杯水?我敢打賭說她肯定喝過一杯茶,事情就該是這樣。”
“張賓說她什麽東西都沒吃過。”
耿漢中哼了一聲說:“哼,他肯定會這樣說。”
他的語氣很堅決。醫生盯著他看了半天。
葛超問道:“那麽你說她吃過什麽東西?”
耿漢中粗魯地回答說:“我怎麽知道?不過你們昨晚也都聽見了。也許是血口噴人,但話說回來,也不是毫無可能!假設控告是真的,張賓和孫虹謀殺了老太太。如果是真的,誰會想讓她死?”
停了一下,他繼續說:“要我說,他們夫妻原本認為自己沒什麽危險。然而,昨天晚上,某個瘋子把他們幹的醜事大白於天下。結果怎麽樣?那個女人被嚇壞了。你們沒看到嗎?她剛剛蘇醒的時候,她老公在她身邊有什麽反應?他根本沒表現出作為老公應有的關心!一點兒也沒有。相反,他像熱鍋上的螞蟻,怕得要死,生怕她會說出什麽來。”
“所以呢?”法官反問。
“要我說,他們殺人後成功脫身,但是萬一整件事不小心被抖出來,結果會怎麽樣?那個女人十有八九會認罪,因為她沒有那個膽量扛過去,她就是一個~~~怎麽說呢?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這個男人的心理素質肯定沒問題,可是那個女人就不一樣了。他無法控製她,要是她被擊垮了,他也自身難保。所以。他就在茶裏下了藥,讓她把嘴巴永遠閉上。”
醫生慢慢地說:“她床邊沒有空杯子,我堅持過了,什麽也沒有。”
耿漢中對此嗤之以鼻:“當然沒有。她喝完茶。張賓肯定第一時間就把杯子拿走,仔細洗幹淨了。”
一陣沉默。毫無疑問,他分析得有道理。大家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能反駁的言辭。
尚安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即使她已去世多年。他對殺妻這樣的行為難以認同,懷疑地說:“我很難相信,一個男人竟然會對自己妻子做出這種事!”
耿漢中嘿嘿一笑,說:“要是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哪兒還顧得上什麽夫妻之情?”
又是一陣尷尬
。沒有人講話。門開了。張賓走進來。他還不知道他走之後房間內發生了什麽。他掃視著別人說:“各位還需要吃些什麽嗎?麵包準備得少了點兒,真是抱歉,麵包不夠了。岸上的人還沒有把新麵包送來。”
說到船,大家終於想起來,他們還在等船來。隻有船來了,他們才能離開死亡島。
法官問道:“船一般什麽時候來?”
“七點到八點之間,有時候八點過幾分。不知道今天送貨的夥計幹什麽去了。如果他生病。他會派別的夥計來。可今天奇怪了,這個時候還沒人過來。”
大家都沒接話。耿漢中挑挑眉毛,眼神中滿是挑釁。張賓沒有走,似乎在等待著。過了一兩分鍾,尚安突然說:“關於你妻子的事,我很遺憾。醫生剛才告訴了我們這件事。”
張賓難過地低下了頭:“謝謝你。”他拿著桌上的空盤子,走出去了。房間內又是一陣沉默。
時間指向十點過十分。葛超站在外麵的露台上。遠眺著海麵。他的旁邊站著耿漢中。兩人誰也沒說話,但他們心知肚明。按說船應該在七點到八點之間到來,可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船還是杳無蹤影。兩個人都在互相猜疑,船或者不會來了。眼前的這一切就是一場戲,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聯係的。
忽然。他們的背後響起了一個聲音:“不用再等了,船不會來了。”
耿漢中微微轉過寬厚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看著說話的人:“你也這樣想嗎?”
尚安顯得很不耐煩,大聲說:“船當然不會來了。我們都盼著船把我們從島上帶走。可這座島才是主角。也就是說,我們誰也離不開這座小島。誰也別想離開它。這就是結局,也是我們的終點。”
他猶豫著,想了想,用一種低沉、神秘的聲音說:“這就是平靜,我們都要回到這種平靜中來。不再隱瞞罪惡~~~”
這個時候,他的語氣有些夢幻色彩。在他們看來,這個老頭精神錯亂了。不僅是他說的話,連行動都錯亂了。他一定瘋了。他猛然轉身離去。沿著露台走下斜坡,踉踉蹌蹌地向海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島的盡頭。在那裏,稀疏的礁石一直伸進大海。
醫生走到露台上,停住腳,遲疑了一會兒。這時,張賓臉色灰白、嘴角抽搐,雙手發抖出現在他麵前。和幾分鍾前那副鎮定克製的神態相比,此刻的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醫生,請跟我來,我想讓你看樣東西。”
他慌張地拽著醫生一起走回別墅。他腳步匆忙,打開餐廳的門,慌不迭地指著桌上的那幾個小瓷人說:“你看那些瓷人,原來一共有十個,可是昨晚上我收拾桌子的時候,隻有九個了。我當時就注意到了,但沒當一回事。今天早晨我擺桌子的時候,沒注意那些瓷人,因為我心裏很亂。可是現在,現在瓷人隻有八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