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案第十八章 全都是謊言

午餐時間到了。餐車內,維克多大使和妻子阿加婭坐在後麵靠角落的位置上就餐。布克吩咐過侍者,總是在最後一個給大使上餐。結果,等餐車內所有的人離開後,他們才用完餐。

他們起身向門口走去。這時,一直在靜待機會的妘鶴冒出來說:“對不起,夫人,您的手絹掉了。”

她手裏拎著那條繡著大寫字母‘a’的手帕,向她遞了過去。她轉過身來,看了看那條手帕說:“對不起,你弄錯了,那不是我的手絹。”

妘鶴疑惑地看著她說:“不是您的手絹?您肯定不是嗎?”

她搖搖頭說:“肯定不是。”

妘鶴不解地說:“可是上麵有您名字的大寫字母啊。”

大使看起來吃了一驚。妘鶴假裝沒有看他,依舊盯著阿加婭問:“確定不是您的嗎?”她停了一會兒,給自己的問題繼續加了砝碼:“您難道不是琳達的小女兒阿加婭嗎?”

頓時一片沉默。維克多和阿加婭都麵色慘白。約莫過了一兩分鍾後,妘鶴溫和地說:“否認是沒有用的。這是事實,不是嗎?在這個信息高速通達時代,要查到一個人的身份真的不是什麽難事。”

大使憤怒地叫道:“得了,你有什麽權力”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阿加婭用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打斷了他的話說:“別這樣,維克多。讓我來。否認這位女孩的話是沒有用的,我們還是坐下來把事情說明白的好。”

大使不說話了,他遵從了她的意思。布克立即招呼他們坐下來,妘鶴和布克坐在了對麵。涵冰和醫生照舊坐在他們旁邊。

阿加婭開口說:“你剛才說的。的確是事實。我是瑪麗的妹妹阿加婭。”

妘鶴斟酌了一番說:“這麽說,您和您丈夫對我說的都是謊言了?”

大使生氣地叫道:“你太過分了,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說?”

布克小心地回答說:“別生氣。雖然妘鶴說話的方式過於直接了些,但她說的可都是實話。”

阿加婭點點頭說:“是的。這個被殺死的人,正是那個殺死我外甥女、害死我姐姐,並且使我姐夫心碎的人。這三個我的親人,都被那個家夥害死了。”

她的聲音充滿感情。她的母親琳達曾以這樣充滿感情的表演贏得廣大觀眾淚如泉湧。毫無疑問,她的兩個女兒也繼承了這一優點。她繼續用那種平靜但充滿感情的聲調繼續說:“在這節車廂中,或者隻有我有殺死他的動機。可是”

她停頓了一下說:“可是我向你發誓,我丈夫也知道。也可以發誓。盡管我有過很多次這樣的念頭。可是我從沒碰過他一根汗毛。”

大使維克多立即表態說:“是的,我也可以發誓,我以我的名譽向你們擔保。阿加婭那天夜裏沒有離開過房間。就像我說的那樣,她服用了安眠藥睡著了。我可以證明她完全是無辜的。”

他直直地看著妘鶴,又看看庫克,重複道:“用我的名譽擔保,真的”

妘鶴微微搖頭說:“可是你們對我說謊了?”

大使先生誠懇而激動地說:“那麽你們考慮過我的處境了嗎?一想到我的妻子被扯進一樁不光彩的罪案之中,你以為我能忍受得了嗎?她沒有罪,我很清楚,可是她剛才講的是真話。由於她和斯特朗一家有關係,她會立刻被懷疑,她會受到盤問。也許還會被關起來審問。既然我們這麽倒黴,竟然和這個凶手坐在同一列車上,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更倒黴的是,那個人還死了。我承認我向你說了謊,全是謊話,但有一件事沒有說謊,那就是,我的妻子那天夜裏沒有離開過她的房間。”

他說話的神情很真摯,令人難以反駁。

妘鶴慢條斯理地說:“我沒有說我不相信您,我知道您的家族曆史悠久,名聲顯赫。對您來說,妻子被扯進一樁凶殺案件中,的確令人難以忍受。可是對於您妻子的手絹掉在死者的包廂中,這件事該如何解釋呢?”

阿加婭懇切地說:“可是那條手絹不是我的。”

妘鶴嚴肅地盯視著她說:“如果讓我相信您說的話,那麽您必須幫我的忙。”

“幫你的忙?什麽忙啊?”

妘鶴認真地說:“您看,這件謀殺的目的是為了報仇。我肯定是為您姐姐一家複仇。凶手一定和您姐一家很有關係,所以我希望您能把過去的事情給我講一講,讓我們盡可能多地了解案件背景。”

阿加婭歎了一口說:“我就知道是這樣。我不想再提起過去,過去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他們全都死了,全都死了。你根本想不到可愛的黛西有多可愛”

“可是我記得當時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孩,她是黛西的保姆嗎?”

“你說的是蘇珊吧?可憐的蘇珊,我忘了提她了。警方盤問了她,他們認為她和綁架案有牽連。不過,即使有的話,她可能也是無意的。她可能曾在和別人聊天中泄露了黛西外出的時間。黛西出事的時候,她嚇壞了,認為自己有不可逃脫的責任,所以她縱身一跳,從窗戶裏跳下去,然後所有的人都死了”

“除了蘇珊,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當然,我姐姐家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士,定期上門檢查身體。司機也是肯定有的。”

“沒有家庭教師嗎?”

她猶豫了一下說:“是的,好像有一個。不過我不太記得她的名字了。”她想了一下說:“好像是叫卡列尼娜吧,我忘記了。她是個高高大大的女人。”

妘鶴笑了,繼而嚴肅地說:“現在,我要您在回答問題之前好好想一想。自從您搭上這趟車以來,您見過任何認識的人沒有?”

她兩眼睜得大大的瞪著妘鶴:“我嗎?我認識的人。沒有,一個也沒有。”

“那麽阿塔夏公主呢?”

“哦,她啊。當然,我認識她。我以為你問的是和那件事有關的任何人。”

妘鶴的眉頭緊皺起來,強調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幾年,人的相貌也會發生變化的。您是不是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認識的人嗎?還有這條手絹,如果不是您的,還可能是誰的呢?”

餐車的門打開了,他們竟然看到阿塔夏公主被女傭攙著走進來。他們幾個人全都站起來。她沒有理睬其他人。徑直走過去對阿加婭說:“你們回去吧。這裏交給我了。我來回答他們的問題。”

阿加婭看看公主。然後被丈夫拉著走出了餐車。公主坐下來,坦率地說:“妘鶴,不用再問了。我知道你撿到了我的一塊手帕。”

妘鶴和布克對視了一眼。那意思是在說,看到了吧,我們的行動已經開始有進展了。她展開那條手帕說:“是這一條嗎?”

“正是這條。手帕上還繡著我名字的大寫字母呢。”

“可是我們昨天去您的包廂詢問您的時候,您並沒有對我們說這是您的手帕,古麗娜也否認了。”

公主冷冷地回答說:“你當時並沒有問我和手帕有關的問題。古麗娜也並不清楚我有幾條手帕。”

沒等妘鶴開口,她用那種雖然語氣很溫和但氣恥強大的神態說:“關於這條手帕,你們用不著費事了。接下來我知道你要問的是,我的手帕為什麽會掉在死者身旁?對此,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您真的不知道嗎?”

“完全不清楚。可能凶手偷走了我的手帕掉在了死者身邊。”

妘鶴微微點點頭說:“請原諒我,對於您的話我現在該信還是不信呢?”

布克捅了一下妘鶴的胳膊。示意她說話太不敬。但公主卻毫不在意,依舊用那種傲慢的口氣說道:“我知道你說的是關於瑪麗妹妹那件事吧?”

“是的,事實上您對我們說了謊。”

公主坦白說:“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會那樣做的。她的母親是我的朋友啊。我堅信做人應該忠誠,忠於自己的朋友、家庭和社會地位。”

妘鶴笑了笑說:“看看,您現在明白我的難處了吧。那麽在手帕這個問題上,我是該相信呢,還是該認為您是在掩護您朋友的女兒呢?”

公主回應了一個笑容:“我懂你的意思了。實際上,這根本不是個問題,我可以把給我製作手帕的設計師電話給你們,她會證實我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您的女仆古麗娜會否認這個問題呢?”

公主毫不否認地說:“她當然能認得出來。”然後,她反問古麗娜說:“你看到之後什麽也沒有說嗎?啊,很好,事實再次證明,你確實很忠心”

這幾句話差點沒把在場的人噎死。然後她讓古麗娜攙扶著站起來說:“如果隻是手帕的問題,我想我已經解釋得夠清楚了。”她微微朝大家點點頭就被攙出了餐車。

等她們剛走出餐車,涵冰就長長地喘口氣,感慨說:“啊,公主果然是公主,這氣場嚇死個人。”

布克低頭輕輕地說:“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們聽到的就全是謊話。難以相信,我們竟然聽到了這麽多的謊話。”

妘鶴卻微微一笑說:“這才僅僅是開始。馬——上,我們就能聽到更多的謊言。”

布克盯著妘鶴看了一會兒才不解地問:“大家說了那麽多的謊話,為什麽你看起來卻有些高興?”

“事實上,處理這樁案子我們隻能用到這種方法。我一一考慮每一位乘客的證詞,問自己,如果某某人說謊,他是在哪一點上說了謊?他為何要說謊?然後我的回答是,如果他在說謊,隻可能是為了某個原因,在某一點上說謊。這套辦法我們已經在阿加婭身上用過一次,非常成功。現在我們會繼續用這種辦法對付其他人。隻有這樣,我們想知道的真相才會浮出水麵。部分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