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媽原本還有些猶豫,被這句話唬了一跳,連忙應是:“因為昨天老爺請了客人,廚下一大早就起來準備了,別的倒是和平常一樣,就是那個河豚,大家都不懂,所以一切都是由老爺從揚州請來的大廚親自操持準備的,因為要新鮮的,所以就是等其他菜都準備好了,大廚才開始動手,那會兒,我們正在做翡翠豆腐,要用到大盆子,大家都找不到,我就去問傅管家,之後傅管家讓我把張公子你送到水榭,回去的時候,大廚已經把河豚打理好了,傅管家剛剛雕好了蘿卜,就幫著將裝著河豚內髒的盒子放到櫃子頂,後來大家就繼續忙著,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況。”

張敏之點了點頭,問道:“那昨夜的最後一道菜上完之後,你們可是有休息過?”

“都整理好了之後才停地,至多一炷香的功夫,廚房煙囪壞了,煙散得滿太嗆人,老爺一直沒有準備翻修的意思,我們也隻能做一會兒,出去休息一下再回去。”

“大家都休息,廚下可有人看著?”

常媽搖了搖頭,“那會兒都沒吃東西,大家都在外頭墊肚子,因為從早上一直忙著,到那個時候,大家都餓得很了。”

“也就是說,廚房最少有一炷香的時間沒有人在?”見到常媽點了點頭,張敏之又問:“那廚房的入口隻有一個嗎?”

“有兩個,一個在廚房的小院子裏,一個就是通往水榭的。”

“也就是說,傅管家如果在一炷香內出現在廚房,也無人知曉。”

常媽猶豫了一下,說道:“話是這麽說,不過我們當時隻顧著說話,也沒有注意廚下到底有沒有人。而且中間還有人過去了一趟,也沒見到有人,所以……”

“傅管家既然是府中的管家,對於這園子的事情比如是要做到一清二楚,你們何時開始,何時完工,他心裏都是有數的,至於平日裏的作息和習慣,同樣也了如指掌,昨天夜裏,他設計得到了戒指之後,就掐著時間回到廚下,乘著廚內煙霧未散,大家都避到外頭的時候,悄悄潛入廚下,弄到河豚毒液抹在扳指上,而後回到水榭假裝清理幹淨,交還給劉清揚。”

傅景明麵色平靜,聲音冷淡:“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張公子不過是因為我拿過扳指,就斷言我在上頭抹了劇毒未免可笑之至。”

“你是劉清揚死前最後一個碰扳指的人,這是其一。”張敏之說道,“劉清揚十分寶貝這個扳指,清洗的時候用的都是他從古玩店掌櫃要來的所謂神水,昨夜清洗的時候,你用的可是那神水?”

聞言,傅景明麵色微微一變,就聽張敏之繼續問道:“傅管家想說老爺是臨時過來,所以沒有帶神水嗎?”

“東家並沒有經常回園子,隻在宴請賓客之時偶爾回來,忘記帶回來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傅景明淡淡應道,看著張敏之的目光卻透出一絲警覺。

張敏之不緊不慢問道:“能告訴大家,昨天晚上你在哪裏洗的扳指?有何人見過呢?”

傅景明略略一頓,隨即說道:“我在岸上尋了個位置用湖水清洗幹淨就送回去了,要我說具體位置,我記不得,這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我那裏……”

“你們東家當命來看的寶貝,被你看得微不足道,就不怕東家事後問起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擔心他有機會問你?”張敏之往前邁了一步,不等他回應,就提出第二個問題:“你是在岸上尋得位置,還是在橋下?”

“我說了,我不記得。”

張敏之飛快應道:“你是不記得,還是不敢說?”

“我有何不敢!”

“說了,不就暴露了!”

張敏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得他目光愈加陰沉,口中卻愈加無辜:“張公子,我不知道你針對我是何意思,我在這個園子裏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盡心盡力,並不願意得罪任何人,你如此針鋒相對,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如果那人真的不甘心我坐上管家的位置,我可以直接離開,何必要置我於死地。”

此言一出,園中跑過來看熱鬧的下人們便有些沉不住氣了,傅景明素日裏對他們十分和善,很得人心,見他被如此逼問,有人就開口為傅景明說話了。

“一個勁地逼問,可是連一點證據也拿不出來,太可笑了!”

“老爺對管家那麽好,管家怎麽會殺了老爺呢,他做到了管家,以後還有機會當掌櫃的,前程這麽好,他怎麽會這麽蠢!”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人,縣老爺都沒有說話,就在這裏指手畫腳的,栽贓陷害。”

……

一句又一句的不滿,全都是針對張敏之而來的,張敏之並不緊張,她的目光始終在傅景明臉上停留,等下人們的不滿聲停了下來,這才說道:“昨天你得到扳指之後,並沒有去拿聖水清洗,而是在橋下找個位置,洗幹淨扳指,然後快速回到廚房,趁著大家都在外頭休息的時候,抹上的毒藥,你的個子很高,隻有你能在不搬動石凳子的前提下夠著上麵的鐵盆。”

傅景明淡淡反駁道:“那也不過是你的猜測。”

張敏之不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道:“但是你的個子雖然高,到底沒有踩在石凳子上那麽方便,手頭上還有一枚扳指,你就將扳指放到了櫃子上的一側,夠著了那些毒液,然後又取下來。這屋子煙囪有問題,櫃子頂部又沒有人打掃,積了一層灰,現在,讓我們搬一把石凳子瞧一瞧,就會看到,櫃子頂部除了鐵盒留下的印痕之外,旁邊還有一個淺淺的印子,那是扳指留下的痕跡。”

張敏之說完,立刻有官差搬了一把凳子過來查看,之後朝縣太爺點了點頭。

傅景明沉聲說道:“也有可能是別人在栽贓嫁禍於我,憑什麽就一定是我幹的!”

“隻有你的身高能在踩著台階的情況下就能夠看著櫃子的頂部。廚房沒有可以墊腳的東西,石凳子得要兩個人才可以搬得動。”張敏之解釋道:“這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疏忽。”

“也有可能是別的東西……”傅景明正要狡辯,官差已經先一步將扳指取過來放在上頭,然後轉過身朝縣太爺說道,“印子的大小一樣。”

“不要著急著為自己辯解,聽我說話。”張敏之見到傅景明張口,立刻打斷他,繼續說道:“方才也說了,櫃子頂上灰塵厚,扳指放上麵沾了灰塵,你擔心拿過去被劉清揚訓斥,或者發現破綻,於是又用袖子擦幹淨,之後才塗上劇毒。”

傅景明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袖口,立即解釋:“我平日事務繁多,何時弄髒我也不知道。”

張敏之並沒有反駁,隻是接著說道:“你將塗了劇毒的扳指交給劉清揚,自然要想洗幹淨手上殘留的劇毒,於是熟門熟路,又去了橋下將手洗幹淨,那裏的水被劇毒汙染,周遭的魚被毒死了幾隻,被婢女清妍撈起來,你知道那魚有毒,所以找了個借口將清妍訓了一頓,沒收了被毒死的魚。”

聞言,清妍發出一聲驚呼:“原來竟是……”

張敏之繼續說道:“至於那證據,現在應該還留在那裏,就是你的腳印,園子裏來來往往的人雖然多,可是隻要去石頭上量一量往來了兩次的相同腳印,想必與你的一般無異,傅管家的個子比常人要高,腳應該也會大許多,想來是很好認的。”

官差早已經接到了命令,前往查看,很快就證實這一點。

羅天成想了想,奇怪問道:“張公子你方才說,凶手都是同一個人,但是魯大人被殺之前,傅管家是和你在一起的,進去之後,魯大人才死,除非傅管家有分身術,否則怎麽也不可能在你麵前割掉魯大人的頭顱,還迅速藏了起來。”

“傅管家雖然沒有分身術,但是他依然有辦法。”

張敏之將眾人帶到小樓,剛剛踏上二樓,就聽到某個房間裏傳來“咩咩咩”的聲音,似乎是一隻羊,進屋一看,果然如此,那隻羊手腳被綁在**,驚恐地掙紮,仔細一看,它的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銀線,伸到了窗口,窗口處還有一根粗線,眾人好奇,紛紛到窗口查看,隨即倒吸了一口氣,就見到那根繩子上綁著一根巨大的石頭。

迎著眾人不解的目光,張敏之說道:“昨天晚上,你給魯大人下了迷藥,趁他昏睡之時,將這條細線綁在他的脖子上,又把他的頭發一起綁在一塊巨石上,那巨石用一條粗繩子掛在三樓的石**。”

“這樣做是為何?”羅天成看著那長長的銀線說道,“這種線又細又韌,乃神機營所造,甚至能切割金銀,輕易不斷……”

張敏之朝李璿點了點頭,就見李璿微微抬手,長劍劃過窗邊,那粗繩子在瞬間斷開,隻聽得“撕”的一聲,緊接著又是重重落水聲,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眼前掠過,一股血腥味在屋子裏彌漫開來,轉頭一看,那**被綁著的山羊頭顱已經不見了蹤影,隻剩下未流盡的羊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流淌,耳邊傳來張敏之的聲音:“這就是凶手的作案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