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倫佐拉著伊芙步入那瘋狂的宴會,於是一切都在眼前明了,漫長的甬道直接通往最深處,可就如蛛網般,一路的深入下它分支出數十道小徑,在那拐角交匯的地方到處都躺著眼神迷離的人,他們似乎沉醉於某個無法醒來的美夢般。
“這究竟是……”
伊芙幾乎窒息,言語已經難以述說。
“極樂之宴。”
洛倫佐聲音平淡的回答道,這令人血液沸騰的氣氛無法令他激動分毫,仿佛他的血是冷的一般,目光在那四橫在地麵上的人們,他們熱情相擁在一起,共同沉醉於夢境之中。
這還僅僅是外圍,誰也不知道這龐大的地宮之下還有多少沉醉於此的人。
可洛倫佐不在乎這些,他拉著伊芙繼續向前,邁過一具具扭曲蠕動的身體。
“那些人在做什麽?”
“美夢,這是他們解脫的方式。”
洛倫佐挽著伊芙,一邊走一邊說道。
“知道在外城區肆虐的致幻劑嗎?他們注射的就是那個,隻要一點點就可以逃避現實很久,這也是薩博舞會的節目之一,下城區的人通常管這種集會稱為極樂之宴,在他們看來這種行為就像一起上天堂一樣。”
目光微冷,對於這種逃避的手段,洛倫佐從不喜歡。
“不過也僅僅能去一會,夢境終有結束的時候,從美好的天堂用力的墜下,在肮髒的下城區裏醒來、放聲大哭。”
伊芙愣住了,世界的殘酷僅僅向她展露了一角,她便感到了無比的壓抑。
“為……為什麽要這麽做?”
似乎是在問為什麽他們不努力工作,不熱愛生活一樣。
……
這是蒸汽科技的時代,轟隆隆的蒸汽機將整個世界的科技向前用力的推進,但這科技帶來的美好卻沒有眷顧在每個人的身上,哪怕在這英爾維格的舊敦靈之中。
整個舊敦靈都處於一種病態的畸形裏,天空上烏雲密布,齊柏林飛艇永不下潛,世界頂尖的科技在這工業的溫床下孕育,一切朝著最美好的方向發展。
可這一切的代價也是如此的慘痛,混有廢氣的空氣在每個英爾維格人的肺裏回**,為了令那火爐永不熄滅,那舊日的森林早已焚燒殆盡,如今隻剩下待開發的荒地。
科技的最頂端永遠是優先服務軍事,因此英爾維格最後在那長達百年的光輝戰爭中勝出,戰爭的紅利與獨有的軍事科技令其迅速崛起,扭曲的發展之下,中庭之蛇幾乎覆蓋了英爾維格的全部領土,沉默的鋼鐵洪流足以輕易摧毀任何一個拒絕臣服的國家。
可最漆黑的永遠是白晝下那深邃的陰影。
逐漸起步的公共基礎僅僅能滿足貴族與部分民眾的需求,機械院已經能做到將數百噸的戰爭機器送入天空,卻無法讓電燈在每個黑暗的家庭裏點亮,解放生產力之後便是數不清的人失業,他們像野狗一樣被自己的國家驅逐,在潮濕的下水道裏苟活,最後步入絕境的瘋狂。
“整個舊敦靈就是一個金字塔,階級一重重的壓下,最後由那些無力的人撐起基石。”
洛倫佐冷酷無情地說道。
“機器不需要工資,不需要休息,可人需要,所以他們被淘汰,最後隻能在這裏苟活。”
伊芙沒有說什麽,作為貴族階級的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走過漫長的路途,視覺聽覺等多個感官不斷受到這迷亂的衝擊,當步入那真正的舞廳時,伊芙終於鬆了一口氣。
隨著兩人的步入所有的賓客已到場,身後的大門緩緩緊閉,歌聲漸起,男男女女在舞池裏扭動起舞,仿佛那大門隔絕的是整個世界,將那迷亂的溫熱徹底隔絕。
巨大的吊燈上懸掛著數不清的水晶,它們反射著燈光將那穹頂映的猶如白日。
大廳的空間比在甬道裏看到的要大的多,階梯一層層的向上隆起,就好像那古羅馬的決鬥場。這裏是難以想象的繁華,伊芙從未想過在貧窮的下城區會有這麽一處設施,仿佛下城區的所有財富都匯聚於此,建立這偉大之所。
“會跳舞嗎?”
洛倫佐拉著伊芙,行了個禮,也不等伊芙回答便帶她在舞池裏翩翩起舞了起來。
“我不是很會。”
伊芙雖然這麽說著,但覺得也為時已晚,兩人已經動了起來,在舞池的人群裏來回穿行。
高台上樂隊忘我的演奏,歌曲挑撥著每個人的情緒。
“作為一個貴族,你應該多學學才對,或許你未來的丈夫便會是在舞會裏相見不是嗎?”
洛倫佐展現出了難以置信的熟練,伊芙就像他的提線木偶,在他的手中搖擺與之起舞。
“那你怎麽會,一個偵探還得學跳舞嗎?”
“你也知道,抓小三大多數時候是在舞會結束。”
洛倫佐的聲音有些幹巴巴的,老是這麽提起自己的黑曆史確實有點不好。
伊芙露出了個壞笑,心情不自覺的放鬆了不少,如果忘記自己是怎麽來的和目的,這與一次普通的舞會沒有什麽不同。
“小心的觀察四周,我們接下來就是要找薩博了。”
抱著伊芙旋轉,女孩比他想象的要輕很多,長裙隨著旋轉散開,好像一朵盛開的蓮花。
“你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我隻是個偵探,怎麽可能見過,所以在結束前我們要想辦法找到他。”
嘴上和伊芙說著話,但洛倫佐的視線一直來回掃動著。
“他是名維京人身材高大應該會非常顯眼吧。”
伊芙給出自己的建議,可洛倫佐卻搖了搖頭。
“他不會出現在舞池裏,他是這裏的主人,而現在僅僅是預熱,主人沒必要出現的這麽早。”
視線在這金碧輝煌的大廳裏來回遊動,如果不是有麵具在,洛倫佐就好像一個來偷東西的小賊。
“這裏是他的王國,而國王應該坐在最高處俯視他的子民,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能第一眼看到。”
女孩纖細的腰肢在洛倫佐的手中如柳枝一般,兩人搖擺旋轉,在樂曲的助興下不斷在人群中穿梭。
“就像那些齊柏林飛艇,它們永遠在雲層之上,無論地麵的人做了什麽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視線最終落在了那高台之上,洛倫佐在伊芙的耳邊輕語。
“我好像找到他了。”
那是一處高台,更為尊貴的賓客早早就落座在了那裏,他們之間相互談話,品嚐著美酒與食物,討論著不想讓他人知曉的事情。
“你說他在那群人裏?”
伊芙在一次旋轉裏也看到了那裏,她小聲說道。
“不是,在更上方。”
洛倫佐的視線一直在高台的更上方,那是瑰麗琉璃般的牆壁。
明明身處於地下,可那牆壁上卻貼滿了彩繪的玻璃,描繪的好像禮拜教堂中的神話,可這裏是地下,神聖的光永遠無法灑下,將這一切映亮。
“這裏是地下,那彩繪的玻璃如此突兀,想必在那之後是一個房間,他就在那玻璃之後,在那裏靜靜的觀察我們。”
“那怎麽做?朝著那裏開槍?”伊芙莽得不行。
“那樣的話我們今天就要一起死在這了,這裏是地下,你也看到了路線有多麽複雜,我們已知的出口隻有來時的那條路,那是個優勢的地形,隻要有人拿著火銃堵在那裏,他就可以以一敵百,哪怕是一支軍隊都難以突破。”
就像列奧尼達斯所堅守的溫泉關,無論敵人有多少,在那狹窄的地形下都是勢均力敵。
“那怎麽做?”
“等著。”
洛倫佐顯得自信十足。
“總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