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農曆八月十九是可瑩的生日。可瑩的前兩個生日由於誌興正在和可瑩鬧“冷戰”,並沒有送她什麽禮物。這將是可瑩在高中階段所能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
這日中午,可瑩和三個朋友正在討論今天該怎麽過,周鋒、盧朋、呂良……都送了些什麽禮物。突然,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透過玻璃幾人看到,來人竟是誌興。
王玲、高丹對著可瑩詭笑一下,可瑩滿麵飛紅,嘴角卻掛著甜甜的笑意。
“說曹操,曹操到,稀客呀!”王玲搶先一步開了門,對誌興一笑道。
“最近很忙,好久不來看大家了。”誌興一笑道。
“是看我們呢?還是……”高丹忽然看到誌興手裏拎著的一個粉色包裝袋和一個裝著糖果的白色塑料袋,不覺又笑道,“拎的什麽呀?”
“這些糖是給大家買的,至於這個……”誌興指著粉色包裝袋道,“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穆可瑩的生日吧!”
說完,誌興將禮物遞到了可瑩近前,可瑩微笑著不語,愣在那裏竟不知所措。
“趕緊接著呀!”陳晗提醒可瑩道。
可瑩道了聲謝,順手接過了禮物。
“聽說這次考試你們理科班隻有幾個上了五百,其中就有你一個。”陳晗道。
“湊巧罷了。”誌興一笑道。
“謙虛了不是。”王玲道。
“哎!禮物可不可以拆開,讓我們看一下?”高丹說著從可瑩手裏奪下禮物,欲行拆開。
可瑩未做任何反應,倒急壞了誌興。誌興大窘道:“不行,不行,這個……當著人麵拆禮物是不禮貌的。”
說完,誌興竟不顧風度地從高丹手中拿下禮物,轉交到可瑩手上。
高丹難掩一臉的失望,轉而詭秘一笑道:“裏麵到底有什麽禮物哇?不讓我們看?”
誌興淡淡一笑不語。
誌興越是神秘,幾人的好奇心反倒越強。王玲竟也按奈不住,一把從可瑩手中拿過禮物,欲要拆開。
若換作平時,誌興自是不便阻攔。但失風度總比失麵子好,誌興又一次製止了王玲。
看到朋友們失望的神情,可瑩看了看誌興道:“拆開讓她們看一看吧!要不大家都沒心情上課了。下午就要放假了。”(當天是周五)
見可瑩發了話,誌興縱使有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好再阻攔,隻得自我解嘲地道:“那……好吧!其實也沒有什麽……”
誌興一點頭,高丹和王玲爭著將禮物奪了過去。
見此,陳晗在一旁道:“你讓穆可瑩拆。”
“沒什麽,反正大家都是朋友。”高丹不以為然道……
“哇!這麽多果凍!”高丹去掉包裝紙,拆開禮品盒一看,不覺驚歎道。
“正好十九個。”誌興在一旁解釋道。
“怎麽是十九個,不是二十個?”王玲道。
“今年是十九歲生日嗎?一個代表一歲”(北方記年齡多以虛歲記算,即十八周歲)
“那明年豈不是二十個了?”高丹道。
誌興笑而不答。
“這有一個眼鏡盒。”王玲道。
打開眼鏡盒,掀開粉色眼鏡布,眾女生的臉上露出喜色。隻見裏麵放著一個用不鏽鋼擰成的眼鏡架,長約四五厘米。自是稱不上巧奪天工,卻也算得上小巧玲瓏。
這是半個月前,誌興在家裏利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用虎口鉗一點一點擰成的,為此手還磨出兩個血泡,可謂煞費苦心。
“咦?這是什麽?”伴著高丹的一聲驚疑,大家看到她手中托著的白色塑料袋裏裝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東西。
“好像是一顆豬心……”王玲一語道破天機。
“我……我看穆可瑩……身體太弱了……買……買了熟食給她補一下身體……”誌興大窘,臉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支支吾吾地道。
“噢——”,“啊——”,“嗯——”,王玲、高丹的臉上露出了詭詰的笑容,嘴裏發出一連串精靈古怪的聲音。
可瑩滿麵飛紅,頭低得和地板平行。誌興此時隻恨自己不會土行孫的“遁地法”,不能一下鑽到地裏頭……
“這是什麽?好像是手鐲!這裏麵是不是百寶箱啊!怎麽什麽東西都有啊!”高丹驚歎道。
說完,高丹從禮盒中掏出一個白色手帕。打開手帕,裏麵現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淺綠色的玉鐲。
“本來高一時,就打算買一個送給她的,一直拖到了今天。”
可瑩看了誌興一眼,心中一震。當時本以為誌興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他卻記到了今天。
在盒子底部,有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上麵布滿了誌興的字跡。高丹,王玲不好再動,轉手將禮物還給了可瑩……
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奚落落。陣陣清風迎麵吹來,卷起了片片落葉,讓人產生了些許涼意。
“你冷嗎?”誌興柔聲問道
“還行,你這次考試考的不錯。”可瑩不覺將衣服裹了裹。
“最近過得怎樣?”誌興淡淡一笑,轉而問道。
“還好,就是學習累點,對了,陳晗說她不想念了。”
“真的?假的?”誌興不覺一震。
“她有個舅舅勞務輸出到新加坡,你知道嗎?”
“知道”誌興想了想,似乎曾聽陳晗提起過。
“她舅舅在那邊過的還可以,要接陳晗過去出國留學。”
“真的?假的?”誌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多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真的!她說她會考完後就回家了。”
“哦!”誌興木納地道了一聲。
想到陳晗這兩年多來對自己的關心和幫助,想到陳晗即將要離開了,誌興悵然若失…….
當可瑩一個人在家裏偷偷地讀完誌興寫給她的信時,淚水浸濕了她的眼睛,信寫的很長,其中有幾段這樣寫道:
“我時常以無比感激的心情麵對上蒼,因為它讓我遇到了你,然而有時,我又以無比憎惡的心情麵對上蒼,因為它讓你遇到了我。
在你身上,我所得到的是今生迄今為止我所得到的最好;我所虧欠的是今生迄今為止我所虧欠的最多。我想,我會用我的一生去回味我所得到的最好,我更想用我的一生去彌補我所欠下的最多,我甚至在想,如果一切允許的話,為了你,我可以效仿《雙城計》中的卡爾登.悉尼……”
“無論命運之船將你我推向何方,我都會永遠地祝福你,即使有一天,我先你離開這個世上了,我的靈魂也會幻化成一隻雪白的鴿子守護著你,直到地老天荒…….
95
梅河口市的五陵中學,高中的最後一門會考——英語考試結後,可瑩從考場裏走了出來。
走了幾步,可瑩隻感到頭昏昏沉沉的,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便蹲在了操場上的旗杆旁……
“怎麽了?考試題不是很簡單嗎?基本上都是我們學校買的原題,老師也給做了答案的。”王玲走了過來看了看可瑩道。
“不是因為考試,我頭感覺有些不舒服。”可瑩有氣無力地道。
正在這時,誌興走了出來,見到可瑩,眼前先是一亮,隨後看到可瑩麵色慘白的樣子,不覺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沒事吧?”誌興關切地道。
“沒事,就是感覺頭有些暈。”可瑩抬頭見了誌興,麵上微露喜色道。
“是不是暈車啊?”
“可能是吧!另外這兩天身體有些不舒服。”說完可瑩咳嗽了幾聲。
“她都咳嗽好幾天了,讓她吃藥也不聽。”王玲在一旁道。
“你都吃藥啊!等一下回去怎麽辦啊?”誌興一臉憂慮地道。
可瑩沉默不語,代之回答的是幾聲輕咳。
聽說糖果可以抑製暈車,誌興環顧四周,見校門口旁邊有一家商店,飛快地走了進去……
當誌興再次出現在可瑩和王玲麵前時,他的手裏拿著一袋糖果和一盒口香糖。
“和王玲在路上一起吃,對暈車有抑製作用”誌興說著,將糖果和口香糖遞到可瑩近前。
可瑩抬頭看著誌興,眉毛微微蹙起,一雙清澈的眼睛裏閃著晶瑩的淚珠,也許是痛,也許是感動。
“我……不想吃,我不要…….”
“給你你就拿著吧!”王玲在一旁說。
“吃了能好受點,你怎麽那麽不聽話呢?”
當誌興無比真誠,無比關切,無比痛惜地道出這句話時,他忽然感到,自己對可瑩的關心似乎已不單單是一個男孩對一個女孩的關心,仿佛在“愛情”的層次裏麵,又夾雜著一種親情的味道。
可瑩靜靜地接過了糖果,一切似乎如此自然,一切仿佛順理成章……
次日清晨,誌興早早的來到學校,時不時地透過玻璃窗向外張望,然而整個早上,誌興也沒有見到可瑩的身影。
誌興心不在焉地上了一節課,一下課,就奔上了二樓的二班……
“穆可瑩來了沒有?”尋得呂良後,誌興開口便問道。
“沒有……”
呂良的話還沒有說完,誌興轉身就走……
就這樣,誌興有生以來的第二次逃課也是為了可瑩。
“當——當——當——”
“誰呀?”屋裏傳出可瑩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或許由於緊張,誌興連聲音都變了。
“等一會兒”
裏麵傳出“撲——撲——”的微響,可瑩似乎在疊被子。
“吱——”門慢慢地打開了,可瑩的身形一點點的延伸,最後整個出現在了誌興的眼前。
“進來吧!”可瑩說完,又溜回到炕上。
“你怎麽沒上課啊?”見可瑩並無大礙,誌興的心也落了下來。
“昨天晚上回來,很不舒服,打了一針後,好了許多,今天早上本想去上課的,她們都說休息一上午,等好利索了再去,我就……”說到這兒,可瑩不好意思地一笑。
“都這時候了,還在睡覺。”誌興不無嘲諷地笑道。
“我哪睡了,這屋裏太冷了。”
誌興輕吐一口氣,氣在空氣中匯成了一條銀白色的線,誌興微笑著,充滿憐惜地看著可瑩。
這是誌興第一次看到素麵朝天的可瑩,頭發散亂地披著,一張蒼白的臉上泛著紅暈,眉似新月,目若秋水,一雙薄薄的嘴唇仿佛被雨水衝洗過的鮮紅的櫻桃,晶瑩剔透,美麗別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一時之間,竟看得誌興有些呆了……
見誌興呆呆看著自己,想到自己頭也沒梳,臉亦沒洗,可瑩臉不上不覺陣陣發燙。
“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說完,可瑩低下了頭。
誌興亦覺失態,遂轉過身去,背對著可瑩,靜靜地看著窗外。
小城的上空,一群雪白的鴿子盤旋著飛行,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美侖美奐,婉若神鳥一般……
見誌興背過身去,可瑩忽然變得極其尷尬起來,她看到誌興對著的窗台下麵的床上,放著自己昨晚換下的內衣。今早由於不舒服,還未來得及收,可瑩連忙從坑上溜到了地上……
誌興正對著天空出神,忽然聽到可瑩下了地,待側身看去,見可瑩手裏正拿著一件銀白色的衣物向床上的衣服底下藏。誌興仔細看去,竟是一件女子的內衣。
此時,恰逢可瑩抬頭看了誌興一眼,四目相對,雙麵緋紅,誌興連忙將目光移到窗外,可瑩溜回坑上,恨不得鑽進被子裏……
誌興忽然想到,自己此時已不便對著床了,唯有轉過身去重新麵對著可瑩。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一接觸,又是雙麵緋紅。
可瑩坐在被子上,頭低得和坑麵平行。誌興則愣愣得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可瑩。
可瑩身穿一件淡藍色的毛衣,胸脯高高地隆起,散發著青春女性的氣息。三年的時光,可瑩已由一個青澀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標致成熟的大姑娘了。
直到此時,誌興方意識到了可瑩與自己真正的不同之處,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四周是高牆的陰暗的屋子裏,忽然被打開了一散天窗,在他渾純無知的世界裏注入了一縷陽光。
一瞬間,誌興對可瑩又多了一種特別的情感,身體裏有一種莫名的**,仿佛一個沉睡已久的雄獅被喚醒了,喚醒了軀體,喚醒了野性。
“你……好些了嗎?”沉默良久,誌興極力保持自己鎮定地道。
“好……好些了。”可瑩不敢抬頭正視誌興。
“我……我們去上課吧!”誌興的嗓子裏仿佛有一根刺卡住了,每說一個字都使出全身力氣。
可瑩蠕動了幾下嘴唇,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唯有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一夜,誌興失眠了,朦朦中,可瑩那銀白色的內衣總是在眼前浮現,誌興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但是在睡夢中,誌興又一次見到了可瑩那銀白色的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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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靜悄悄地,誌興和陳晗良久都沒有說話,一時,氣氛顯得凝重而尷尬。
“她們都去上課了,你也去上課吧,”陳晗打破沉寂道。
“不去了,反正逃課也不是第一次。再說明天你就要走了。”誌興苦笑一下道。
陳晗看了誌興一眼,眼神裏流露出傷感之色。
“我發現人在做壞事的時候,第一次總是心驚肉跳的,漸漸地變得隻有一絲的不安,到了最後也就麻木了。我逃課就是這個樣子。”
“人就這樣,一次次走向罪惡的深淵。”
“所以劉備說“勿以惡小而為之”,看來是很有道理的。”
陳晗一笑,表示不置可否。
“你真的決定放棄高考了嗎?”誌興心有不甘地道。
“做一個決定是痛苦的,放棄一個理想更加的痛苦。”陳晗淒苦一笑道。
“是啊!”誌興歎了一口氣道,“什麽時候出國留學呀?”
“一個月之後吧!這幾年的學習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怎麽想著要到新加坡呢?”
“我有個舅舅勞務輸出到了新加坡,已經在那邊定居了,本來去年就讓我過去的,可我想,讀了一個高中,如果連一個畢業證都沒有拿到,太對不起自己了。”
“在國外,要照顧好自己,同時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因為你所代表的不單單是你自己。”
“我會的,讀了這麽多年的書,其馬的素質還有有的。”陳晗頓了一下,接著道,“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因為想到要和你們分別的緣故吧!我的心裏現在……非常難受。”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大家早晚都是要分開的。今天我們這些人相聚在這裏,明天不知我們身在何處。有時候我在想,人生就像趕車一樣,你不知在哪一站上車,跟你一同上車的有哪些人,也不知在哪一站下車,哪些人在哪一站下車……”
“‘大詩人’,怎麽這麽份感,似乎不像你的作風。”陳晗勉強一笑道。
“或許是因為你要離開由感而發吧!”
“我們以後還會見麵的,不是嗎?”陳晗看著誌興道。
“也許吧!”誌興想了想,靜靜地道。
陳晗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有一種不祥地預感,仿佛這次分離是和誌興的永別一樣。
“你和穆可瑩兩個怎樣了?”陳晗連忙岔開話題道。
“還是老樣子,若即若離。”
“你要好好珍惜呀!穆可瑩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誌興一笑,不知怎樣回答。
“據我所知……”
“什麽?”誌興追問道。
“不知道你聽說沒有,她班的盧朋已經追了她一年多了。”
“是嗎?那……她同意了嗎?”誌興關切地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穆可瑩也不像以前那樣了,什麽事都給我說。”
誌興陷入了沉思。
“應該不會同意吧。”陳晗勸慰誌興道,“其實我……”
“你怎麽了?”誌興抬頭看著陳晗,見他臉上脹得粉紅。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陳晗想了想,低下頭道。
誌興愣愣地,一時有些摸不到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