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這是想要找傅管家當靠山呢!”薑媽媽冷冷一笑,“你以為夫人來了還有你們這些狐媚子什麽事,管家才來了一年,能保住他自己已經不錯,還想著他能庇護你,可笑!”

碧月不服氣地應道:“傅管家能在一年之內坐上管家的位置,說明他有能力,既然入得了老爺的眼,肯定也會被太太賞識的!”

“哈,自己都保不住了,還替那個小白臉說話,當初要不是他的雕工好使,能說會道給老爺長臉,他能坐上管家的位置?現在就不同了,太太到底是婦道人家,他刀子耍得再好,也沒戲!”

張敏之聽著二人爭吵,想到傅景明的臉,不禁感歎,這傅管家在園中下人眼裏,竟然如此不同。

不過想想也是,傅景明長得好,脾氣也好,婢女們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春花秋月,免不了芳心暗許,可是仆婦們看的是眼前的利益,傅景明來了一年就站在他們的頭頂上,肯定要受到許多人的嫉妒和攻擊。

那一麵,薑媽媽已經放下話,要碧月必須清掃幹淨,碧月抗議無效,就算有萬分委屈,也隻能接過鑰匙,眼見著薑媽媽走開,她心中惱怒,正想要丟掉鑰匙泄憤,抬起頭就見到一名少年笑臉盈盈地看著自己,眉眼秀氣,竟是比傅景明還要俊幾分,偏他目光清澈,看著又多了幾分暖意,她不自覺地紅了臉,捏了捏鑰匙,低聲問道:“公子怎到這裏來了?等下要收拾,煙塵多得很,恐髒了您的衣裳。”

“我來幫幫你。”張敏之微笑著走到她麵前,順手就將她的鑰匙拿到手,一麵看了看上頭的標記,一麵笑道:“幫你開了門,總不會髒到衣裳。”

碧月雙眼迷蒙,心跳不已,看著她取過鑰匙,不用自己說明,就迅速將房門打開,心中不自覺又崇拜了幾分,這少年竟是如此聰明,心還這樣好。

張敏之幫著她開門,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自己,倒也不覺得尷尬,在滄州有無數姑娘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想來弟弟張延齡出門時也受過不少這樣的待遇,她是無所謂,弟弟倒是十分苦惱,總是有姑娘家嬌滴滴站在他麵前想盡辦法與他偶遇,這樣的態度一度讓她懷疑自己弟弟是不是有龍眼之好。男人麽,不都喜歡被姑娘們簇擁的感覺麽?

如今站在這裏接受這種目光,她也沒有異樣,臉上依然保持笑容,隨口問道:“這些屋子似乎有很久沒有打掃了。”

碧月連忙收回了眼神,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老爺不常來,一年也就在這裏宴客一兩次,請的客人不多,二樓足夠住下,三樓便一直空著,想來灑掃的下人偷懶,便沒有清理,老爺也不管這些。”

“你們在劉老爺家裏當值,倒是不太難過。”

碧月歎了口氣:“是呢,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那些媽媽們了。”

“這次太太來,好好伺候,還有機會高升,到時候就不會有人敢看不起你了。”張敏之溫和安慰,順手將新一間房門推開,隨後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偷懶,這屋子倒是幹淨。”

碧月探過頭看了一下,輕輕咦了一聲,說道:“這確實幹淨,倒是省得掃了。”

“這些房間的鑰匙都是灑掃下人留著嗎?”

“旁的地方是,不過這棟小樓一般無人住,所以鑰匙都在管家手中,平日裏媽媽們倒是也可以拿,不過用了之後,就要交公。”碧月說著,低聲道:“我們老爺睡得不安穩,總是擔心有人要害他,所以回來之後,就會讓管家把鑰匙都交給他。”

張敏之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問道:“窗戶似乎並沒有關,我幫你去關一下。”

碧月連忙道謝,張敏之抬腳進去,正要將窗戶鎖緊,突然間一愣,這窗框的正中有一道裂痕,雖則不明顯,但是窗框的前方卻凹下去一點點,再仔細一瞧,窗框上還有數點黑點,以及被人抹掉的痕跡,那上頭殘留下來的並不是灰塵,倒像是白灰。

白灰,怎麽會有白灰?

張敏之轉頭笑著問碧月:“先前這屋子住的人,可是潛心禮佛?”

碧月被問得莫名其妙,應道:“公子,我方才就說了,三樓不曾有人住過。”

張敏之的心一沉,她轉身推開窗戶,往下一看,魚群就在下方遊動著,好不熱鬧的樣子。她探出頭數了數窗戶,落到了下方,心中一動,樓下正是魯季兆的屋子。

“公子,您在看什麽?”碧月的聲音在後方傳來。

張敏之連忙回過神,順手關了窗戶笑道:“就是想看一看三樓的景色跟二樓有何不同。”

碧月抿著嘴笑道:“其實您初來乍到,看著新鮮,在我們眼中倒是沒有什麽區別,夏日的時候我們幾個婢女會劃船玩,但是前幾日船丟了,這唯一的趣事兒也就跟著沒了。不過說起來,老爺死了,以後我們會變成什麽樣,也都說不定了。”

“不用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張敏之溫和安慰道,目光卻隨著繩子凹下去的方向看了過去,最後落到了石**,她緩步上前,將石**下打量了一番,最終落在了地上,床腳下有過移動的痕跡,盡管有人已經將此處清掃幹淨,但是移動時在地上留下的刮痕卻是無法抹殺。

碧月看到張敏之沉默地站著,不發一言,心中有些擔憂,小心翼翼地喊了兩聲:“公子?公子?”

她的話剛剛說完,就被張敏之一把拉住手,說道:“麻煩碧月姑娘先把這些門都鎖好,不要讓任何人動可以麽?”

“啊?這是為何?”碧月奇怪地問道。

就見她雙眸發亮,聲音微顫:“事關到你家老爺的死因,不必多問,隻管照做。”

碧月心下疑惑,然而張敏之到底是老爺請來的客人,而且還牽涉到了老爺的死,她自然不敢怠慢,立即照著張敏之所言去做。

張敏之深吸了口氣,飛快往二樓跑去,現在隻要證明一件事,那麽這個案子就算破了!

“怎麽又不讓走了?”

“不是說案子已經定下了嗎?”

眾人收拾好了行李,不想在小樓門口卻被官差攔了下來,旁的話也沒說,隻交代已經找到了真凶,需要大家一起做個見證。之後再問些什麽,官差們隻能用茫然的眼神看著大家,一問搖頭三不知。

好在縣老爺也沒讓大家久等,待所有人都聚集在此,縣太爺便出現了,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名少年,前兩位昨夜在宴上已經見過,是林先生的學生,代恩師赴宴,最後那位雙手抱劍,滿臉殺氣的少年卻是麵生得很,不多會兒,倒是有人認出來,心下紛紛納悶,這不正是太子爺的侍衛麽,怎麽會出現在此地?

李璿被瞧得不舒服,目光掃過他們,殺氣迅速凝在眼前,一瞬間的功夫,已將好奇的目光殺得幹幹淨淨,四麵無聲。

張敏之看著眾人麵色發白的樣子,微覺好笑,不過也感謝他的眼刀,不然讓這群人安靜下來,還不知道要耗多少功夫。

縣令趁機開口:“昨夜連發的三起命案,經過一番追查,已經找到真凶,現在將各位召集在此,就是要將真相揭發。”

羅天成目光一轉,好氣問道:“縣老爺,您的意思是,凶手不是黃主簿,而是另有其人?”

縣令立刻說道:“不錯,而且凶手就在我們中間。”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知道,黃主簿自上任以來一直攬權奪勢,與縣令勢如水火,現下縣令居然開口為他翻案,可知凶手必是另有其人了。

柯見明掃了縣令一眼,說道:“既是要翻案,那就得拿出證據來。”

縣令張了張口,又轉頭看了張敏之一眼,隨後說道:“本官喉嚨有些不舒服,一切經過已經交代下去,就由張……小友說明。”

眾人順著縣令的目光,紛紛看向張敏之,張敏之早已習慣這樣的質疑,不卑不亢上前,朝眾人拱了拱手,說道:“魯大人,黃主簿,還有劉老爺其實都是他殺,凶手都是同一個人,而且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我們是凶手?”

“真是一派胡言,魯大人明明是被刺客所殺!”

“黃主簿都已經交代一切,你又來危言聳聽,年紀輕輕,心機倒是挺深。”

七嘴八舌鬧哄哄,張敏之十分無奈,轉頭看了李璿一下,李璿微微抬頭,眼刀飄過,屋內頓時又安靜下來。

“既然大家都說黃主簿是自殺的,那就先從黃主簿之死開始吧。”張敏之說完,也不等眾人回過神,就轉身率先往廚房走去,廚房的下人們見到這麽多人突然出現,有些驚訝,卻是不敢出聲,隻是停下手上的事情,乖乖站到了一邊。

眾人有些困惑地看向張敏之,聽她說道:“殺黃主簿的手法其實並不難,先讓他喝下迷藥,等他睡著了之後,用小刀順著門縫打開門栓,再將鎖在裏頭的鑰匙打開,進去之後,直接將黃主簿掛在橫梁之上,黃主簿就在睡夢中被勒死,凶手殺人之後,便將偽造的遺書放在桌上,照原路離開,製造出自殺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