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郝永德回國

驚風飄白日,光景西馳流!一轉眼,郝永德主仆三人在日本待了有四年了。郝永德完成了在東京帝國大學經濟管理係的學業。他是一個有著遠大誌向和抱負的人,他不但想要發揚自家的家業,還要光大中國的經濟。東三省以煤炭資源儲量豐富為特點,但是開采挖掘技術十分落後。日本是個資源匱乏的島國,但是各種工業技術卻出奇的發達。要是中國能和日本聯手開發中國的資源,那中國的經濟發展將指日可待了。

年少賦新詞的少年情懷逐漸被男人胸中的宏圖偉業所取代。王小雅在郝永德心裏的位置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理想的膨脹慢慢地縮小,慢慢地變成了偶爾想起,在他的心裏蕩起一兩朵心花又歸於平靜的一個名字。也就在這時一個名叫中村良子的日本女孩走進了他的生活。

中村良子是郝永德在東京帝國大學的同班同學,美豔比不上王小雅,但是長得婉約動人、知性大方,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讓她顯得更加的清純可愛。王小雅熱烈而任性,和她在一起,郝永德時刻感到熱血沸騰,生活充滿了活力和生機!而和良子在一起,生活如同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緩慢卻深情!他兩個都想要。可是王小雅離他那麽遠,他隻好舍遠求近了。其實也是他這樣家庭出生的大男人的心性讓他對感情變得飄忽不定。他的理想和抱負讓他對現實有了客觀的分析和要求。小雅的家貧窮落後而且愚昧無知,而良子出生富貴之家,背景顯赫,她的父親是東京防務廳的廳長,母親是裕仁天皇的表妹。無論怎麽比,小雅都不是良子的對手。郝永德從肉tǐ到心理都喜歡上了中村良子。隻是這回他遇到的是比他在中國的家更勝一籌的日本皇室親戚。他沒有被這個家庭認可,被拒絕了。當良子告訴他父母不允許她和中國人交往時,他憤怒了。他從來沒有被別人說過“不”字。比財力,他們郝家不見的比不過中村家,可能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因為良子的皇室親戚身份讓他郝永德作為中國人在中村家裏矮了一大截。他不服,他的心裏竟然有一種想要加入日本國籍的衝動。

“永德君,我們沒有緣份,你是家裏的獨子,你的家庭是不會允許你永遠留在日本的,而我的家庭也不會允許我跟你到中國去生活的。”當良子含淚跟他道別時,郝永德的心裏很難過,不是因為要和心愛的女人分離的難過,而是一種被對手打敗的難過。經過了和王小雅的初戀,郝永德對男女之間的感情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認知了。良子父母不接受他,讓他再一次感到了自己在現實麵前是那麽的渺小,那麽的無能為力。他的雄心被這樣的一種失敗給深深地激發出來了,連同內心深處那種不顧一切想要達到目的的渴望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郝永德像上緊了發條的鬧鍾,卯足了勁。他發瘋似的徜徉在書海裏孜孜以求,探尋中日兩國的不同之處、共同之處。阿森和阿川天天陪著他熬到深夜。他們兩個在被迫狀態下慢慢地也有了自己的喜好。阿森心細如發、觀察力極強,對數字特別敏感。阿川有點優柔寡斷,但是重情重義,方向感特別好。他倆沒事的時候就在院子裏練飛鏢玩,阿森怎麽都玩不過阿川。天氣晴朗的日子,主仆三人會到山上打打獵,放鬆一下心情。這是阿川最得意的時刻。他用飛鏢投擲過去,野兔子百分之一百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阿川為自己有這麽一手百發百中的絕活感到無比自豪。他在空閑時為自己做了一把彈弓,沒事做時打樹上的麻雀。每當麻雀應聲而落時他就開心得不得了。他和阿森經常烤麻雀吃,開始瞞著郝永德,後來郝永德回家發現有烤肉的香味,他們就把烤麻雀拿出來給他吃,郝永德竟然也喜歡。阿川覺得彈弓不過癮,他又偷偷地用自己積攢的工錢買了一把槍,有事沒事地對著院子裏樹上的小鳥瞄準.....在日本四年郝永德主仆三人學到了很多,阿森和阿川的心智不再是剛到日本時的莽夫樣了。他們學會了思考和判斷。他們渴望回家,不想屈居人下。歸國的日子在三人的期盼中如期到來了。

三個年輕人在船靠岸的一刹那,情不自禁地緊緊擁抱在了一起,當他們眼泛淚光各自環顧四周時,發現同船的人們的眼神也如他們般的急切。他們有的極目遠眺,神情像要飛到岸上去似的,等不及靠岸的那點時間了;有的不斷地向在岸上來接他們的家人、朋友激動地揮手。

郝永德三人也在人群中發現了來接他們的郝再來夫婦以及隨從仆人們。

踏上故土,三個年輕人如釋重負,那種在異國他鄉孤苦無依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濃濃的歸屬感和自豪感。

郝許氏見到日思夜想的兒子,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清淚。她拉著兒子的手,把兒子的身子轉過來轉過去的打量,她發現兒子長得更高了、更結實了,郝再來見到兒子毫發無損的歸來,心裏也是無比的激動,隻是礙於身份,故意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其實,這四年他無時不刻不在思念自己的獨子,擔心他的安危。當初送他去日本,一方麵是為了斬斷他的情絲,另一方麵確實想讓他好好學習以便將來跟日本人做生意。如今來東三省做生意的日本人越來越多了,在長春和吉林市甚至有了日本人專門的聚居地。這在郝再來看來是一種商機。在郝家人圍著三個年輕人問長問短的時候,一個戴禮帽和眼鏡的身材瘦小的中年人默默地看了他們一眼,獨自消失在了接船的人群中。細心的阿川看在眼裏,他把這個男人的容貌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

汽車載著郝永德經過熟悉的街道和流動的賣各種吃食的小販和貨郎,郝永德的心裏忍不住想起了王小雅。“小雅她好嗎?她還在等她嗎?還是嫁人了?”他在心裏問著自己。和小雅在一起的一幕幕甜蜜往事又浮現在郝永德的腦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小雅了。“可是萬一小雅結婚了,有了別人的孩子,自己會有什麽感覺呢?”郝永德想象不出自己心裏的感受。自己四年杳無音訊,即使小雅結婚了,自己也不能怪她什麽。但是要是小雅還在等他呢?那該怎麽辦?家裏會同意自己娶她嗎?像自己當初幻想的那樣?他獨獨沒有想過他走了,小雅會發生什麽不測。

“永德,跟娘說說日本的樣子吧?”

郝永德的胡思亂想被郝許氏的問話給打斷了。

“還能怎麽樣,很小的一個島國唄!”

正在這時他好像看到了王老漢推著煎餅車的佝僂的背影,他使勁地往後看去,直到汽車轉彎了王老漢的影子看不見了。這時他才後悔為什麽不讓汽車停下來,去買幾個果子?

看見王老漢的身影,王小雅的音容笑貌在他的心裏又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