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刺殺郝永德
從山坡上回來的路上,月兒忍不住扭頭看小時候她和母親的家位置,那裏早就被荒草淹沒了。在這樣一個孤零零的院落裏,母親守候著少不更事的自己等著父親一個月一次的相會,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孤獨、相思?恐怕還有嫉妒吧?月兒在心裏深深地替母親悲哀、可惜,也恨起父親來。
“月兒小姐,你在想什麽呢?”吉野見月兒臉色凝重、一言不發,擔心她在恨他害死他的母親。“我知道,你在心裏一定非常恨我害死你的母親。換做我,也會恨的!”吉野設身處地地想著月兒的感受。
月兒索性雙手蒙著臉大哭起來,嘴裏喊著:“你們日本人為什麽要闖到我們中國來?為什麽不好好地呆在自己家裏?!”
吉野是個性情中人,這個問題他在心裏想了不知多少回。他見月兒真情流露,更覺得她不像是個做情報的,心底對她的那點提防便消弭於無形了。
月兒這麽傷心的哭泣,他不敢去碰她一下,哪怕扶一下她的肩頭。他要讓月兒感到他的內疚,所以他低垂著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絹,“剛洗的,請月兒小姐把眼淚擦幹,對不起了!”他的雙手手心向上,手帕平放在雙手的手掌上。
月兒默默地接過吉野的手絹,把臉上的淚水擦掉,“謝謝!手絹我洗好後還你!”
“不,不。月兒小姐,不要那麽客氣。喜歡你留著,不喜歡擦完後你給我好了。”吉野慌亂地擺著手。
“唉,他實在是個多情的人!一個好男人!”月兒在心裏深深地為吉野歎息,也為下一步即將對他展開的計劃感到於心不忍,但又不能不做,她的心裏很無奈。
月兒回到診所後,蔡衛榮告訴她,吉林城東支隊支隊長柳川要和他們的隊長林森見麵,商討如何截取郝永德長農稻田公司運往日本的戰爭物資?這批物資的最終目的地其實是運往日本在東南亞的戰場的。有可能是武器彈藥,也有可能是糧食或者是其他生活用品。郝永德的長農稻田公司早就已經受到日軍的層層保護,他自己和他的宅院也受到了日軍嚴密的保護。他成了日軍在中國的最好的物資供應商。據可靠情報,郝永德利用長農稻田公司到處收買挖掘文物並偷偷運往日本,也就是說他還涉嫌販賣走私文物!
月兒很想父親收手,她的內心始終不能相信父親會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背叛國家的人了。她很想去找父親攤牌,希望父親能聽自己的勸......可是父親太多太多的罪行,他能被原諒嗎?!但是自己作為女兒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背離名族利益的死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呢?
月兒決定無論如何自己必須和父親見一麵。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在郝家大院守衛的日本士兵經不住寒冷的煎熬,不斷地嗬手跺腳。
郝永德正在書房練習他的書法,攤在書桌上的四個字“厚德載物”寫得蒼勁有力。書房的牆上也掛滿了他寫的書法作品和各種字畫,還有擺放在書櫥裏的各式陶瓷。看樣子情報不會有錯了,從父親書房布置來看,父親是一個文物愛好者,確信無疑了。他的書法也頗見功力,很有可能他正在幫日本收集整理文物,那可真的是出賣祖宗了。
月兒心底像被蟲子蟄了一下般地疼痛,她輕咳了一聲,正在埋頭品味自己書法作品的郝永德抬起頭來,發現了一個瘦小的蒙麵人站在書桌前,他驚詫不已,不知道她是怎麽進來的。他伸手想去摸抽屜裏的槍,月兒拉下麵罩,含淚喊了一聲“爹”,郝永德去摸槍的手停在了半空,“你是,你是....”郝永德像見了鬼一樣地一連往後退,差點把他的紅木椅子踢翻。
月兒沒想到郝永德會是這樣的反應,她的心裏感到很悲哀。
“爹,是月兒,別怕!”月兒可憐自己也可憐郝永德。
“你真的是月兒?你就是上次春風拂麵舞廳跳舞的姑娘?!你沒有被炸死?”郝永德的聲音激動得顫抖著,他說完就朝月兒撲過來,他想摸摸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正在這時,一把劍斜著刺過來。由於月兒心緒激動,一時沒有注意有人潛入。她見劍刺來本能地上去迎接,她把郝永德拉到自己的身後。潛進書房的也是兩個蒙麵人。月兒飛刀過去紮滅了書房的燈,三個人“乒乒啪啪”地在黑暗中動起手來,月兒知道來刺殺父親的不是抗聯的就是軍統的,所以不敢使全力。對方似乎也是手下留情,雙方都想罷手卻已是不能,院子裏守衛的士兵和家裏的保安早已被驚動,外麵“劈裏啪啦”的槍聲響作一團,“月兒、永康,還不快走!”黑暗中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喝聲,“爹”月兒聽出了是熊果林的聲音。
“走!”熊果林低聲催促著他們,自己透過窗戶朝外麵射擊。月兒和永康豈肯就此罷手!他們也朝向書房蜂湧兒來的日軍和郝永德的保安團射擊,一槍一個,無奈他們的人越來越多。
“哎呀!”永康輕哼一聲,他的肩膀中彈了。“爹,你帶著永康先走,去臨平路上的蔡氏診所,我去那裏和你們匯合!”
“好,你自己當心!”熊果林答應一聲,扶著永康在月兒的掩護下在漆黑一片中突出包圍。月兒擋了一會兒,估計熊果林和永康已經突圍,也就隨便打了幾槍。這時隻聽見郝永德在外麵大聲地用日語和中文輪番喊著:“別開槍,抓活的!抓活的!”他趁月兒把燈砸滅的時候就地一滾,熊果林和永康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黑暗,逃了出來,郝永德撿了一命。先走他很擔心月兒會被日軍打死,所以拚命地喊“別開槍!抓活的!”
外麵的槍聲終於停了下來,書房裏麵也沒有動靜了,郝永德心裏祈禱著月兒沒事。
幾個日軍士兵和保安隊率先衝進了書房,書房裏空無一人,隻在地上留下了幾滴鮮血,三人當中有人受傷了,郝永德暗暗期盼受傷的不是月兒。
聽說郝永德府上受到攻擊,郝永德本人差點被殺,安倍晉太郎在吉野的陪同下親自過來慰問。他隨吉野走進了郝永德的書房,書房裏淩亂不堪,地上到處都是陶瓷碎片,牆上還有外麵士兵射入的子彈。吉野看著書房裏打鬥的痕跡,心裏感到很奇怪。刺客是跟誰打起來了?跟郝永德?看他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不像是能打的人呀!再說他身上好好的,不像是剛剛參加過這麽激烈打鬥的人。
“郝桑,請問你看清有幾個人來刺殺你?”吉野問驚魂未定的郝永德,此刻他的臉色慘白,他慶幸女兒救了自己一命,後怕沒被外麵的士兵的子彈打中。
“三個,好像是三個!”郝永德在心裏猶疑了一下,還是照實回答。
“你跟他們打了?”吉野繼續問道。
“沒,我跟他們打了我早就沒命了。”郝永德心有餘悸地說。
“那就奇怪了,他們自己打自己?”吉野大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會打起來的!燈滅後我趁他們看不清就逃出來了。”郝永德不想把月兒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