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浮麵
滿室華竹築,雅雅芳華色。入手清涼處,筆筆皆君刻。
這一室綠竹築成,清雅芳華,春雀伸手摸著竹床,清亮的舒意絲絲傳入心間。穿好衣服的她與王青彧共坐床邊,相偎而依,心思各異。
“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再傷害你。”王青彧伸手輕撫春雀的潑墨長發,發誓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主謀是誰,雖然王青文未承認,可春雀剛進府夜裏就被下了引魂術。府裏除了他懂邪道,還能有誰。
如今春雀已然記起事情經過,那麽知道王青文是早晚的事情。隻能說王青文的忘憶法術還未到家。以前也是,如今依舊沒長進。
“嗯。”春雀聽著頭頂傳來的聲音,心不由一緊。卻仍掛著笑輕快的嗯了一聲。
那一夜的畫麵清晰無比,王青文帶她去了一間很小的房間,那房間裏布滿了奇形怪狀的血色道符。她被王青文安置在一角,王青文隨後從一抽屜裏拿出了兩錠貼著道符的金子,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到金子上,血瞬間融入到金子裏消失不見。那兩錠金子不一會就散發出金紅的暗光出來,王青文這才將金子塞到春雀的懷裏。
彼時,桌上一張紙飄了起來,王青文一伸手,紙便飄到他的手上。春雀看見自己的鼻子不知何時竟流了血出來。
王青文身影一晃,眼前一張紙飄過,這時的春雀清晰的看到了那上麵寫著碩大的“契約兩字。而王青文那原先如墨的黑瞳早已變成了妖異的血瞳,那張開嘴扯開的笑恍若十八層地獄凶神惡魔帶著狂妄肆虐的吞念直直的對著春雀笑……
春雀想到這裏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再也不想想下去。那晚,若不是彧事先有所防備,恐怕他們都會中了王青文的圈套。
怪不得,幾次見到王青文,她都有種不寒而栗的莫名感覺。
可,那契約上寫的到底是什麽?而王青文操縱她到底是想做什麽,借她殺了彧?
他們兄弟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隻是不管如何,自己再也不會讓王青文再有機會被利用到再次傷害彧了。
春雀想到這裏,暗暗點了點頭,靠著王青彧的胸膛安心了不少。
“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去了。”王青彧低低的柔聲傳來,像林間微拂的輕風,亦如空穀中低低的天籟,春雀覺得好聽極了……
春雀笑笑點頭,站起身就要走,卻發現手還在王青彧的手中。被他握住,力氣不大卻也無法掙脫,是不想掙脫吧。
兩人相視一笑,竹屋華光無限。
春雀走到客廳中,這時才注意一方書桌上淩亂的放著許多信紙一類的東西,不由好奇,走了過去。
兩人因是牽手,王青彧也跟著走了過去。
春雀這一看臉上飛過一片雲霞,紙上片片都畫著自己的模樣,有撲扇打瞌睡的,有發呆的憨憨樣子,亦有合眼大笑的樣子……
“這些……”春雀滿眼感動,心中話有千語欲說還休。
“這些都是我的思念。”耳邊輕吐情言,春雀眼睛不由紅了起來。
這時一隻鴿子從窗戶裏突的飛了進來,穩穩的落在書桌上,衝著王青彧咕咕直叫。鴿子的小腿上綁著一根細細的竹管。
王青彧麵色一喜,急忙鬆開春雀的手將鴿子放於手中,從竹管裏抽出一張小紙條細細閱讀起來,寥寥幾筆他卻看了足足有好幾分鍾。
春雀明顯感覺到王青彧臉上的無比喜悅與激動,那微微抖動的肩膀無不顯示著他極其愉悅的心情。
這紙條上到底寫著什麽,竟比他們今天互訴愛戀更為重要?
春雀好奇的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望了過去,隻見紙條上隻寫著幾個小字:
“人已找到,即日啟程。”
“找誰?”春雀忍不住問道,見王青彧心情出奇的好,自己也跟著高興起來。
“是我娘。”王青彧將紙條慢慢合起,眼裏的思念滿溢。
春雀一愣,她進府那天就聽八卦的來喜講起過大老夫人從懷孕起就失蹤一事。她一直以為彧是和大老夫人在一起的,照這紙條看來……
“你和老夫人多少年沒見過麵了?”春雀忍不住問道。
“從未見過麵。不過,快了。”王青彧的臉上閃過一絲憂傷,隨即又換上了一副大大的笑臉對著春雀說道,說完還揚了揚手中的紙條。
那紙條在斜射進來的暖陽中一明一暗,與王青彧的笑容形成了無比明顯的對比。
春雀跟著笑了起來,因為笑著的王青彧真的要比一天到晚拉著一張臉的他更讓她高興。
可,眼淚卻流了下來。自從來到這唐朝,是越來越眼淺了。
“怎麽哭了雀兒?”王青彧一愣,看著眼前梨花淚中帶笑的可人,心裏既不解有心疼。
“我是為你高興。”春雀搖搖頭擦了擦眼淚,心裏卻一陣疼惜。如果按他這麽說,那該是一生下來就被老夫人拋棄了,是因為他的魔症嗎?
這麽多年,他跟著那不負責的師傅,連喂飽肚子都要與他師兄自己想辦法解決。該是過的多麽辛苦,疲累。
可春雀總覺得這麽想老夫人有些牽強,一個剛出生的嬰孩怎麽會一下子就會噬血殺人呢。那這裏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想到這裏,春雀不由問道:“彧,你那魔症是在什麽情況下才會發生呢?”
王青彧沒想到春雀會問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回答了:“重傷,邪術入體……我這些年過的清心寡欲算起來已經快十年沒有發過了,除了那一晚。”
春雀聽他說到那晚中毒事情不由再問道:“你說你自己去查,可有查出什麽?廖淼告訴我那翡翠糕裏有什麽綠疆蟲……”
“綠疆蟲?廖淼說的?“王青彧打斷了春雀說話,臉上忽有一絲奇怪的表情閃過,速度極快連春雀也沒注意。繼續問道:“他可還有說什麽?”
“我問過那是何物,但是他不肯說。隻催著我將你速速帶給他醫治,我見他那般殷切,心裏隱約覺得不安。因為你翌日已經康複,所以沒有答應他也沒告訴你的名字。”春雀娓娓道來,不由想起廖淼帶著衙役去將石頭的屍體帶回自己醫館,心裏越發覺得怪異。
在醫館裏他就與石頭待了很久,後來又帶走了石頭的屍體,難道他就不怕被傳染?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大善人,所謂物極必反,雀兒,你還是少於他來往為好。”王青彧擔心道。臉上是少有的沉重,剛才的喜悅早已不見。
春雀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的王青彧覺得莫名其妙。
“你,你說的話怎麽和歐陽大夫一模一樣。嗬嗬……”春雀笑道,那日她與回春堂外等候的病人告訴他們百草堂義診,歐陽大夫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到現在想起來還令人忍俊不禁。
自然他也知道了春雀去回春堂的事情,故而說了與王青彧極其相似的一句話。現在想想,他們兩人還都是有孩子一麵的相同處呢。
“是啊,白羽對你真是好。為了你守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病人一夜。為夫都吃醋了。”王青彧眉眼一挑,口氣裏盡是醋意。
春雀愕然,口中呐呐道:“這你都知道。”
“你的事我從未漏過一絲一毫。隻怪自己昨晚未能陪伴你左右,讓白羽鑽了空子。“說到最後竟又泛起了醋意,惹得春雀搖頭連連,心中卻溫馨不已。
“你昨日回去如此匆忙,府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春雀連忙轉移了話題。
“無大事。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王青彧臉色一暗,再度拉起了春雀的手不等春雀回應就出了竹屋。
他越是這樣,府裏就越是出了什麽事情。可他不說,自己是不是就順著他不再問了呢?
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吧,他隻是不想自己擔心罷了。
如此,那就不問了吧。
“這院子裏這些花草真漂亮,平日在府裏都沒見過呢。”好奇的聲音響起,意欲打破剛才的沉悶。
“小心不要碰。這些是藥草,有些是有毒的。”擔心聲立馬響起。
“你種毒草幹嘛?”
“治療魔症。”
………
臨回府時,春雀擔心秋惠的身體又回了一趟無花村,這一路上春雀就那般安靜的靠在王青彧的懷裏,誰也不再多說話。
她想讓他開心,可說到最後竟又繞到了兩人都想避之不談的話題。如此,不如就緊緊依偎,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心跳,與世靜好,片刻也足以。
春雀見到秋惠娘安然轉醒,心中安心不少。雖然秋惠對於春雀昨日還是白羽的未婚妻今日卻是富家公子的未婚妻一事驚愕無比,但在春雀的點頭默認下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臨走時秋惠對這春雀輕聲耳語:“雀兒,大戶人家是非多。你一定要小心。”
春雀啞然而笑,心裏雖不在意卻還是對秋惠鄭重發誓自己一定小心為上,步步為營。這才在秋惠放心的目光中與王青彧聯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