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祖看著身邊的三個學生臉色蒼白,心中略略歎息,到底年少,初次經曆少不得會留下陰影,自己跟著來這一趟果然是正確的。
萬大祖是有官身的,獄卒見到他,自然態度恭敬,聽說他們師生四人要見張敏之,那裏敢怠慢,領著他們就走。
張敏之被關在大牢的盡頭一間小小的牢房裏,從窗口看去,隻能見到她背對著他們,身體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身上還穿著書院的院服。
“敏之,敏之,我來看你了!”孟澤良立即激動地喊道,“我昨天晚上應該想辦法回去的,這樣你就不會出事了!”
梁中康一聽,冷冷一笑,說道:“這話說得似乎不太對,你回去了,難道他就不會殺人了?還是你回去了,他就不敢殺人了?他想要殺人,你在不在,都攔不住!”
“不,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凶手!”孟澤良立即為張敏之辯解,同事又朝牢房內喊道:“敏之,你這麽聰明,想了這麽久,有沒有發現什麽破綻,或者是凶手留下的痕跡?萬先生也在這裏,你跟他說,隻要找到了,就可以還你清白了!”
牢房裏的人依然一聲不吭,莊一白的臉色卻有些難看:“罪證俱在,被大家當場抓住,大家並沒有冤枉他。他要是發現什麽問題,早就和縣大人說了,還輪得到咱們嗎?”
“總之,我相信敏之她沒有殺人,敏之,你倒是說句話,難道你就這麽認罪了嗎?”孟澤良著急得拍著門,想要讓大牢裏的人回頭。
然而裏麵的人依然是動也不動,似乎是睡著了一般,不管孟澤良如何呼喊,都沒有做出反應。
孟澤良臉色一白,說道:“他……他不會死了吧!”
此言一出,獄卒的臉也跟著白了白,說道:“你可不要胡說,案子還沒判下來呢,他死了,我們怎麽辦!”
孟澤良還要再說什麽,萬大祖卻是將手一揮,說道:“張敏之既然不想回應,那就不要強求了,孟澤良,你也不要太過操心,就讓他先在這裏待著幾天吧。”
眼見著萬大祖就要離開,孟澤良心中一著急,拉著他就口不擇言道:“先生,雖然敏之被定罪,萬萬也許就會對他死心了,可是您不能因為這一點,就不管不顧了啊,他到底是您的學生!萬萬喜歡他,可是敏之並沒有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最不願被提起的事情被人當眾揭發,萬大祖一張老臉立即就掛不住了,怒道:“這小子跟我們萬萬有什麽關係!這件案子縣令已經派人接受,自然會給他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老夫不能理,也理不得!”
萬大祖說罷,轉身就走,三人急忙跟上,孟澤良被他這麽一吼,自覺也說錯了話,便不敢出聲,梁中康見狀,幸災樂禍地說道:“孟澤良,怎麽這麽快就不吱聲了?不是兄弟情深嗎?”
孟澤良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敏之是清白的,他不會殺人,不然的話,周紀師兄也不會這麽關照他了。”
梁中康嘲笑道:“到現在還在癡人說夢,要是真的關照,張敏之現在又怎麽會在大牢裏呢!”
“雖然他在牢裏,可是必然有讓牢頭關照過了,不然的話,早就被打得遍體鱗傷,不會好端端躺在那裏,我想牢裏的夥食定然不錯,不然敏之也不會漲了一圈。”
莊一白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是打腫臉充胖子,才關了一天不到,怎麽會胖得那麽快?”
說著,四個人突然停了下來,對視了一眼,莊一白忍不住說道:“說起來,從一開始到現在,咱們都沒看過大牢裏張敏之的正臉啊!”
萬大祖麵色陰沉,領著他們重新回到大牢,這一次,跟獄卒拿了鑰匙,急匆匆就打開了牢門,衝上前一把擺正牢裏的人,正臉一瞧,不禁大驚失色:“孫誌謙!怎麽是你,張敏之呢!”
孫誌謙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黴透了,虧得之前還覺得自己很機智。
在幫張敏之檢查過了之後,他正想要往回趕,就見到萬萬哭著跑了出來,一問才知道,萬大祖要帶梁中康、孟澤良和莊一白去大牢探望張敏之,他當即嚇得臉色大變,也顧不上其他,牽了一匹馬,就抄近路直往下趕,在牢頭的幫助下剛剛躺下,萬大祖他們就來了,原本以為險險躲過一劫,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對此,他隻能打死不承認。
“張敏之?”他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說道,“你問我,我問誰?”
梁中康立即質問道:“你不知道?那為什麽躺在張敏之的牢房裏!”
“我……我喜歡!”
梁中康看著他,忍不住嘲笑道:“喜歡?這裏又臭有髒,誰會喜歡在這裏待著!師兄,你說話也要打下草稿!”
孫誌謙用鄙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道:“當年學功夫,比這更臭更髒的地方都待過了,還會怕這,怕髒怕臭,你……還是不是男人?”
孫誌謙顯見的意有所指,可是將梁中康氣得直跳腳,張口便道:“必然是你將張敏之藏在了哪裏,他現在是殺人犯,你若窩藏他,就是共犯!”
“梁公子,你搞清楚,我隻是在回憶當年罷了!”孫誌謙說著,跳了起來,輕鬆兩步,就鑽過他們,朝他們擺了擺手,說道:“我已經懷念好了,各位若是喜歡,就繼續待在這裏吧!”
說完,身形一轉,就消失不見。
梁中康氣得臉通紅,轉頭朝獄卒問道:“張敏之呢?那個叫張敏之的呢?”
“這位不就是嗎?”獄卒支支吾吾地答非所問,萬大祖卻已經了然:“張敏之越獄了!”
孟澤良連忙說道:“先生,會不會是弄錯了?也許敏之不是關在這裏呢?”
梁中康冷笑道:“整個麓山縣衙還能找得到第二處大牢?”
莊一白已然大怒:“張敏之定是畏罪潛逃了!”
孟澤良立即否認:“不可能,敏之沒有殺人,他就算逃也一定是去找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定不會逃走的!”
梁中康陰陰說道:“你說得對,張敏之素有奸計,旁人逃跑,必是越遠越好,他不然,有這機會,說不定就是做出一些假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莊一白顯是強壓住心中怒火,顫聲說道:“先生,如此看來,我們必須要速速上報縣令,全城追捕逃犯,不能讓她有機會得逞!”
萬大祖沉著臉說道:“中康所言極是,依張敏之為人,恐怕早已潛回書院,我們立刻回去,全力搜查!”
梁中康見狀,心下大喜,此時不作表現,更待何時?他馬上獻計:“先生,書院之大,想立刻找出絕非易事,不若排查一翻,看看誰人曾經去過案發現場,不就呼之欲出!”
聞言萬大祖看向他,問道:“你可是有了答案?”
“學生了解過,今日前往案發現場的除了官差之外,就是那個戴著幃帽的女子了。官差的臉我們都見過,但是那女子嘛……”
孟澤良心下一驚,立刻說道:“絕無可能,敏之是堂堂七尺男兒,又豈會做出這等……”
梁中康立刻打斷他,毫不客氣說道:“麵子重要還是性命重要?有可乘之機,他又豈會不做!”
萬大祖麵色漸冷,隻丟下幾個字,便往前趕:“馬上回書院!”
梁中康連忙跟上,雖然還沒抓到張敏之,但是心中大為暢快。
張敏之借朱佑樘之力越獄這件事,雖然沒有挑明,但是大家心裏都已經有數,朱佑樘既然能夠瞞天過海,那隻能說明,麓山縣令就是他的人。他們自認為天衣無縫,卻忘了萬大祖,他不僅是書院的先生,更是萬娘娘的親戚,既然已經知道也這一切又豈容他們得逞?
張敏之這次就是再無辜,恐怕也不好脫身了!
真是個不長眼色的東西啊,居然還拒絕了四皇子的籠絡,這一次直接就將他除幹淨,永絕後患!
眼見如此,孟澤良急得團團轉,梁中康見他坐立不安,冷笑一聲說道:“你也別想著去通風報信,這一次張敏之是自投羅網,自作聰明,自尋死路!”
孟澤良聽罷此言,臉已經垮下來,懊悔道:“早知道,我就不該來天牢!”
萬大祖一進書院,馬上下令全書院開始戒備,自己則帶著人直奔女住處。他一路緊趕慢趕,為的就是要在第一時間抓住張敏之。
孟澤良在一側不停說道:“先生,敏之一定沒有殺人,請先生看著他平日的表現,從輕發落!”
然而萬大祖根本不為所動,“不論平日多麽優秀,殺人就是殺人,越獄就是越獄,無從抵賴!”說罷,他直接推開孟澤良,朝左右喝道:“還不開門!”
巡院連忙應是,不想那門根本沒有鎖,巡院稍一用力,便嘩地一聲打開了,屋內黑洞洞的,悄無聲息,哪裏還有白日那女子的身影?
萬大祖麵色陰沉,狠狠說道:“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