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詭異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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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辛夷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母親臨死前接觸過的人並非少數,有機會在這瓷瓶裏做手腳的也並非隻有我一個,沒有人親眼看見是我給母親下的毒,更沒有人能確保,並非其他人事先下毒後栽贓嫁禍於我!且我若要下毒害她,應當立刻毀滅證據才對,為何還保留著帶了毒的流蘇?豈不是自尋死路?既然搜了我的身,便該搜的都搜一遍,否則如此便要治我的罪,我不服!”

溫氏最後以命來陷害於她,可就算要死,她也絕不能就這麽死在溫氏的手上!

永和公主沉吟道:“郡主所言不差,下毒之人隻需事先在一顆藥丸中下毒,或早或晚大夫人總會服下,所以這根本不能證明是餘辛夷下的毒,因為但凡接觸過大夫人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景天齊原本以為餘辛夷已經必死無疑了,但沒想到永和公主卻像是打定主意要幫餘辛夷一把,而皇姐乃父皇最寵愛的公主,難道皇姐的意思代表了父皇的意思?餘家人他可以不管,但若父皇真的要拿溫家開刀——他略眯了眯眼睛,道:“八皇弟,你認為該如何?”

景夙言思忖了一刻,手中折扇輕輕在手背敲擊著,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絲毫不在意餘辛夷的生死,他唇畔淺淺勾起道弧度,道:“既然搜了光華郡主的身,便搜搜這裏所有與大夫人接觸過的其他人的身,若是搜不出什麽,想必光華郡主也再無法狡辯!各位夫人們,想必應該不會介意吧?”

老夫人開口道:“不錯!隻搜了辛夷一人,未免太不公允,既然要搜,便一起搜個幹淨!絕不能逃了那條漏網之魚!老身第一個接受搜查!”她顯然是幫著餘辛夷的,而且這件事可非同小可,若是尋常人遇到早已變得驚慌失措了,可辛夷卻十分鎮定,老夫人不禁希望,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溫衡卻拍案而起,怒道:“現下人贓並獲,難不成八皇子執意要偏袒餘辛夷?!”

餘辛夷冷笑一聲,眯起眼睛道:“表舅百般阻攔,就如此確信辛夷是凶手麽?還是,根本便是,希望辛夷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不少人都看出一絲古怪來,定國公府今日一言一行仿佛是直衝著餘辛夷而來的!

溫長恨冷嗤一聲,帶著幾許輕蔑之色,在他眼裏,這不過是餘家人的拖延之策罷了,他絕不信能再搜出什麽東西來!“既然要搜那便搜吧!但光華郡主,別忘了剛才所言,若是在旁人身上搜不出東西來,你再不能狡辯,乖乖伏誅!”

先前與溫氏接觸過的所有丫鬟、婆子,包括各房夫人姨娘全都戰戰兢兢的接受搜查,大廳之內,氣氛更加冷凝,甚至連開口說話的人都沒有。老夫人是第一個接受檢查的,永和公主親自監督,不一會兒後,一個小丫鬟突然跑進大廳內,驚慌道:“回……回主子們……老夫人身上,也被查出了毒!就在老夫人的帕子上。”

怎麽回事?老夫人身上怎麽會有毒?難不成害大夫人的,也有老夫人一份!眾人正在無邊詫異中,忽然又有人來報:“二夫人身上也查出了!”

“紅霞身上也有毒!”

這一連串的稟報,將大廳內緊繃的氣氛徹底打亂,變得無比詭譎而懸疑!怎麽一個一個接踵而至全都被查出了藏毒,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永和公主帶著女官重新回到大廳,眉頭緊鎖道:“啟稟殿下,跟大夫人生前接觸過的所有人身上,都查出了毒!”似乎連她也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聽到這句的時候,景夙言雲淡風輕的唇畔淺淺勾起一抹傾城顏。而溫長恨臉上的表情幾乎瞬間凍住,眉目間陰狠的笑還沒來得及褪去,唇邊卻已化為怒容,原本一張俊美得過分的臉,此刻卻成了一副詭異的麵孔,越發讓人心裏起了寒噤,他立刻看向那個叫紅霞的婢女,怎麽回事!原先一步一局精心策劃好的,隻在餘辛夷一人身上下毒,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岔子!可是紅霞的臉上,在這個瞬間同樣露出了震驚和茫然之色,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大夫人臨死前隻在大小姐流蘇上抹了毒,她親眼看到了,怎麽會所有人身上都有毒!那麽這一切辛苦都白費了!

溫老夫人立刻登時反駁道:“這不可能!”怎麽會?怎麽會所有人身上都查出毒,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有嫌疑,即便餘辛夷嫌疑最大,也不能就這麽定餘辛夷的罪!

永和公主怒道:“溫老夫人是懷疑本宮的公允了!”她即便更偏向於餘辛夷,也絕沒有置自己的顏麵與尊威於不顧,空口白舌的道理!

餘辛夷紅唇淺淺一勾,似笑非笑道:“外祖母,難不成你懷疑我們餘家闔府,選在這麽一個日子,合謀害死了母親不成!所有與母親接觸過的人,身上都被塗了毒,這看起來還真是匪夷所思了,這倒不得不讓辛夷懷疑,是不是有人在陷害餘家!”

溫老夫人幾乎登時被激怒,臉上表情猙獰駭人,情緒徹底失控,抓起拐杖便朝著餘辛夷揮過來:“你這小賤人!害死了我女兒,還在這裏信口雌黃!我打死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女!”

餘辛夷驚叫一聲忙往旁邊敏捷的躲閃,躲到敬老王爺身前,溫老夫人那一杖落空,溫衡心叫不好,連忙上前阻攔。卻被溫老夫人用力推開,抓起拐杖又是一杖揮下去,這下直直的抽在敬老王爺身上!

溫衡連忙上前拉住溫老夫人,對著敬老王爺連連告罪:“王爺恕罪,家母一時衝動,請您萬勿見怪,萬勿見怪……”臉上的肌肉幾乎扭曲。

可溫老夫人看著餘辛夷那張“驚慌”的臉,越看怒火便越往上竄,她知道自己中了餘辛夷這小賤人的計,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撕下這張臉!她什麽都不管不住,上前便衝過去要給餘辛夷一個巴掌,卻沒想腳下一滑,竟然猛地跌倒在地上,而那一巴掌“啪”的落在了前來阻攔的大理寺卿付左的臉上!

哪怕付左再好脾氣,被人當麵甩了巴掌也是極丟臉麵的事,登時沉了臉色。敬老王爺更是怒不可遏,掌心用力拍在案上,冷聲道:“住手!這像什麽樣子!”他是宗室之首,就連皇帝都要敬他五分,而今日卻被溫老夫人打了,這簡直豈有此理!心中卻對溫家人更厭惡幾分。

而其他賓客原本對溫家人的同情瞬間轉變為厭惡,當著他與兩位皇子的麵,溫老夫人都敢杖打老王爺,掌摑大理寺卿,實在是囂張跋扈得太過了!而且,這裏還是餘尚書的地方,而不是定國公府!

溫老夫人氣得胸口不住起伏,幾乎嘔出血來,她明明知道不能再怒,否則便是中了餘辛夷的圈套,可是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在她眼裏,溫氏就是被餘辛夷害死的,若不是有餘辛夷在,她的一個孫女怎會因獲罪而死,死後連祖墳都進不了?若不是因為餘辛夷,她女兒何必要吞毒自殺?!她下意識的忘了之前所有對餘辛夷的陷害,更忘了即便是溫氏的死也是為了害餘辛夷!隻一廂情願的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這賤人害的!靠著兒子攙扶,她才能勉強站住了,隻把一雙眼睛恨毒地盯著餘辛夷,幾乎恨不能直接打死她才好!

溫衡麵如寒霜道:“餘尚書,這件事可關係到我親妹的性命!若是你們不肯給出一個交代,我們定國公府今日絕不會善罷甘休!”

餘懷遠冷麵道:“那你要我餘府怎麽給交代!”

溫衡沉著麵孔道:“既然今日查不出誰是凶手,那麽所有嫌疑人都不能放過!所以委屈各位到京城大牢裏屈居一晚吧!”

餘懷遠幾乎登時暴怒:“放肆!老夫人乃一品誥命,豈有無緣無故便押進大牢的道理,豈不是要讓我整個餘府都淪為笑柄?這,我絕不答應!”定國公府竟敢提出這等無理要求,簡直欺人太甚。

溫衡咄咄逼人道:“那就請交出凶手!”溫衡分明在逼,逼餘懷遠立刻做出個抉擇,是放棄餘辛夷,把她拿出來做替罪羊,還是讓整個餘府都淪為京城笑柄,體麵不顧!

餘懷遠臉色極為難看,似乎又礙於什麽,無法跟溫衡當麵撕破臉皮。事情到這個地步,牽連甚廣,已經陷入僵局,三皇子麵色為難道:“既然這樣,請各位賓客們先行離開,至於所有查出藏毒者都必須留在餘府中,誰都不準離開,勞煩公孫大人與付大人一同留下查清真相,如何?”

公孫讚點點頭,他也認為溫氏的死,絕對是與眾位賓客們無關的,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溫氏下毒,定然混在餘府之中。

賓客們得到應允,立刻如蒙大赦的離去,皇帝親派查案的兩位皇子、公孫讚付左帶著衙役留下,而溫家人也同樣留了下來。餘辛夷冷眼看著溫家人陰冷的麵容,她知道溫家人既然精心設下這個局,絕對不會就這樣簡單了事!一定還有後招!她內心覺得一陣不安,仿佛有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感!

而這種感覺,終於在夜晚的時候到來!

因為溫氏的猝死,餘子鈺的行九宴被徹底破壞,整個餘府都籠罩在一層陰霾之下。六姨娘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隻有小小的餘子鈺不知人間疾苦,依舊睡得香甜。

誰會信,這天下真會有人瘋狂至斯,哪怕不要命也要陷害旁人。這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但它的確發生了,並且,差點要了餘辛夷的命!此番的確大意了!連她都沒想到,溫氏竟然會有那個膽子,以命一搏!做得簡直天衣無縫,找不出半點漏洞來!不,一定有!一定還有什麽是她沒有注意到的!

自六姨娘房裏出來,便聽到後院停靠溫氏屍首的地方,臨時搭建靈堂裏麵不斷傳來哭喪的嚎哭聲,溫氏是禦封的一品誥命,即便喪事緊急,也不能潦草了去。闔府上上下下禁止任何人嬉笑喧嘩,而且原本要用來做宴會的雞鴨魚肉、生猛海鮮也全都撤了下去,全部換上八素,所有人一律換上素服緇衣,不許見丁點兒喜色。就算關上門,都能聽到或真心或假意的鬼哭狼嚎。

餘辛夷邊走邊道:“花拿回來了麽?”

寒紫如一陣風般躍下,道:“已經拿回來了,沒有任何人察覺。”隻見她手中端著一盆嫩黃色精致漂亮的盆栽。這種花叫福壽草,與金盞花極為相似,普通人根本辨別不出來,而它的奇特在於花粉有毒,且花粉尤為旺盛,隻需經風一吹立刻便會吸附到人衣物之上。是以,所有查驗之人都會驗出毒來,也間接洗刷了她的清白!

白芷在一旁直拍心口,一邊憤恨的想:若不是小姐在上次對付完溫家後,早算到溫家會反撲,於是事先準備下這盆花,並且寒紫及時將花換成這盆福壽草,恐怕此刻小姐早已中了溫家的圈套,已經身陷大牢,等待判刑!大夫人這次實在太陰險了,而那個慣會裝好人的姑小姐也不是個東西!

餘辛夷點點頭道:“毀了它吧。”這個計謀能使一次,第二次必定不會再成功,反而會成為抓她的把柄!

寒紫點點頭,親自運起掌力,將花催枯,隨即點燃火折子將花燒成灰燼。可就在此時,忽然看到假山後閃過一道慌張的身影。

白芷立刻嗬斥道:“誰藏在那裏!”

那道黑影慌了慌,立刻加快速度逃走,白芷想追上去卻被餘辛夷攔住,望著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餘辛夷唇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不用追了,寒紫,你去查查這個叫紅霞的丫頭到底什麽來曆。”如果她沒認錯的話,這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是白日裏那個叫紅霞的婢女!這個時候還敢在這裏跟蹤她,她猜得果然沒錯,這婢女身上絕對有問題!

寒紫立刻領命去查,餘辛夷的目光微微眯起,有些發冷,卻有著少女獨特的絕美與嬌豔,正如同夜晚盛放的冷曇花,美得驚心動魄卻不著痕跡。

不知何時,一道月白身影已經站在她身後,一點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浮起:“要不要我幫你把這丫鬟抓回來?”

餘辛夷動也不動的說道:“不用,寒紫已經跟了上去。”她想,她大概知曉紅霞身後的主子,到底是誰!

景夙言今日也沒有開玩笑的心思,沉聲道:“你放心,我會幫你洗刷嫌疑。”他們料定溫斷崖死後,定國公府定會反撲,隻是沒想到定國公府這次的性子竟然耐得如此之久!足足兩個月之後,才在他們猝不及防之時采取行動!

餘辛夷沒點頭,因為她知曉定國公府此次連溫氏都犧牲了,費盡一切手段也要置她於死地,哪有那麽容易收手?她並不是單純的小女孩。她隻是道:“要小心景北樓。”今日此個陷阱裏未必沒有景北樓的功勞,上次將了景北樓一軍,讓他失去大片江山,他必定懷恨在心,依她對景北樓的了解,景北樓必定舍不得放過這個機會!

景夙言哪裏不懂餘辛夷心中顧慮,道:“我已經安排下眼線,你自己也要小心,尤其是——今晚!”溫家人今晚處心積慮的留在餘府裏,必定是有所圖謀,今晚,絕對不會太平!

他們猜得沒錯,此時的廂房內——

“啪”的一聲清脆又狠辣的巴掌聲響起,溫老夫人幾乎是急促喘著氣怒聲道:“誰準你們擅做主張,害死你的親姑母!”

溫長恨跪在地上,俊美的臉上落下一個明顯的五指印,然而他的臉孔上卻沒露出半點悔恨的表情,冰冷無情得仿佛在討論旁人的生死:“祖母,姑母自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派人聯絡我與父親定下這個計謀,姑母不顧勸誡,執意為之。”

溫氏怒得渾身發抖,似乎從沒正視過自己引以為傲的二孫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那也不能……她是你的姑母!我的親生女兒!”

溫長恨低下頭沉默不語,溫衡開口道:“母親,此事是由我跟妹妹一起商量出來的,現在這個情形對我們溫家極為不利,此番亦是不得已為之,如果要怪,隻能怪那個餘辛夷!皇上現下對我們定國公府極為忌憚,宮裏安排下的內應徐開陽也失去了用處,餘辛夷跟八皇子明顯串通一氣,再不除掉餘辛夷,必定釀成大禍!”

溫老夫人厲聲道:“我們定國公府百年基業,何懼一個小小的餘辛夷!我就不信,即便我現在殺了她又如何,難不成皇帝真的會要了我的老命!”

溫長恨卻冷笑了一聲,道:“祖母,您難道還看不明白嗎?現在我們是砧板上的魚肉,餘辛夷才是執刀人!自從大哥的八萬兵馬被奪了權,父親手中的十萬兵馬亦因削職而不得不暫交兵部,現下我們定國公府隻剩下祖父手中的二十萬!”

溫老夫人仍不肯死心道:“有這二十萬兵馬難道還不夠麽?雖然崖兒現在已經‘身死’,但還有你,還有你父親,還有老國公守著國門!西北塞外年年來犯,如果沒了咱們溫家,皇帝何以坐得穩這個皇位!”

“正是因為祖父為皇帝守了幾十年國門,這是功,可這——未嚐不也是過!祖母您別忘了,當年的明德王府是怎麽滅的門!”溫長恨的笑容在灼灼燈光之下顯得異常俊美,卻同時有著狼一般的犀利與凶狠。

“當年的明德老王爺,一把金刀替曜宗開國,創造了這煌煌的鎏國盛世,並且曾五次將曜宗自死人堆裏救出,乃是開國皇帝親封的唯一異姓王,封號一字並肩王,三分之二的國土都是他率軍打下,那樣無上的功勞幾乎可以與開國皇帝同坐龍椅!後來曜宗歿,這份榮耀都未曾衰退,逐漸與鎮國公府、永寧王府以及我們定國公府並稱為四大家族,但是現在呢?恐怕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明德王府的存在!因為明德王府早在二十年前便因謀逆,被全族抄斬。而同時受到波及的鎮國公府亦是夾起尾巴做人,偏安一隅。可真實情況如何,祖母您恐怕比孫兒更清楚吧。這世上萬事,關鍵不是真相如何,而是皇帝想要它真相如何!”

這番話,登時讓滿室沉寂!溫老夫人原本囂張跋扈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幾乎是失聲道:“你的意思是,難道皇帝想要把我們定國公府——”皇帝想要明德王府謀逆,那麽明德王府便隻能謀逆!那麽,明德王府的後路,是不是就是定國公府的前塵!

溫衡沒有說話,隻是麵色相當凝重。他為官多年早就知曉這個道理,皇帝永遠不會希望任何淩駕於皇權的存在,哪怕曾經忠誠,也終有萬骨枯的一天!餘辛夷看似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但是她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她一個小丫頭膽敢公然對抗定國公府,恐怕早就看穿了皇帝的意圖,所以這個丫頭,現在要除,必須要除!

溫長恨冷笑著,再加最後一把火:“祖母,你別忘了,餘尚書為什麽敢突然與我們定國公府為敵!”餘懷遠此人最是圓滑,他最大的建樹便是暗地裏籠絡人心以及揣摩皇帝的心思,憑餘溫兩家數十年交情,餘懷遠為何會突然對定國公府撕破臉皮?更是置溫氏的生死於不顧?!原因恐怕正是他早看清了這點,等著定國公府的落寞,踩著定國公府登上新貴之位!

溫衡急切道:“餘辛夷這一步一步的試探定國公府的底限,害了萱兒,又栽贓崖兒,同時也在試探皇上的心意!從前咱們太小看她了!現在害死妹妹的最大嫌疑人就是她,主動權如今在我們手裏,一切還來得及。但若是再不趁此機會將她出局,後果不堪設想!”

溫老夫人狠辣的眼睛突然睜開,緊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雙蒼老的眼睛裏裏麵寫滿了冷漠與狠毒,仿佛瞬間做下什麽決定:“長恨,你去親自請餘尚書來,我有筆交易——要、與、他、做!”

餘懷遠並不願意與溫家人見麵,然而溫長恨親自來請,他無法推脫,隻得推門而入。

門打開的刹那,便見到溫老夫人坐在一把黑檀木椅上,嘴巴掛著冷笑,與溫氏如出一轍的冷笑,她說:“餘大人,十六年前的舊賬咱們是不是該算算了?”

“老夫人你在說什麽,本官聽不懂,靈堂上還有事要我/操持,先走一步。”餘懷遠的臉色登時變得無比慍怒,正準備拂袖而去,卻聽溫老夫人先行一步道:“餘尚書,你不用急著回答,先聽聽這小丫頭要說的話吧。”

溫老夫人輕輕擺了下手,一個丫鬟便膽戰心驚的走了過來,一抬頭,正是那丫鬟紅霞,她見了餘懷遠,立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道:“夫人臨死前……跟大小姐說了些話……奴婢並沒聽太懂,隻記得好像是什麽親生母親……什麽死因之類的,好像最後還提到了一句,害先夫人的人是……您!”

“什麽!”

餘懷遠的臉色由震驚轉為憤怒,刹那間幾乎可以聽到牙齒緊咬的咯咯聲,讓人無端寒戰。那雙總是算計的眼睛裏仿佛刹那間閃過無數陰霾黑暗,仿佛一把塵封的刀突然見了赤紅的血!直到許久之後,那憤怒逐漸化為一片冰冷無情的寒冷,冷冷的望向溫老夫人!“溫老夫人,你到底想說些什麽!”

溫老夫人不說話,嘴角卻淺淺勾起道陰冷的笑容,蒼老的手抓起旁邊一盞冷掉的茶,徐徐抿進唇裏,直到這杯茶徹底飲下,她才緩緩道:“明人不說暗話,餘尚書何必賣關子,這件事對你我來說都有好處不是嗎?”

很快,餘懷遠便滿麵憤怒的離開,溫衡自簾幕後走出來,道:“餘辛夷詭計多端,若是讓她活到明日,恐怕又會想出什麽花招來。下麵一步,我們該怎麽做?”

溫長恨卻端起剛茶壺,親自為溫衡及溫老夫人斟了杯茶,道:“既然是雙贏的局麵就簡單多了不是嗎?父親,您想想,一個才十六歲的小丫頭,在害死自己繼母之後一時恐慌之下她會做出什麽事來呢?當然,在這之前咱們還得做一件事,那就是多找些見證人才是。”

溫衡思忖半刻,臉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

這一晚,注定不太平。靈堂裏吹吹打打的聲音即便到了深夜都沒有停住,反而在寂靜的夜晚裏顯得更加吵鬧,也更加——陰森可怖。白芷將門窗全都死死關上,不留一點縫隙,可依舊擋不掉那些嚎喪的哭喊聲以及吹打聲。

餘辛夷沐浴完後,白芷伺候她穿衣,不悅的嘟起嘴巴道:“哪家辦喪事吹打一夜的,總歸到夜裏得讓人休息的,這是無端討厭。”

餘辛夷卻沉吟道:“今夜不會太平,白芷、寒紫,你們都要比平常更為小心謹慎。”

就在餘辛夷穿好衣,準備入睡的時候,忽然有人來敲門,門一打開竟見到那個叫紅霞的婢女,看起來非常膽怯:“大小姐,溫老夫人吩咐奴婢來給您傳話,說您……身為女兒,繼母去世理當去守夜……”

雖然這個叫紅霞的小丫頭身份查不出什麽東西,但白芷對她本能的極為忌憚厭惡,於是道:“可是夜已經極深了,我家小姐現在出去恐怕不便,明日吧。”

“溫老夫人說……這是孝道,難道大小姐不想遵守孝道麽?”紅霞看似膽怯,實際上眼睛裏卻看不出一絲懼意來,甚至有種冷漠感。敢當著餘辛夷的麵,拿孝道壓她,這丫頭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餘辛夷淺淺笑了下,該來的——終於來了!她笑道:“身為兒女,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

白芷立刻道:“小姐,我陪您一起!”

餘辛夷換了身衣服,帶著白芷一起跟著紅霞走進靈堂。為保護溫氏的屍首,公孫讚特派衙役守在靈堂四周,吹打聲已經停了,整個臨時搭建的靈堂裏寂靜一片,入眼處到處是無風自動的白番,溫氏的屍首被放在臨時請來的棺木裏,牌位被擺在正中央,前麵擺著三座香爐,香爐中青煙嫋嫋。寂靜,突然的寂靜在這個夜晚中,顯得尤為恐怖,令人膽寒。

白芷不自覺的抓緊餘辛夷的衣袖,餘辛夷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這靈堂四周還有衙役守著,溫家絕對不會在此處動手,除非,他們腦子被驢踢了。餘辛夷心中劃過一絲冷笑,鎮定自若的跪下開始燒紙錢。溫氏生的時候,她都不怕,更何況死了!

白芷也逐漸冷靜下來,隻是警惕心仍未放下,始終警戒的望向四周,夜極為靜,靜得仿佛有某種危險正在靠近!靈堂中,數十根白色的蠟燭滴著燭淚,慘白的燈火不停閃爍。就在此時,白芷突然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音,她立刻驚道:“什麽聲音?”

立刻有警戒的衙役前來問道:“郡主,怎麽了?”

餘辛夷沉著眉宇不說話,因為她剛才似乎也聽到了一點古怪的聲音。衙役們詫異的麵麵相覷,就在此時,那道聲音再次響起,悶悶的沉沉的,仿佛某種重物移動的聲音。

餘辛夷的目光立刻銳利的掃過去,竟然見到溫氏原本合得完整的棺木,微弱的移動了!

在一旁候著的紅霞,登時驚恐的尖叫出來:“啊——!救命啊!”

這一聲尖叫,立刻將闔府都喚醒了,餘懷遠的院子離得近,很快便趕了過來,公孫讚與付左也隨即趕來,其餘眾人緊隨其後:“怎麽回事?怎麽大呼小叫的!”

紅霞倒在地上,滿臉是驚恐的淚水,渾身顫抖的指著溫氏的棺木,道:“大夫人的棺……棺木移動了!大夫人顯靈了!她……她她來找仇人了!”

眾人心裏咯噔一下,立刻順著方向望過去,所有人麵色刹那都變了,變得極為驚恐。因為大夫人的棺木的確移開了些,而這副棺木乃上好的鐵華木所製,重達三百斤,合八名壯漢之力才能抬動,若想推開它更非一人之力便能辦到的!而它現在突然移動了,這說明了什麽!

眾人心裏咯噔一下,立刻順著方向望過去,所有人麵色刹那都變了,變得極為驚恐。因為大夫人的棺木的確移開了些,而這副棺木乃上好的鐵樺木所製,重達三百斤,合八名壯漢之力才能抬動,若想推開它更非一人之力便能辦到的!而它現在突然移動了,這說明了什麽!

“棺木移動了?這不是——”三房張氏登時倒抽一口氣,臉煞白,急忙往後退,躲在老夫人身後。

穆雅蘭也嚇得大跳的模樣,柔弱美麗的臉上滿是驚恐的往餘懷遠懷裏鑽,將張氏剩下沒敢說的話接下去:“老爺!大姐她是不是回來索……索……”鎏國民間流傳這一個說法,若是人死後棺木移動,便說明這人還有未洗刷的冤屈,她的魂魄不肯離去,所以回來索命了!

餘懷遠立即嗬斥道:“不得妄言!”他是文人,謹遵不得妄論鬼神之事,一則是心裏不屑,二則是一種隱憂,因為常言道若在靈堂前提起鬼魂之事,那鬼魂便會從地府歸來!

溫老夫人最後才到,在溫衡的攙扶下慌慌張張的趕來:“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剛才到底是何人在這裏的,發生了何事!”

所有衙役都望向餘辛夷,而紅霞也麵色慘白的指向餘辛夷。

餘明珠畏懼得一陣哆嗦,脫口而出道:“怎麽旁人守靈的時候都好好的,偏大姐在的時候就!”還沒說完,便被柳氏急急捂住了嘴巴!

連白芷臉色都很不好看,因為她剛才也親眼見到棺材移動的異象!餘辛夷的目光很沉,定定的望著溫氏的棺木,隨即又轉到溫家人臉上,隻見溫家人滿臉的哀痛,但仿佛有一層厚厚的簾幕遮擋在他們麵前,讓人捉摸不清。

公孫讚帶著衙役在靈堂周圍仔細搜查,眾人在一旁看著,越發人心惶惶。直到搜查了半個時辰,都沒查出半點蹊蹺來。靈堂裏幾十根白燭不停垂淚,突然一陣陰風吹來,瞬間所有蠟燭全部熄滅!登時靈堂內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所有人心裏都想著同一句話:大夫人回來了,回來索命了!

所有人都在尖叫,所有人都在畏懼,所有人都在害怕!直到衙役們重新點起蠟燭,突然發現溫氏的棺木徹底開了!而最可怕的還不是這點,而是餘辛夷的腳下!

九姨娘在看到的刹那,驀地尖叫出聲跌坐在地上。三皇子聽到驚叫聲疾步趕來:“發生何事了?”然而在清楚的刹那,臉色全部化為一片白灰!狠狠倒抽一口氣往後退去,餘辛夷腳邊是什麽?那是一個大大的,由鮮血寫成的“死”字!鮮紅的血液似乎還在流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眾人都震驚的臉色煞白,離餘辛夷遠遠的!腦中除了尖叫再沒有第二種反應,在沒有其他!膽小的八姨娘已經嚇暈過去,而穆雅蘭亦開始啜泣,拿帕子用力捂住嘴:“是不是大夫人的陰魂真的回來了,來……來找郡主報仇了!”

“別胡言亂語!”老夫人立刻嗬斥,然而卻沒半點用處,就連老夫人麵色都是極難看的,因為這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連帶著所有人,目光都極為恐懼的看向餘辛夷。大夫人真的顯靈了,這說明什麽?說明人真的是大小姐害死的!

溫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目光憎恨的瞪向餘辛夷:“人在做天在看!我女兒到底是何人害死的,你們都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害死我女兒的人,你等著我女兒很快就來找你償命!”每一個字裏,都滴出濃黑的毒。所有人都被那陰森的話語,嚇得寒毛直豎。

公孫讚辦案這麽多年,都未親眼見過如此可怕的事,他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裝神弄鬼,但是何人能這麽厲害,在這麽多人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陰損之事?難道,真的是大夫人的鬼魂……他咬了咬牙,與付左對視一眼,然後道:“鎮定!請三殿下、各位大人、夫人們先回各自屋裏,這裏請交由下官來辦。”

眾人聞聲,再不想待在這裏一刻,立刻逃也似的離開。溫長恨意味不明的開口道:“郡主怎麽不說話,臉色這麽白,莫不是嚇怕了吧?”

怕?是有人希望她怕吧,餘辛夷淺淺一笑,明眸如水:“表兄多慮了,母親生前待辛夷可是極好的,辛夷怎麽會怕呢?”

溫長恨沉著陰沉的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扶著溫老夫人離開:“是麽,就請郡主多加小、心、了。”這個少女還真是膽識過人啊,別人都怕得要死,而她這個當事人卻麵色淡定如斯,的確難得。隻可惜——她今晚注定要死!

老夫人擔憂道:“今晚這裏不用守靈了,辛夷你也回屋吧,今晚,你多……注意些。”今晚這一出鬧得人心惶惶,實在不宜再待下去。

餘辛夷點點頭,待老夫人走後卻低頭望著地上這攤刺目的血字,唇邊揚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如此處心積慮的謀劃,興師動眾的裝神弄鬼,還真是看得起她!讓她想想,溫家人玩這一出到底想打什麽算盤!

那個叫紅霞的丫鬟自告奮勇的上前道:“郡主,奴婢……奴婢送您回屋吧。”

餘辛夷掃了眼扔在靈堂裏搜查的衙役們,淺淺笑道:“白芷,既然不用我們守靈了,咱們就回吧。”

紅霞立刻殷切的提著燈籠走在前頭,餘辛夷與白芷走在後頭,而就在此時,數十道黑影神不知覺不覺的出現,正在黑夜的掩護下,悄悄靠近……

回到海棠苑,白芷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才放心,先倒了杯茶給餘辛夷壓壓驚。今晚發生的事實在太讓人膽寒了,想起那突然冒出來的血字就讓人惡心。餘辛夷接過茶盞的刹那,突然察覺到窗紗上多出了一道黑影,立刻回過頭叱道:“什麽人!”

紅霞詫異的睜大眼睛道:“大小姐你怎麽了,怎麽會有人呢?有人的話也隻是——”就在這一刹那,四扇窗戶被人猛地破開,十幾道黑影不知從何處竄出來,這叫紅霞的小丫頭突然沉下臉上,扯掉臉上那塊假麵皮,發出喋喋的冷笑,手中忽然抽出一根鞭子,朝著餘辛夷飛撲而來,“來送你與大夫人下地府作伴的鬼!”

白芷手中茶碗立刻打碎在地上,失聲尖叫:“小姐!”然而下一瞬後頸便被一道黑影砍暈,扔在地上。

餘辛夷腳步急退,閃過那道狠狠抽來的鞭子,心中思緒急閃,她還以為溫家今晚放棄動手了,沒想到還是來了!餘辛夷冷聲道:“你的主子是誰?殺了我,你絕對脫不了幹係!”

紅霞一擊未成,眨了眨眼睛,用狀似惶恐實則陰森的聲音道:“大小姐,您在說什麽呢?哪有人暗殺您呢,您可是害死繼母後,一時恐慌,於是……畏罪自殺!動手!”

紅霞一聲令下,那如幽魂般突然冒出的十幾道黑影立刻戴刀撲了過來,冰冷的金屬帶著陰森的殺氣猛地如潮水般猛擊而來!

餘辛夷的眸瞬間冷凝,原來,溫長恨打的竟是這樣的主意!剛才靈堂上那一出根本目的不是為了恐嚇她,而是造出溫氏果真還魂索命的假象,剛才靈堂之中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就是她毒死了溫氏!而這種前提之下,就算她今晚暴斃,也大抵不過一句驚恐之下畏罪自殺!此案便不了了之。派十幾名高手來刺殺她一人,溫長恨還真是下足了血本!

餘辛夷輕笑道:“是麽?看來你的主子沒有告訴過你,有一種夢千萬不要做,那就是——白日夢!”她的唇邊驀地揚起一道絕美的弧度,手中突然閃出三道銀光,下一刻便見紅霞猛地捂住眼睛,指縫裏三根銀針帶出一片赤紅的血來!

紅霞吃痛得整張臉幾乎猙獰,撕咬著牙,抽出一把刀用力的朝著餘辛夷的頭顱砍下!就在那一刹那,一道血光猛地灑過,紅霞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

隻是她的笑意還沒保持一刻,下一秒脖子上突然多出一道血線,隨即便噴出一片血霧,她還沒反應到什麽,已經人頭落地!

寒紫收回沾了鮮血的刀,揚起一道笑容:“主子,請恕屬下來遲!”

那些黑衣人根本沒想到,原本甕中之鱉的餘辛夷,竟然還會有反抗的餘地,竟嚇得愣了一愣,下一瞬立刻清醒過來,揮舞著刀劍朝餘辛夷砍來!卻沒人發現,他們背後卻有另一批暗衛,無聲無息如鬼魅般朝他們包圍而來——

與其說是廝殺,不如說是單方麵的清剿,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刺客全部人首分離。餘辛夷看著地上如菜瓜般的刺客,揭開其中一名的黑布,竟發現下麵那張臉孔滿是疤痕,根本分不清身份。不用想,其他的臉上肯定一樣!

景夙言掃了一眼這些死屍,厭惡道:“做得很謹慎,應該是溫長恨的手筆。”臉孔都毀了,即便將這些屍首拿出去指證暗殺,溫家人也絕不會認!

餘辛夷沉吟不語,麵色卻極為凝重。在餘府中溫家人都敢派出殺手,如此大膽毫不顧忌。原因隻可能有一個,那就是經得餘懷遠允許!是,是的!十幾名殺手能不動聲色的突破眾多衙役的耳目,無聲無息的便出現在餘府之中,這簡直太不尋常了!除非——

餘辛夷絕色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陰冷——他們知道府中的密道!

每個世家深府裏或多或少都會有救命的密道,餘府也不例外,府中知曉密道的隻有兩個人,一是老夫人,另外一人便是餘懷遠,老夫人不可能忍心看她去死,所以答案隻剩下她的好父親,餘懷遠!

景夙言望著她無意識中捏緊的拳頭,指甲深深嵌入她的掌心,幾乎將肉戳破,立刻心疼的抓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道:“辛夷,你這是幹什麽?”

餘辛夷怔了怔,看著自己被握緊的掌心,似乎心中最冰冷的一塊地方突然遇到一把火,渾身都暖了起來。這樣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厭煩,抽了抽手沒有抽開,卻也並沒有再掙紮。

景夙言唇角揚起狡黠的笑容,仿佛偷吃的狐狸般,仔細的感受著掌心的滑膩,道:“辛夷,這些屍首你預備如何處置?”若任由這些屍首放在這裏,明日必定引起大亂,隻是若就這樣算了,也實在太便宜了溫家!

餘辛夷忘了一眼地上的血液跟屍首,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穆雅蘭帶著名丫鬟來敲門,平心而論她並不想與餘辛夷有過多接觸,因為這個少女實在太過駭人,她身上仿佛帶著一股寒冷的殺氣,讓人不敢靠近。隻是,這次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好不容易算計到平妻的位置,現下溫氏又死了,隻要餘辛夷再倒台!那這個餘府就是她的天下!這是那個人給她的機會,她絕不能放過!人就是這樣,哪怕幾個月前她還婢顏奴膝的跪在餘辛夷麵前求饒!

穆雅蘭暗暗攥緊了手心,笑著敲開了門:“郡主,起了麽?老爺讓我請你過去。”餘辛夷,別怪我,我們本不是對手,甚至說我走到今日這步還多虧了你,但是誰讓你阻攔了我的路!

她笑吟吟的推開門,並沒看到餘辛夷身邊那個機靈的丫鬟白芷以及會武功的寒紫,她暗暗放了放心,覺得事情可能已經辦成了!於是保持著剛才的微笑,走進裏間,然而看到的並不是一根繩子垂下來,餘辛夷吊死的情形,而是繡床上一灘幹涸刺目的血跡,床上的人早就死透了!

她心裏怔了怔,似乎被死相嚇到了,很快又穩住心神,失聲尖叫起來:“啊——!來人……郡主,郡主死了!”

一聲尖叫將闔府都掀翻,餘懷遠帶著所有人趕來,看到的便是穆雅蘭驚駭的跌坐在地上,望著沾滿血的床上一具死屍,一張臉血肉模糊,身上卻穿著餘辛夷的衣服!而死者的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而刀尖直戳進心口!這樣的死狀實在太慘,就連餘懷遠都忍不住脫口而出:“辛夷!”但,也僅限於這兩個字而已。

其他趕來的人看到這幅慘狀,亦是駭得麵無人色,怎麽回事?昨夜大夫人還魂索命寫下血字,今日一大早餘辛夷就死了!還死得這樣慘!

穆雅蘭破口而出便是一句:“郡主怎麽如此想不開,竟要……自……殺?!”

溫老夫人壓抑著眼底不斷要湧上來的激動與陰毒,嘲諷道:“哼,我看她是被昨夜靈堂上的事嚇怕了,做賊心虛,然後畏罪自盡了吧!”太好了!他們的計劃終於成功了!餘辛夷死了,這個妖孽終於死了!

而一同趕來的溫長恨,唇邊亦劃過一絲嘲諷的狠辣!或許餘辛夷猜到他會動手,但是那又如何?他溫長恨十二歲指揮戰役,從未有一敗績,更何懼這小小的餘辛夷!

眾人低頭不語,但實際上已經不少人信了,昨夜靈堂所發生的事還曆曆在目,他們這些旁觀都差點駭破了膽,而害死大夫人的餘辛夷,深夜中驚嚇過度後,想不開便畏罪自盡,這完全說得通啊!

餘懷遠抿了抿嘴,沉聲道:“罷了,都退出去,找幾名老嬤嬤進來給辛夷……收拾好送上路吧。”她畢竟是他的女兒,若她乖巧一點也罷,將來他自會給她尋個好出路,隻可惜,她太桀驁不馴!竟然想去查當年的事!所以,不能怪他心狠手辣,虎毒食子!

就連趕來的三皇子都差不多相信了,在他眼裏,即便餘辛夷此女再厲害,不過才十六歲的小女孩,謀殺了自己的繼母若被查出來要受三千六百刀淩遲之刑!她害怕刑罰,所以自然會膽怯自盡。況且這案子查到現在已經讓他乏味至極,他再不想再待下去了。隻可惜原本好好的美人,這死法太讓人倒盡胃口!“既然已經水落石出,本王便回宮稟報……”

就在此時,一道清脆柔美的聲音自屋外響起,帶著一絲詫異:“三殿下說什麽水落石出了?難不成害死母親的人已經抓到了?”

她身旁俏麗的丫頭托起她的手道:“小姐,您慢點兒。”

就這麽兩道聲音,讓屋內所有人都瞬間僵住,毛骨悚然!穆雅蘭在看到來人之時,腳步猛地往後一落,整個人差點栽倒下去,跌在餘懷遠身上!怎……怎麽回事!其他人也登時驚呆了!

這站在門口,唇角含笑的美人一身白色素服,身後是清晨初出的陽光,灑在她身上仿佛天仙般美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仿佛有水波粼粼,將一切都收入眼底!

穆雅蘭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幾乎以為自己遇到鬼了,恐懼的伸出手指著餘辛夷,指尖都在顫抖!她失聲尖叫出:“你不是已經——”怎麽回事!她不是應該死了麽!那床上躺著的又是誰?可就算她是鬼,哪有白天冒出來的鬼!

心裏同樣在尖叫的還有溫老夫人,一雙蒼老的眼睛幾乎瞪出眼眶,怎麽會這樣!餘辛夷怎麽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這不應該,不應該!溫長恨的臉也猛地沉下去,他快步走到繡床邊,仔細看那具死屍的臉孔,最後分辨出——那是紅霞!他們失敗了!傾力一搏,都沒能將餘辛夷殺死!

餘辛夷卻好似詫異的望著這一屋子的人驚恐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道:“母親跟外祖母都怎麽了?好似見到辛夷並不高興的樣子,是辛夷哪裏不周到麽?”餘辛夷笑著進來,在看到床上躺著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嚇得登時倒抽一口氣,“這……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死在我床/上!父親!”

餘懷遠並沒有回答,隻暗暗捏住拳頭道:“昨晚,你去了哪裏?”

餘辛夷麵上仍驚魂未定,像是被嚇怕了似的:“昨晚辛夷守靈回來後,心裏有些慌,便去了老夫人那裏睡,還是老夫人疼我,並不嫌我擾了她。隻是……我屋子裏怎麽會這樣,父親!到底是誰要害辛夷!請您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啊!”

老夫人自外麵徐徐走進來,目光往餘懷遠臉上那麽一掃,帶著沉沉的苛責與強硬,餘懷遠心裏立刻沉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衙役突然跑了進來,慌慌張張道:“三殿下,餘尚書,各位大人不好了!靈堂……靈堂……”

聽到自己女兒的靈堂出事,溫老夫人憎恨的目光立刻收回,焦急道:“靈堂上怎麽了?”昨晚為了陷害餘辛夷,不得已動了溫氏的棺木,已經是大不吉,難不成又發生了什麽事?

衙役臉色很慌,像是遇見了什麽可怕的事一般,並且這事,比昨晚那出更加瘮人!“您……您去親自看一眼就知曉了!”

溫老夫人立即在溫長恨的攙扶下趕往靈堂,而其他人麵麵相覷了一眼,準備先去看看再說。穆雅蘭走在後頭,看都不敢看餘辛夷一眼,活見鬼一樣趕緊慘白著一張臉逃也似的出去。餘懷遠走在最後,目光沉沉的落在餘辛夷身上,深不可測。

餘辛夷卻好似半點不懂似的,恭順的曲了曲膝蓋,請餘懷遠先行。各自懷著異樣的心思,走到靈堂內,眾人以為昨晚的事已經足夠駭人,但是都錯了!大錯特錯!錯得相當離譜!

誰也沒有見過當前這副情狀,隻見原本黑白的靈堂裏,忽然多了十幾具無麵男屍,橫七豎八的躺在靈堂中,到處一片鮮血淋漓!而溫氏的棺木徹底被打開,連棺木底下都滴出血來,白幡上更是染遍了鮮血!有膽子小的姨娘丫鬟已經嘔吐,更有甚至都暈厥過去!這哪裏是靈堂,分明是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