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案第一章 果嶺墜崖

涵冰把球放在球座上,輕輕揮動一下球杆,然後慢慢後擺,接著以閃電般的速度向下一擊。

在五號鐵頭球杆的輕鬆一擊下,小球會呼嘯著騰空而起,飛越沙坑,又直又準地沿著球道落到十四號果嶺嗎?

但事實並不如涵冰所想。小球掠過地麵,結結實實地陷入了沙坑。

涵冰氣憤地罵了一句粗話,然後鬱悶地閃到一邊。

她心說妘鶴的水平才次呢,據她所知,妘鶴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是能打出讓人振奮的球,那才是奇跡。

或者涵冰說得不錯,妘鶴很少打高爾夫。其實,所有的運動她都很少參加。

這一次,不知道涵冰的腦袋被什麽門給夾了,非要跑到深圳打高爾夫。

“到你的洞了。”涵冰僥幸地想,她的球一定更臭。

妘鶴歎口氣,把球放上球座,再重放,不停揮動球杆好一陣子,然後僵硬地後擺,閉眼抬頭,壓下右肩,做出在她看來可能發揮最好的一次發球

球通過球場中央飛得很遠。

涵冰再次罵了一句粗口。

她走過去,邁向十六球座,甩出一記漂亮的右曲球。她大笑,進而凝視著她的右邊。光線很暗,太陽正在下沉,直看過去幾乎什麽也看不清楚。而且懸崖下麵的海麵上還升起了一層薄霧。

可是她高興得太早了,她竟然沒有找到球飛到了哪兒。好不容易才發現躺在花叢中的球,但已經無法擊出。涵冰折了兩根樹枝把球挑起,向妘鶴大聲叫喊自己棄權。

由於下一個球座正好在懸崖邊上,妘鶴邁步朝涵冰走來。

第十七洞特別叫涵冰頭痛。此時她不得不把求遠遠打越峽穀。實際距離並不遙遠,但下方深處的引力卻很難抵禦。

她們穿過下麵的小道,沿著懸崖邊緣繞行。

妘鶴一記鐵杆,球落到了另一邊。

涵冰深深地吸口氣,然後拚死掙紮,快速擊球。球向前飛出。然後消失在峽穀邊緣。

“媽的,每次隻要我快速擊球,就會出現同樣的結果。”涵冰氣咻咻地說。

她繞過峽穀,眺望過去。遠處的下方,海波閃爍,峽穀深處沒有球擊落下去。峽穀頂部非常陡峭,但下半部逐漸趨緩。

涵冰緩慢地走著。她小的時候經常和表哥偷跑到這裏玩。她知道有個地方可以相當容易地爬下去。球童們也經常這麽做,她們可以火速翻過崖邊,隨後氣喘籲籲地帶著失落的球再度現身。

這時,正在四處張望的涵冰突然挺直身子。尖聲叫喚說:“妘鶴。快過來。你看那是什麽?”

大約一百米開外,有一堆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像是舊衣服。

一開始沒當一回事的妘鶴屏住呼吸說:“不會吧,有人掉到懸崖下麵去了?我們得到那兒去。”

兩人並肩往懸崖下爬。身手比較敏捷的涵冰邊爬邊拉妘鶴一把。最後她們終於來到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旁邊。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雖然失去了知覺,但還有呼吸。

幸好,妘鶴具備一些急救常識。她做了一番簡單的檢查,摸了摸他的四肢,抬頭看著涵冰,最後無奈地搖搖頭:“應該沒救了。我們也不能動他,他的脊椎摔斷了。”

涵冰看著那個男人,感覺有些惡心。這倒黴的人。他的運氣太差了。小的時候,和表哥來這裏玩,也聽過很多傳言,說這裏有海鬼什麽的,招引人下去自殺。但現在。應該不是海鬼的問題。她看了看天,霧蒙蒙的,一定是他不熟悉路徑,失足掉下來的

“他看來還有呼吸。”涵冰這麽說。

“相信我,他沒救了,他不會撐太久。他的脈搏越來越弱,頂多能活二十分鍾。斷氣前,他可能會恢複一下意識,但也可能不會。”

“那要怎麽辦?”涵冰傻了。一碰到這樣的緊急情況,她就束手無策。

妘鶴從包裏掏出手機。糟糕,這裏的位置太低,四周被懸崖擋著,一點信號都沒有。

她對涵冰說:“你留在這裏,我上去打120。”

說完,妘鶴轉身而去,艱難地往懸崖上爬。

“那我要怎麽辦?我和你一起走。”

“不,你得留在這裏守靈。”妘鶴堅決地回答。

奶奶的,這輩子,涵冰還沒給獨自一人守過靈呢。現在,她卻要留在這裏給一個陌生人守靈。這樣的活兒,她說什麽也不幹。想到這裏,她上前一竄,抓住妘鶴的腳把她拽下來:“天很暗,你又不熟悉路徑,還是我上去,你守靈好了。”

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涵冰兩腳並作兩腳爬上去了。無奈,妘鶴隻好留下來。她沿著狹窄的岩脊走了一兩步,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坐下。

她看著她前麵的那個瀕死的男人:他一頭黑色的頭發向上卷曲,兩鬢的頭發略帶灰色,鼻子很大很厚實,張開的雙唇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兩肩寬闊,雙手強勁有力,雙腿奇怪地盤著。她打了一個寒噤,心想,這個男人長得應該還不錯,不過他可真夠倒黴的,這麽一不小心就掉下來。然後,生命就這麽煙消雲散了。人們不是經常說,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想想這樣的人生,其實真的沒什麽想不開的。用涵冰的話說,該吃吃、該喝喝、該找男人找男人吧。

她正七想八想的,那人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眼神,不帶一點雜質,和孩子的眼睛一模一樣。難以想像,像他這麽大歲數的男人,依然擁有這麽一副清澈無邪的眼神。

這雙眼睛直視著妘鶴,沒有閃爍不定或朦朧含糊,看起來神智完全清醒。眼神帶著警覺,同時又很有疑問。

妘鶴迅速站起身來,走近那個人。在她靠近之前,那個人開口說話了,聲音並不微弱——清楚又洪亮。

“他們為什麽不找小潔?”那個人說。

接著,那個人全身奇怪地抖了一下,眼瞼下垂,下顎鬆弛~~~

他死了。

妘鶴跪在他身旁,但毫無疑問,這個人已經死了。他在最後一刻蘇醒,突然發問,接著,見上帝去了。

雖然妘鶴認為人早晚也有一死,但還是有些不忍心。她把手伸進死者的口袋,抽出一張紙巾,蓋住死者的臉。現在,恐怕她能做的隻有這點

隨後,妘鶴發現,在她抽出那張紙巾的時候,也拉出了死者口袋裏來的另一樣東西。那是一張照片。她看了一眼照片:這是張女人的臉,氣質非凡,使人難以忘懷。她麵容標致,看起來和少女差不多,她一定不到三十歲。但引起妘鶴注意的不是長相,而是女人散發出來的迷人氣質。

這個女人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呢?或者是他老婆,或者情人什麽的,無論如何,他死了,留下一個傷心或者高興的女人。

妘鶴把照片又放回死者的口袋,然後坐下來等涵冰回來。

涵冰這丫頭,跑哪兒去了,這半天也不回來?她看了看表,時針指向晚上六點。她突然想起來,今晚八點她還有一個約會。實際上是她和初戀情人的約會!那時,她還小,這個叫付濤的男生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時隔十五年,想到再次和初戀情人相見,妘鶴多少還是有些心動。

她坐著那兒想著他,同時又感慨自己不該在死人麵前想這些。就這麽糾結著,她有些坐臥不安。

涵冰去的時間太久了,她怎麽還不回來?

這時,她聽見上麵有動靜。她欣喜地抬頭看去。這丫頭,終於來了。可是來的人不是涵冰,而是個穿高爾夫運動褲的陌生男人。

“那人出什麽事了?發生意外了嗎?我能幫什麽忙嗎?”

這個人身材高大,聲音高亢悅耳。妘鶴看不清他的模樣,因為當時天越來越黑,並且頭上有霧。

妘鶴在下麵把剛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這位陌生人不時表示震驚。

“真是的,我能幫什麽忙嗎?求救什麽的?”

妘鶴說他不用擔心,已經有人去求救了。不過,現在她確實需要幫一下忙。她和別人約好八點見麵,她這人一向不會爽約,可是現在~~~

“哦,你需要我幫什麽?”男人回答說。

“我八點鍾有個約會,必須到的約會,現在快六點半了。我不能一直待在這兒。”妘鶴苦惱地說。

對方似乎很理解她的要求,爽快地說:“好吧,我下來替你,我會待在這裏等救護人員來。”

那人從旁邊的小路下來,直到站在妘鶴麵前。他大約三十五歲,麵部長相很難用文字說清楚。

“我在這兒是個陌生人。我剛從惠州過來,對了,我叫王誠,來這兒看房子。”他瞥了一眼死者說:“天哪,他死了嗎?”

妘鶴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順著原路往上爬。雖然,妘鶴輕易不會對男人動心,但今天的約會她還是有些期待。倒不是為了男女之情什麽的,就是見一麵也是好的。

可是,初戀情人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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