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攙沙子?

回到鹹宜道78號,院子和客廳裏全是人。

吳莉君坐在花園裏陪陳麗春說話,吳廷瑈像主人一樣坐在客廳沙發上,同一個國軍軍官以及幾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說話。煙缸裏堆的像小山,好好的一個家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

“為民,七遠沒為難你吧?”

“沒有,就像您前天說的,他們現在是坐山觀虎鬥,就等著看我們笑話。”

陳麗春沒再問什麽,朝客廳指了指,示意他快進去。安德森教授把這真當家,非常不喜歡他們這種做事方式,連招呼都沒打就轉身去了大使館。

吳廷瑈比他哥都忙,沒時間在此久留,一見麵便起身道:“為民,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阮誌仁上尉,昨天剛從順化趕過來的;這位是陳世國教授,這位是武安東先生。國教授是經濟學家,一直在印度支那大學任教。東先生是法律專家,在法國留過學。”

原來是送人過來的,李為民表現出一副熱情無比的樣子,伸出右手道:“李為民,認識三位很高興。”

“李先生好。”

阮誌仁是軍人,先敬了個一法式軍禮然後才跟他握手,陳世國教授則興奮不已地說:“李先生,工業村計劃不僅龐大而且偉大,我非常榮幸能夠協助李先生工作,能夠參與這麽偉大的工業發展計劃。”

武安東同樣很激動,看了看他身後和院子裏的二十多個知識分子,興奮地說:“李先生,我們真有些迫不及待,真想現在就開始工作。”

民族主義催生了一大批愛國者,他們顯然是其中一部分,隻是立場偏右,沒選擇越盟,而是選擇支持吳廷琰。

當然,現在支持不等於永遠支持。

客廳人太多,說話不方便,李為民微笑著提議道:“瑈先生,要不我們上樓說?”

有些事確實要當著他麵交代,吳廷瑈一口答應,走上樓梯,來到二樓客廳,吳廷琰側身笑道:“為民,你是工投公司總裁,是工業村計劃的製定人和執行人,你先說。”

“好的。”

李為民從書房裏拿出一張與在堤岸融資時完全不同的規劃草圖,攤在茶幾上介紹道:“各位,工業村計劃不僅是一個龐大的工業發展計劃,也是一個龐大的國防計劃。一個工業村就是一個軍事基地,在秘密發展國防工業的同時,秘密訓練預備役部隊。我們的任務非常重,要保證工業發展,要考慮到國防需求,要在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

阮誌仁是二哥介紹過來的,陳世國是中學同學,武安東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們是現在能找到的最可靠的人。

吳廷瑈接過話茬,一臉嚴肅地說:“三位,國軍中有太多親法派,有越盟秘密發展的組織,有軍閥分子,有一大批腐敗軍官。軍隊國家化困難重重,並且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政府不能不有所準備。”

規劃草圖上的主幹道其實是飛機跑道,主幹道南側預留的土地其實是停機坪,加油站是戰略油庫,工投公司大樓事實上是指揮部兼飛行指揮塔台……而這樣的工業村居然從北至南規劃了十幾個。

陳世國驚呆了,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瑈先生,光發展工業就需要一大筆資金,搞這麽多軍事設施,訓練那麽多影子軍隊,資金從哪兒來?”

吳廷瑈與李為民對視了一眼,不無得意地笑道:“軍事設施建設暫時由工投公司墊付,等工業村裏的工廠全部發展起來,再以與共投公司分成的方式從工廠繳納的經營所得稅中支出。至於武器裝備,我會想其它辦法。”

搞得再好也是預備役,既然是預備役就沒那麽容易拉上戰場。

更重要的是,工投公司隻是一個相當於“開發區管委會”的平台,真正能對預備役官兵發揮影響的終究是工廠老板,終究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你現在搞得越好,本少爺將來能夠繼承到的“遺產”就會越多,除非你們吳家幾兄弟不打算獨裁,不會搞得天怒人怨。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這個計劃其實是在發展越南工業、振興越南經濟的同時,秘密發展屬於你們吳家的私人軍隊,與軍隊國家化沒任何關係。

至於找一幫知識分子來攙沙子,這個如意算盤不知道是怎麽打的!

比武裝力量華人真比不過,但比接受過係統教育的知識青年。別說南越一千多萬人,就算把北越那一千多萬加上,在校中學生都沒潮州幫和福建幫的華校多。

法國人把印度支那作為開發型殖民地,其重心在於原材料及農產品生產和出口,如大米、橡膠、茶葉、咖啡、胡椒、煤炭等。

在印度支那的法國人,最高峰時(1940年)也不過3.4萬。同為法國殖民地的阿爾及利亞,光今年移民就超過100萬,而當地穆S林人口才900萬。

法國人不多,又沒想過把印度支那殖民地工業化,所以對教育不是很熱衷。

1939年至1940年,是殖民地教育發展最好的時期,當時小學生隻有300萬,中學生隻有5000人,大學生僅有700人。

二戰結束重返越南,為緩和與越南人的關係,同時為培養更多親法知識分子,鞏固法國在越南的殖民統治,位於河內的印度支那大學開始擴大招生規模。

然而,抗法運動愈演愈烈,小學和中學教育受到嚴重影響。

大學生多了,小學生和中學生卻比之前更少了,並且他們中很大一部分受民族主義思潮影響,全跑到越盟那邊去了。

在五幫會館的努力下,堤岸像個世外桃源,小學和中學教育幾乎沒受影響。光義安中學在校生就高達6000多,包括小學在內的堤岸華校學生不低於10萬!隻要是廣府人、潮州人、客家人、福建人和海南人,不管家境有多困難,隻要孩子願意念書,基本上個個都有學上。

如果把其它各省華校算上,在校學生更多。以至於堤岸文學氛圍越來越濃厚,十幾家華文報社每天不知道要收到多少投稿,不是新體詩就是舊體詩,搞得像個個都是詩人。

雖然華人沒有高等院校,但隻要有能力的家庭都會送孩子去香港、法國或新加坡念大學,並且職業教育搞得很不錯。比如亞洲專業學校,老師給學生們講授柴油機原理,十幾台各型柴油機拆得七零八散,學生們一邊聽一邊動手,李家車隊的司機全在那培訓過。

工業村計劃需要華人資本,會湧現一大批華人老板,會接受大量華人知識青年。

利益死死捆綁在一起,又有華人青年聯合會引導,再對越南工人好一點,營造出華越一家親的氛圍。別說塞二三十個人,就算塞兩三百、兩三千,哪怕對工投公司來個大換血,都不會影響到華人實際控製工業村的大局。

不過你們既然來了,並且那麽熱血澎拜、那麽愛國,就先幫著幹點正事。

李為民幹咳了兩聲,異常嚴肅地說:“三位,實不相瞞,資金方麵確實有很大缺口。我和安德森教授剛從堤岸回來,為了讓堤岸華僑放心大膽投資,我拋磚引玉立了個軍令狀,保證年底前在海外融資1000萬美元。他們深受鼓舞,相繼承諾包銷一部分工投債券。

難民救濟和安置問題迫在眉睫,為了讓計劃盡快付諸實施,我打算等公司人員到位之後,把銷售工投債券作為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到時候開個會,研究製定一套科學合理的債券銷售方案,責任到每一個人,有獎有罰。

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債券銷售任務的獎勵,超額完成任務的重獎,沒完成任務的減薪,任務沒完成工作態度又有問題的全部辭退。總之,工投公司不養碌碌無為的人,更不會養閑人。也隻有這樣,工業村計劃才能順利付諸實施並取得成功。”

吳廷瑈這些年一直在組織社會運動,認識人多,老婆家又有錢,不知道這對普通人尤其剛從北邊過來,在西貢人生地不熟的人有多難,竟興高采烈地說:“有獎有罰,這個主意好。為民,我也立個軍令狀,包銷5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