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離
蔡衛榮嚇了一跳,一個陌生女人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的家裏。從背影看應該是個年輕的女人,難道她就是組織上派來和他夫妻相稱的助手?
站著的女人正在看他貼在牆上的人體器官圖,聽見響動轉過身來,見蔡衛榮一臉驚詫,趕緊伸出手來:“你好!老蔡!”
蔡衛榮輕握了一下女人伸出的手,發現她的手指細長、柔軟卻很有力,根據自己多年的諜報經驗來判斷,這次組織派給他的助手是一個諜報員。
他很不滿女人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他不敢確定她是否就是組織派來的。他想如何不露痕跡的把接頭暗號說出來。
“還是我先來說吧!”年輕女人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
“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西出陽關無故人,勸君更盡一杯酒。”
“對不對?”年輕女人念完古詩,對他調皮的一笑:“好了,別懷疑了,我見過你的照片!知道你的情況。我叫齊梅,諜報員,你的助手!以後我盡全力配合你的工作,但是醫學上的知識恐怕還得要你慢慢補習!”齊梅眼鏡後麵的一雙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得出來齊梅是個快人快語的人,和她相處應該不會很難!蔡衛榮有點放下心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配合得越來越默契,齊梅在蔡衛榮手把手地指導下,學醫進步神速,沒幾個月功夫,就能給病人打針、包紮傷口了。倆人一個未嫁一個未娶,日久生情,就跟組織申請結婚。本來因為工作需要讓他們假扮夫妻,現在倆人動了真情,結婚就成了瓜熟蒂落的事了。
夫妻倆跟組織匯報後,組織很快有了答複:妥善照顧小女孩,爆炸非我方所為!
睡到中午時分,小女孩醒了過來,齊梅問她叫什麽名字?小女孩搖搖頭,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蒼白的小臉流了下來。齊梅忙把她抱在懷裏,小女孩竟然放聲大哭起來!哭了一會兒,小女孩的情緒有點穩定下來,齊梅給她洗了把臉,輕輕問她:“餓不餓?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女孩點點頭。齊梅給她煮了一碗雜醬麵,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了個碗朝天,好像餓了很久似的。但是任他們兩個怎麽問,小女孩就是不肯說她是誰?家在哪裏?爹娘是誰?問多了,她幹脆雙手揉眼睛嗚嗚咽咽地哭。齊梅隻好不問她了,讓她繼續睡覺。
晚上,為了照顧小女孩,齊梅和她睡大床,蔡衛榮在地上臨時打地鋪。睡到半夜,小女孩忽然大叫大哭起來,嘴裏不停地喊:“娘!娘!爹!爹!快救娘!”
原來那天趁著黃昏天還沒黑透,熊果林帶著幾個精壯漢子到郝永德的第二個家安放炸彈時,月兒剛剛跑出去玩耍了,家裏爆炸的一刹那,她被飛炸的磚頭擊中劃了一道口子,人也暈過去了。也是他這一暈,讓她逃過了熊果林他們斬草除根的決心。月兒醒來後發現家沒了,娘不見了。她想起了以前郝永德跟他說過的話,“等你長大了,爹帶月兒和娘去一個好地方!”每次郝永德回去,她總會目送他很遠,有時還會偷偷跟出來。那天,她醒來的第一個反應是去找郝永德,她就朝著郝永德回去的方向摸過去了,一直來到了蔡衛榮的診所,累得再也走不動了,直接在門口昏睡過去!
齊梅一骨碌坐了起來,把月兒抱在懷裏,睡在地上的蔡衛榮也披衣坐了起來。
齊梅懷裏的月兒像是被夢魘鎮住了,眼睛緊閉著,嘴唇輕輕蠕動著,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了。齊梅拿塊毛巾輕輕地擦去了小女孩臉上的淚水。
“唉!不知她在夢裏怎麽受苦!”齊梅歎了口氣,又把月兒放回到床上。
“但願明天她能開口,告訴我們她到底是誰!”蔡衛榮無限憐憫這個孩子,可又打不開孩子的心門,他很著急。
第二天,夫婦倆忙著給病人看病,因為換季,感冒的人很多,蔡衛榮的西醫療效快點,病人都到他這裏來看。再說他這裏的診療費比對街俄羅斯人開的診所便宜。倆人忙了一上午,等吃中飯的時候,齊梅把飯端上去給月兒吃時,發現月兒不在床上了。她吃了一驚,趕緊把樓下的蔡衛榮叫了上來。
“會不會是在跟我們捉迷藏?”蔡衛榮邊說邊拉窗簾。夫婦倆把樓上樓下各個角落都找了一遍,沒有發現孩子的蹤跡。齊梅發現孩子來時穿的衣服她洗好後晾在窗外晾衣杆上,現在也不見了。倆人這才覺得問題大了:孩子不告而別了!他們不禁為孩子擔起心來,這麽小的孩子,能單獨走多遠呢?碰到壞人怎麽辦?倆人分頭在附近找了找,也沒有線索和蹤影。診所離不開人,倆人找了未果,隻好先後回到了診所。
月兒醒來後吃了點齊梅放在桌上的點心,踮著腳把晾在窗外陽台上的衣服收回來穿在身上,輕手輕腳地穿過樓梯來到了大街上。蔡衛榮夫婦忙著給病人看病取藥,一點都沒注意她從樓梯上下來。其實,要是月兒發現他們在注意她的話,她早就不會下來了。
月兒要去找郝永德。可是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找她的爹!她看到許多人拎著箱子往一個方向去了,那個箱子爹每次回家來看她們娘倆時,總是帶著的,爹還會從箱子裏拿出許多好吃的東西,好看的衣服呢,現在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爹買的,可惜被燒破了一個洞。她惋惜地低頭看了看褲子上的一個破洞。這些人既然拿著跟爹一樣的箱子,那麽爹肯定也是跟他們走的是同一條路。這樣想著,她也便跟著這些拎著行李箱的人來到了火車站。因為人小不用買票,她就跟著其他旅客上了火車。這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列車開動了,看到鐵路兩邊的樹一棵棵地往後退去了,景色不斷地變換著,她感到很興奮、很好奇。她心裏暗暗責怪爹為什麽不帶她和娘來坐這麽好玩的火車呢?
列車靠站了,有旅客下車也有旅客上車,月兒不知道她該在那裏下車。她的心裏有點害怕。她想多坐一會兒火車。再說爹每次隔好長時間才來看她,一定是因為爹工作的地方離她和娘住的家太遠了。所以直到列車上的人不太多了,她覺得坐在火車上的時間也夠久了,她才想到下車。跟著其他旅客出了火車站,月兒暈頭了,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她感到肚子在“嘰哩咕嚕”地叫喚,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就不知道消化到那裏去了。
她很餓,想吃點東西,可是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她很後悔早上沒把齊梅給她準備的糕點帶出來。她東張西望了一下,發現有兩條路,一條充滿了車軲轆的影子,另一條平整一些,路兩旁長著各種野草,還夾雜著她不認識的小花呢!她不想再坐車了,她決定走開滿鮮花的那條小路!她和娘住的家後麵小山坡上也有許多好看的小花小草的,那天家裏爆炸起火時她就是剛從山坡上摘花回來呢,要是她走得快一點,她就和娘一起葬身火海了,想到娘,月兒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她實在累得慌,她想起了爹溫暖厚實的後背。這時要是爹能來背著她,那該多好啊!爹跟她玩時,總會把她背在肩上,有時還會把她往空中拋,然後又把她接住摟在懷裏,用自己的下巴親親她的小臉蛋,她常常被爹的胡子癢癢得“咯咯”笑出聲來。每當父女倆親熱地玩在一起時,娘通常會在邊上含笑地看著。現在家被燒了,娘死了,爹也找不見了,月兒越想越傷心,索性“哇”地一聲哭起來了。
正當月兒一個人在路邊蒙著眼睛哭的時候,從對麵走來一個中年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