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羲九萬年前在天家降生,出生之時天際彩霞繾綣,百鳳齊鳴,一時竟令三界帝君動容。
九萬年後的今日,恰逢雲羲生辰,天帝在瑤碧閣設宴,宴請眾仙。待到開宴之時,眾仙皆落座,唯天孫雲羲遲遲未到。
碧霄宮。
“天孫大人,時辰到了,請您更衣。”羽姬捧了衣裳立在雲羲麵前,麵上兀自漾起一片緋紅。
雲羲接過華服,望了她一眼,淡然道:“你出去吧。”
羽姬怔了一瞬,隨即躬身退出殿外。雲羲看著羽姬寂寥的背影,低頭輕歎。羽姬乃是西海之女,跟在他身邊已有兩萬餘年。天帝曾有意將她封為他宮中側妃,雲羲卻始終不允,於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雲羲將衣裳隨手擱在床榻上,著著一身寬大的白袍,捏訣隱了身形從後殿出了碧霄宮。
“你別跑,別跑呀,花栗鼠。”一串細碎的腳步聲伴著女子清脆的聲音自遠處而來。
雲羲駐足望去,卻見是一隻花栗鼠精現了原形在細茸茸的草地上倉皇逃命,後麵跟著一位手持白綾的姑娘。
那姑娘從雲羲身邊經過時,忽然頓住腳步,右手輕抖白綾,口中念訣,雲羲霎時便被白綾捆了個結實。
“你是哪裏來的毛賊,為何在此處鬼鬼祟祟?”姑娘對著麵前的一團虛無厲喝道。
雲羲心中暗自好笑,隨即現出身形來,玩味地看向麵前膚若凝脂,唇紅齒白的小丫頭。
“我在問你話呐,回答!”姑娘氣哼哼地戳了雲羲一指頭。
“你叫什麽名字?”雲羲唇邊勾起淺笑,俯下身問她道。
“本姑娘的芳名怎能隨意告知你這個小賊?”
“我名喚雲羲,不叫小賊。”他談吐間雲淡風輕,漆黑的眸子卻宛若夜幕中耀眼的星辰般叫人不可逼視。
“雲、羲,真好聽,”姑娘眯起眼睛一笑,“你家阿爹當真是比我那笨阿爹強上許多呢。”
“月塵!”一聲厲喝劈空而來,嚇得姑娘一個激靈。
雲羲淺笑著,手指輕彈,白綾倏地回到月塵手中。月塵愣愣地看著手中白綾,待到反應過來再要去尋雲羲時,他卻早已不知去向。
雲羲負手立在碧霄宮屋頂的琉璃瓦上,看著方才那位月塵姑娘被她口中的三哥連拉帶拽地拖去瑤碧閣方向,薄唇輕輕一抿道:“但願天帝尚未開宴。”
清風劃過,那抹浮雲般的月白身影,自碧霄宮的至高處徑自掠向瑤碧閣。
雲羲到了瑤碧閣時,卻未瞧見月塵。他耐著性子在瑤碧閣等,可直到宴罷,也未能等著那丫頭,反而是等來了一紙婚書。
天帝講,這婚約是天家與鳳族帝君早在十萬年前便結下的,現下差不多是到了時候,也就借著雲羲的生辰向諸仙宣布。
月岐帝君膝下長女瑟妃便是雲羲將要娶過門的嬌妻,雲羲望向瑟妃,覺得頗是麵善,頷首一笑,算是初次見過。
然,天家與鳳族似乎都不急於這門婚事,大婚之事一拖再拖,便就這樣拖了五萬餘年。
五萬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其間發生不少故事,先是西海叛亂,羽姬離開天家。後是雲羲率八萬天兵平亂,一舉盡滅叛軍,在天界名聲大噪。
再來是月岐帝君家中幺女月塵飛升上仙,那年飛升之時,月塵上仙不知怎的就被天雷劈到鳳凰頭,於是無端端地少了些記憶。可月塵上仙卻一拍大腿道,不打緊,阿爹阿娘還記得,阿哥阿姐也記得,魅箴那廝更是沒忘,算是沒啥損失。
話說月塵上仙飛升後,便巴巴地雲遊去了。她如此一走,可苦了天孫雲羲,雲羲幾乎翻遍了整個天界,愣是沒尋著當初碧霄殿外的俏丫頭。直到許多年後,雲羲才恍然憶起,那姑娘名喚月塵。
遂,在一個花開花落的時節,雲羲到了丹穴山。
雲羲一人在丹穴山走著,看漫山遍野的白玉蘭,唇角始終掛著淡笑。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如玉蘭般純粹的女子,是怎樣一株株親手栽下這千餘棵玉蘭的。
此一遭至丹穴山,雲羲雖未遇見月塵,但卻不期然碰到了苦惱著的騰蛇。
騰蛇一人喝著悶酒,瞧見雲羲後,大手一揮道:“兄弟,來,陪我喝兩杯。”
雲羲好脾氣地在騰蛇身邊坐下,執起酒壺,聽著騰蛇講了一個冗長的故事。
騰蛇與瑟妃青梅竹馬,自幼便耍在一處。許多年過去,騰蛇對瑟妃漸萌愛意,可正待與她表明之時,卻得知瑟妃早已被許配天孫雲羲。
騰蛇心中憋著一股怨一股恨,但又不能將天孫胖揍一頓,是以終日飲酒,期冀將痛失愛人之苦和著烈酒一同咽下肚去。
雲羲聽罷,語重心長地拍拍騰蛇的肩道:“兄台大可不必將天孫放在眼中,他這五萬餘年都未曾向瑟妃姑娘履行婚約,可見他也無心於此。兄台若是真對瑟妃姑娘有意,不如便對她實話說了,若是瑟妃姑娘對兄台同樣有心,那你二人便是成就了好事又如何?”
“兄……兄弟,你怎的如此篤定那天孫無意於瑟妃?”
雲羲側頭正色望著騰蛇道:“不瞞兄台說,我曾在碧霄宮外當值,聽聞天孫早已心有所屬,是以才會將婚期一拖再拖。”
“混蛋!”騰蛇一把摔了手中的酒壺,噌地從地上站起,“我這就去找瑟妃,不能叫她落到那般不在意她的男人手中。”言罷,騰蛇身子一歪,險些倒地。
“兄台當心。”雲羲扶住騰蛇,心中卻念著抱歉。他雖是出於私心,但終歸也是想幫上騰蛇一幫。若是瑟妃與騰蛇真是心意相通,那自己又何苦去做一支大錘,打散這樁姻緣。
雲羲回到碧霄宮,候了些日子,便得到瑟妃撕毀婚約,與騰蛇私奔的消息。
遂,月岐帝君震怒,誓將騰蛇抓回抽筋撥皮。雲羲前去鳳鳴澤拜會月岐帝君,他坐於上座悠然道:“既然瑟妃已離去,我也不便再勉強。若是帝君不介意,可否將月塵上仙許配與我,如此也算是未違背天家與鳳族之婚約,兩家尚可保全顏麵,”雲羲執著茶杯頓了一頓,笑若清風,“不知帝君意下如何?”
“父債子償,這姊債,由妹償,也無不可。”言罷,月岐帝君苦笑,他家那頑劣的月塵,不知如何才能同意這般荒謬的說法。
於是,鳳族與天家的婚約便延續到了月塵上仙頭上。
百多年間,雲羲常常散步散到丹穴山。時間久了,他也學得些侍弄花草之道,是以便將滿山玉蘭養的珠圓玉潤。
月塵百年後回到丹穴山,得知婚約之事,幾乎要衝上碧霄宮將雲羲揪出來決鬥。
月塵生悶氣,一人窩在丹穴山,整日折磨玉蘭小仙,叫她將玉蘭染成藍色。
雲羲得了空,便騰了片雲到丹穴山。
他立在盛放的白玉蘭間,玄色的袍角隨風揚起,負手問月塵:“姑娘,你為何偏喜如此笨拙的玉蘭?”
月塵抬眸望他,愣了一瞬,似乎驚訝於他翩若驚鴻的麵容。
“隻因這玉蘭不是嬌貴的花兒,正合了本上仙的意而已。”她笑顏如花,涵養極是好。
“還認得我麽?”雲羲沉若夜空的眸中盡是溫柔,上前一步,他俯身問月塵道。
她亦笑:“我應該認得你嗎?”
“過去的不記得便罷了,日後不許再忘記,”雲羲抬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我是雲羲。”
(咳咳,某逍來說兩句,前麵是第三人稱,因為考慮到敘事需要,後麵轉成第一人稱,大家表拍我~~~~)
月塵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女人,她惹是生非的能力可說是登峰造極。是以我不得不一邊處理公務,一邊處理她的大小禍端。
魅箴曾經對我說:“雲羲,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端的是偉岸。你居然把鳳族的麻煩疙瘩捧回了家,日後天家可是要雞犬不寧了。”
我對此隻能一笑了之,既然我要她,就必須接受她的一切,她的好,她的壞,在我這裏,都是我疼她的理由。
過去月塵是個愛哭的女人,於是我在她身上下咒,她若是哭,一滴淚便是一道傷,道道應在我身上。月塵不悅地埋怨我,我隻是輕笑著將她擁進懷裏,沒有告訴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不喜歡她的淚水中苦澀的味道。
我與月塵間一度存在著巨大的障礙,羽姬。我無法對月塵解釋我同羽姬的關係,因為羽姬確實是我在平定西海後,親自帶回碧霄宮的。那時我瞧她一人孤苦伶仃獨居西海,心中多有不忍,卻殊不知我的一時仁慈,造就了之後一係列的悲劇。
我不知在我離開碧霄宮的幾個時辰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當我再見到月塵時,她麵上卻籠著一片蒼涼,眸中是深沉的痛,她不再看我一眼,隻是毫無感情地對我說:“你走吧。”
碧霄宮裏,我質問了羽姬。她哭著求我收了她,求我原諒她。羽姬訴說著她幾萬年來點點滴滴的思念,我卻無言以對,隻能將她趕出碧霄宮,下令她永世不得出西海半步。
羽姬造了假象,讓月塵以為我與羽姬在碧霄宮做了苟且之事,且她衣衫不整地立在月塵麵前,叫月塵替我收了她這個側妃。
而在此時,我亦得到妖界動亂的消息,戰事迫在眉睫,我不得不管。我率兵出戰,隻期望月塵能懂我,卻沒料在我凱旋歸來時,月塵竟已要嫁為他人婦。
魔尊蒼鬱曆來性情冷漠,他緣何會娶月塵,我不甚了解,隻是月塵此番賭氣,賭得真真是大了些。
我本欲往魔界將月塵帶回天界,可沒想月塵竟將昊天塔自魔界盜出,並不慎解開其封印,以致上古魔神彌爾離開昊天塔,禍亂三界。
遂魅箴終於同我坦白了事實,原來一切不過是他與月塵的賭約罷了。
我將月塵關在碧霄宮,責令侍衛看著她,不準她踏出碧霄宮。盡管我極力維護,月塵卻仍是被天帝綁了去,要以十萬天雷將她劈死。
我對天帝說:“您若放過月塵,我便將彌爾重新封印,您若堅持天罰,那十萬天雷便由我來承受。”
天帝深歎,對我道:“八十道天雷,是月塵罪有應得,封印彌爾,亦是刻不容緩。”
得了天帝許諾,我匆匆趕去刑台,替月塵接了八十道天雷。月塵看著我,眼裏滿是淚水,卻硬扛著不敢哭出來。她問我疼不疼,對我說她從未想過嫁與別人。
我擁著她,對她說:“我自始至終,隻有你一個女人。”
我對月塵下咒,讓她沉沉睡去,將她交給魅箴代為照顧。
在夷山之巔尋著彌爾時,我毫不意外地見到了蒼鬱。他一如多年前那般妖魅得不似男子,卻有著傲視眾生的氣魄。
我與蒼鬱聯手,加之天兵魔將助陣,竟在十幾日內奈何彌爾不得。
第二十日時,月塵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找到夷山,我無奈,隻得將她以鳳淵綾綁在通天石柱上。
我與蒼鬱心中皆知封印彌爾須得以元神相祭,但我卻希望灰飛煙滅的那個是我。
我曾對魅箴說:“月塵犯了錯,是該打該罰。但怎樣打怎樣罰,都由我來決定,別人不得越俎代庖。同樣,她的過錯,也由我來承擔,別人不可代而為之。”
我右手扣起印伽,遙遙望了眼月塵,隨即向彌爾撞去,在元神崩散的刹那,我似乎瞧見了月塵滾落的淚水。
月塵,對不起,答應為你做的冬花夏雪,今次怕是要食言了。我心中那個關於你我的初遇,不能親口說給你聽,好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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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雲羲的第一個番外,不知道符不符合親對雲羲的猜想呢?嗬嗬。每個人都有優缺點,雲羲當然不是完美的男人,嘿嘿嘿~~~
正所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不曉得有沒有親開始喜歡雲羲丫,哈哈。
下麵推薦一首歌,我覺得用在雲羲這裏蠻好,是董貞的《君生我未生》,下麵把歌詞貼上,吼吼吼。
……
何時能再見
純白如羽的華裳
還有那素淨如蓮的臉
風沙漫夜幕
月光沁石墓
歎朝朝暮暮
長生惹誰慕
願在君身旁
揮劍帶落紅棘花
把酒對天唱
飛舞縱黃沙
長河落日豔
映逝去荒顏
大漠升孤煙
魂隨風湮滅
我隻能奢望
陪君看血色殘陽
隻能夠幻想
白衣袂飛揚
長河落日豔
映逝去荒顏
大漠升孤煙
魂隨風湮滅
……
君給的希望
如薩朗鷹般翱翔
難追難到達
在夢中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