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疑竇 下

男子見春雀不答,心裏有些著急,額頭上沁出了些許汗珠。他抬頭朝白大衣的男子微微偏了偏頭,男子心領神會退出隨後將門關上。

一時房間隻剩下他和春雀兩人,男子再度開口道:“姑娘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春雀抬眼望向他,依舊保持沉默,或許這種時候不答比答更能讓事情偏向自己一方。畢竟急著要見病人的是他,而且見他樣子還是非常想見的情況。

果然,男子見春雀依然不說話,隨即歎了口氣:“你是我見過古代女子中最沉得住氣的,我都懷疑中毒的人與你沒什麽關係。”說完抬手撓了撓腦袋。

春雀聞言不由笑了笑,什麽叫他見過的古代女子,說的好像自己是外星來的一樣。

正欲開口說話,可下一刻卻被他手腕裏的一個東西給驚住了。那是圓形的鋼表,用的是鋼製的表帶……

春雀霍的從凳子上站起來,將男子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對著他的手表問道:“你,你是……”語氣裏難掩激動,卻有些忐忑。

唐朝多有外國人來往,可這手表這個時代有生產出來嗎?尤其是鎢鋼的,而且還刻著roda……

“怎麽,你認識這個?”男子也是一臉驚訝。

春雀點了點頭,隨後問他:“你從哪裏得來的手表?”卻因為男子的下一個回答而更加激動。

“這是我隨身帶的。難道你是?”男子臉上亦是欣喜。

春雀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心潮澎湃。她萬萬沒想到竟然除了自己還有人也穿越到了這裏來。而且比自己還早,這,算不算遇上老鄉了!

“真沒想到,我還會遇到同樣的人。你來這裏多久了,我已經三年了。”男子高興的說道。

“我才來幾個月。我叫春雀,很高興認識你。”春雀伸出手,裂開嘴笑道。原來這種最沒技術的話卻是最能反映如今激動的心情。

男子伸出手與她相握,笑道:“我叫廖淼,是這回春堂的主人。”

“你真厲害,竟然在這裏開了一家如此成功的醫館。”春雀衷心敬佩,想到以後自己再不是這個朝代的異類,有了共同語言的人心裏更加開心。

“這也是機緣巧合,這回春堂的舊主人救了我,他膝下無子,見我有些醫術歸天後便將這回春堂交給我打理。我隻有盡心盡力才不會辜負我的救命恩人。”廖淼說道,言辭裏盡是對救命恩人的感激,這讓春雀好感大升起,原來心裏的戒備早已放了下來。

兩人都彼此問了前世的一些事情,這樣愉快的交談令春雀都忘記了自己偷偷跑出來的事情。

“時辰不早了,你若還不回去,被人抓到了可不好。”廖淼好心提醒道。

“哎呀,我得回去了。”這麽一說春雀立馬恍然,光顧著高興竟忘了時辰了。

“嗯,對了,你到現在還沒說是誰中毒呢。”廖淼見她要走,連忙問道。

“就是我的主子。”春雀聽他這麽一問,身子一頓,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

“盡快帶他過來讓我看看吧,相信我,我是個醫生,醫者父母心。更何況,我將他治好,你也算了立了功,這樣你家主子對你自然會更好。這長安城裏,我隻你一個穿越來的朋友,也算是我做朋友的一點點幫助吧。”廖淼誠懇的說道,話語裏都是對春雀的關心。

“我也是。”春雀點了點頭,笑道,心裏頗為感動。誰不是呢,這長安城裏,她也隻有廖淼穿越來的朋友。雖然認識時間這麽短,可或許就是這樣的特殊讓春雀這麽快放下戒備信任了廖淼。

“讓開,別擋著路。”耳邊忽然響起一聲音,緊接著身子被人推了一下,春雀一個沒留神沒穩住身子就向旁邊倒了下去。

“啊……”春雀不由驚呼,正當以為自己要摔倒的時候隻覺後背被人一推,另一隻手被人一拉,自己又重新站了回來。

“莫不是你被治傻了,半天擋在這門口。”女子聲音響起。

春雀聞聲回頭,原來是剛才靠在牆邊的乞丐女子拉住了自己。

“嗬嗬,謝謝你拉了我一把。”春雀笑謝,一點也不在意她說的話。

女子望著春雀並未答話,隨後鬆開了自己的手。春雀朝她再度笑了笑便轉身離開,誰讓自己心情好呢今天。

待走到與回春堂相距一段距離後,春雀倏的轉過身冷聲道:

“你為何一直跟著我?”

跟著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拉了她一把的乞丐女子。

“我隻想問你,你進去後可有看見一個很瘦的穿著白衣的大夫?”半晌,女子開了口。聲音有些急,有著隱忍的思念……

“那醫館裏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白衣的人,也幾乎沒幾個不瘦的。你這樣問我,如何答得出來?”春雀無奈答道。心下不由好奇,這女子好端端問自己這個幹什麽?她為何不自己進去找?

女子聞言頭低了下去,髒亂的頭發散亂的蓋在前麵,春雀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春雀不由問道:“你為何不自己進去找?”心下不由想到莫非是這女子喜歡上了醫館裏的哪位大夫,羞於如今這破落樣子,故而隻在門外徘徊,剛好自己得她所救免與跌倒,所以便問了一下。

可早上她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倒是真看不出來會是如此羞怯自卑的人呢。

“你以後最好不要去回春堂,那裏很危險。”女子抬眸望著春雀,語氣清冷。說完不待春雀反應過來便轉身離開了,消失在了一處小巷中。

剛才還問我裏麵的大夫,現在又說裏麵很危險……春雀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半晌得出了一個結論:怪人!

春雀已經站在王府後的一處側牆許久了,她將小門微微推開了一點,眼睛瞄著府裏不遠處來來往往走動的下人,心裏不由捏了一把汗。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沒人的空檔,春雀急忙推開小門急急走了進來,剛轉身關了門就聽見一聲讓自己身體渾身發僵的聲音來。

“一大清早去哪裏了?”男子淡淡的聲音飄來……

春雀連忙轉身低下頭,輕聲答道:“回公子,奴婢待在房間悶了,便出去走了走。望公子恕罪。”

王青彧望著低著頭的春雀,麵上泛起了一絲氣惱。他一清早去了她房間卻發現空無一人,待在她房中半天也未見本人回來。這府中她定不會隨意走動,那麽便是外麵了。自己待在這離小樓最近的一道後門足足待了一個多時辰……

“下回若要出去,告訴我一聲。你傷還沒好透,回去歇著吧。”王青彧說完轉身率先回了小樓。

春雀聽他這麽一說,不由鬆了一口氣,抬頭見人已經走遠,知他已經生了氣,隻好邁開腳步緊緊跟了上去。

隻不過院門外站的一人倒是讓王青彧和春雀都楞了一下。

“公子,剛才在前院碰見大老爺了,他便差奴婢過來請公子去前院一趟。”翠花行禮道。

王青彧微微點了下頭,側頭看了一眼春雀,待春雀衝他點頭後,這才放心的離去。

我知你要我離翠花遠點,可我又哪裏能忍得下這口氣。春雀看著王青彧離去的背影暗想道。

“春雀,你傷可好點?剛才看你們在小門那邊走過來,是不是偷偷溜出去玩了呀?”翠花見王青彧走遠,一個大步走到了春雀麵前,又是關心又是打趣,神色自然的很。

“沒有出去,剛好陪公子散步到那裏而已。”春雀答道,眼睛卻仔細的觀察著翠花臉上的神色。

“那你的傷怎麽樣了?公子可有再找那歐陽大夫給你看?對了,可有什麽想吃的?晚點我開小灶給你做點送過來。”翠花問道。

春雀聞言淡笑道:“上回的翡翠糕挺不錯的,可還有?”

“那個啊……”翠花聞言臉上泛起了難色,說話支吾了起來。

終於要露出馬腳了,看你如何演下去。春雀心裏冷笑。

“怎麽了?莫非很難做?那就算了,我還留了一塊。”春雀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不是府裏做的,在外買的。是不是很好吃,所以舍不得全吃了?”翠花打趣道,隨後臉上又有些不自在。

“哦?是哪裏買的?”春雀繼續問道。編,你繼續編。一個謊言必然是用另一個謊言來包住,那麽在這些謊言的對接之間,必然能找出破你謊言的證據來。

“其實,哎呀我就說了吧。”翠花跺了跺腳,這句話讓春雀心裏忽的緊張起來,身子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其實這翡翠糕是旺財給我的。那日他得知你受了重傷,托我將這碟翡翠糕送與你吃。還叫我不要告訴你。”翠花自顧說道,卻沒注意春雀的異常輕微動作。

“旺財?為何要送給我,還不讓你告訴我?”春雀一愣,她知道旺財是翠花的未來的丈夫,但是自己素來與他無交集,為何要對自己下毒?

“你不記得了啊?那日你在大廳裏堅決不下跪於大公子,旺財他,他還欺負你來著。後來我也多次責罵他,他知道錯了。所以前幾日你受傷,他這才托我帶了翡翠糕於你。因著想時日久了再與你說起,這樣你也不會再怪罪他……”翠花望著身邊一臉沉思的春雀,話越說越低,眼裏滿是愧色。

春雀聽翠花這般描述,腦海裏卻在使勁的想著什麽廳中自己不下跪,旺財欺負自己的記憶來,可腦海裏總是有大片雲霧總也撥不開,明明有些影響卻又全然看不清楚。

這事也是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裏的吧。那麽這與昨日忽然記起某日在王青彧房中與他親吻一事又有何關聯呢?為何之前都沒想起來?

“那事我早已忘記了。沒想到他還放在心上。”春雀對翠花笑笑,見翠花如釋重負的表情,隨即又問道:“這翡翠糕看起來很貴重,他是從哪裏買的?花了不少銀兩吧。”

“他哪裏有閑錢買這麽貴重的翡翠糕,我也是後來聽說這糕是大公子賞給他的。不過我問旺財,旺財卻說不是。我便也沒再問下去。”翠花想了下說道。

王青文?下毒的人會是他嗎?為什麽要對我這樣一個下人下毒?而且我前段時間還剛幫了他大忙……莫非正如廖淼所說,下毒人的意圖不在我,而是在王青彧身上?可,為什麽就那麽肯定他會吃下這些糕呢!春雀的腦子亂了……

前院某處偏僻的大樹下

“咦?你沒吃下那糕嗎?還是你那神出鬼沒的朋友又救了你。”一陰柔的聲音傳來,帶著膩膩的笑意。

“她隻是個下人,沒必要卷到我們中間來。”王青彧淡漠道,望著眼前翹著蘭花指正望過來的王青文。看來他還不知道春雀的特殊體質,不然自己是不會明著跳進他設的圈套的。隻是換了當時的情況,不管春雀是不是普通人自己都會那麽去做的……

“你放心,我怎麽舍得她死呢。這以後與蠻人的生意我可還要靠她呢。”王青文輕靠一樹上,蘭花指優雅的撫著胸前的碎發。

“大哥,你回頭吧。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威脅。”王青彧望著眼前男不男女不女的王青文,輕微的歎了口氣,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勸眼前這人了。

“兄弟兩說這個幹嘛。我派人騙了你來,可不是說這些的。”王青文擺了擺手,不願聽。

“我與你也沒什麽好說的。”王青彧抬眼望著王青文,眼底湧起了深深的悲哀,隨後轉身離了開。

王青文也不阻止,自顧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碎發,嘴裏低低自語:“怎麽能放過她呢,如今她可是你唯一的軟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