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試探

當郝思佳走近時,王炳顏老人眼前一亮,他以為是月兒,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才發現眼前的女孩稍微比月兒年輕些。他不禁有點嫉妒郝永德有這麽一雙如花似玉的女兒,他又想起了他的女兒,他的小雅不會比這兩個閨女遜色。

王老漢對郝思佳作了交代後就出了郝府回去了,他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個令他女兒悲催下場的男人身邊。在走出郝府大門時,他忍不住走近石獅子,就在這頭石獅子腳邊,小雅摔破了腦袋,隨後失憶,再後來瘋癲。石獅子邊上早就沒有了當年小雅留下的血跡,可是他仿佛又覺得自己回到了當年。他領著身懷六甲的小雅來到了郝府,卑微地乞求他們收留小雅。王老漢的耳邊回想了郝永德的母親郝許氏嘲笑他們父女的聲音,還有小雅的尖叫,下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又曆曆在目,這些嘈雜的聲音大得好像要刺破他的耳膜似的,王老漢佝僂著身軀、捂著耳朵一步一回頭地朝自己的家走去。

在蔡氏診所,吉野的目光跟著月兒忙碌的身影轉動著,他有一種想從她的身後抱住她的衝動。臨近中午了,來看病的病人終於少了一些。吉野走到月兒的身邊,月兒早就注意到了吉野的到來,她裝作沒看到,繼續專注地做著手頭的活兒,當吉野的手搭在她的肩頭時時,月兒轉過頭來微笑著看了吉野一下,卻不言語。

吉野原本想著月兒會說“你來了?”或者說些指責他的話。月兒的不吭聲讓吉野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走,月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吉野指著外麵對月兒發出邀請,他今天來是有目的的。

“好啊!我正想出去溜達溜達,你的人非常聽你的命令,我走一步跟一步呢!”月兒燦然一笑,對吉野開玩笑地說道。“你等我一會兒啊!我上樓去換身衣服。”

在月兒上樓換衣服的功夫,吉野又打量起這個不足四十平米的診所來。這是一個全科診所,兼中西醫結合診療。屋子的角落放著一張書桌,用來接診,此刻蔡衛榮正坐在位置上給病人把脈。在桌子的旁邊靠牆放著一張小床,用一塊簾子拉著,用來給病人作檢查,在屋子的另一頭,又放著一張牙科診所才會有的躺椅,屋子北邊靠牆的是一個放置各種藥品的櫃子,再加上來來往往的看病的人,使得診所顯得狹小又擁擠。吉野的目光四處掃射著這間不足看了幾遍的診所,想象著裏麵的人會做的事。

“怎麽,感到好奇嗎?發現什麽可疑之處了?要不要我去打開來給你仔細瞧瞧?”月兒換好衣服下的樓來,見吉野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藥品櫃看,就半真半假地對吉野看完笑道。

“月兒,你可真夠刻薄的。我這不是等你嗎?難道讓我閉著眼睛等?你的秘密自然會有揭開的一天,但肯定不會是今天。”吉野反應敏捷地回擊著月兒的玩笑。“我一定會揭開你神秘的麵紗的!”吉野在心裏像表決心似的嘀咕了一下。

“走吧!月兒小姐!”說著,他伸出手臂讓月兒挽著,那動作就像兩人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一樣。月兒大方地伸手挽住了吉野的胳膊,並回頭對蔡衛榮和齊梅說道:“蔡叔、齊姨,我跟吉野先生出去了,你們辛苦多忙了!”說著就走了出了。這時齊梅追著出來了,“月兒,如果方便的話,讓吉野先生送你一程,到藥房去把這些藥取回來,錢月底一起結算。診所的藥快沒有了。”說著齊梅把一張清單遞過來給月兒,月兒接過來看都沒看,就給了吉野。

吉野剛才看見藥櫃並沒有像齊梅說的是空的,他斷定這是月兒他們的一個行動計劃,他想看看月兒到底如何在他的眼皮底下完成交接?

吉野毫不客氣地接過單子一看,上麵淩亂地寫了一些常用藥,有拉肚子的黃蓮、治咳嗽的川貝、退燒的、助消化的等藥品,不屬違禁。

“好啊!先幫你把正事幹了!先去取藥!”吉野把單子遞還給月兒,然後拉開車門,讓月兒先上了汽車,自己坐在月兒的邊上。在狹小的車廂裏,月兒身上那股清香直往吉野的鼻子裏鑽,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月兒小姐塗了什麽這麽香?”

“是嗎?還好不是臭味!”月兒微微露齒一笑。

“我很奇怪,在最近幾次凶殺案現場也有月兒小姐身上的香味!”月兒知道吉野試探的觸角已經伸了出來。

“哦!那吉野先生是懷疑你那些人是我殺的囉?”月兒順著吉野的意思往下問道。

“月兒小姐當然不會承認了。因為我派人一直盯著你,你不可能在我的人的眼皮底下出去作案。可是我的確發現了月兒小姐的影子!月兒小姐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嗎?”吉野似真非真地誘騙著月兒。

“經過對死亡軍官的調查,我發現這些軍官死前都跟一個身高和月兒小姐差不多的女性有過交往,隻是這個女人的嘴角有一顆像瑪麗蓮夢露一樣的痣,頭發是彎曲的,化著濃妝,估計是為了掩蓋自己真實的麵容!”吉野把這一切說出來的時候,側頭看著月兒,月兒也把頭側過來看著吉野,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

“吉野先生做事真細心!”月兒由衷地誇讚著吉野。

“如果讓月兒小姐來做這件,你也會這樣嗎?”吉野繼續引導著月兒,他希望月兒在不知不覺中會露出破綻。

“殺人嗎?吉野先生真會說笑!你不就是懷疑我是那個女殺手嗎?”月兒索性挑破了吉野的心思,被月兒這麽一說,他有點下不了台了,這時汽車來到了取藥的地方。吉野發現這時一家日本人開的藥房,店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女人簡單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月兒交流了幾句,就開始熟練地給她拿單子上列的這些藥。吉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看,發現那個日本女人目不斜視地、手法嫻熟地取藥、包紮,毫無破綻可循,包紮完畢,女人還彎腰恭送他們出門。

臨出門時,吉野忽然回過頭去對那個日本女人講了一句諺語,類似中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他想試探一下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是日本人,因為吉林經過這麽多年的日本人統治,許多人都會講些簡單的日語,但是如果她連日本俚語都懂的話,那應該是自己的同袍無疑了。那個女人像知道吉野在試探他似的,對出了下一句,吉野這才客氣地對她點點頭,轉身和月兒走出了這家店。

吉野的懷疑的確沒有錯,那個日本女人是安琪裝扮的。她自從畢業後一直在華慈醫院工作,華慈醫院的副院長是個日本人,牙科醫生,是個不問政治的人,安琪利用工作間隙跟他學說日語,幾年下來,她已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還帶著一點大阪口音,因為副院長是大阪人。

這家藥房的確是一個叫倉空純的日本女人開的,隻是她回日本了,阿川就把它盤了下來作為備用的聯絡基地。安琪利用自己懂日語,一有空就過來站櫃台,月兒也沒有想到今天會是安琪。看到安琪穿著和服站在櫃台後麵,月兒內心激動無比,她強壓著心頭的欣喜,與姐姐做了短暫的目光交流,就雙手垂立站到一邊去了。安琪看了月兒列的藥品清單,知道了月兒急著要跟阿川聯係。

月兒的心裏感到暖暖的,自己雖然被吉野孤立起來了,但是周圍到處有自己的親人,她要擊垮吉野的信心更足了。不過她不知道接下來吉野會把她帶到哪裏去?

吉野今天的目的是想帶月兒到停屍房去看看這幾天被殺的日本軍官,看看月兒的反應。

當他揭開覆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單時,他凝視著月兒的眼睛,他想看到月兒眼裏的驚慌,哪怕一絲絲一點點,可是沒有,他隻看到月兒的目光如清澈見底的湖水般純淨,見不到一絲一毫的雜質,他不得不佩服月兒內心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