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勇氣
“這樣的伎倆你竟然都會。我還真是小瞧你了。”耳邊傳來一聲陰沉的聲音。
春雀心神一凜,全身打了一個激靈,立馬睜開了眼。
“大公子此話何意?奴婢不懂。”春雀起身離床,對著站在床邊的王青文施禮道。隨後直起身往後退了幾步,與王青文拉開了一米距離。
剛才臉頰上傳來的淡淡涼意自己還以為是王青彧回來了,卻沒曾想竟是他。
眼前的王青文,一臉寒霜,眼裏的冷厲如刀割般落在春雀身上,春雀隻覺得臉上皮膚有種被生生割開的痛苦,心都有些顫抖。
“怎麽?要本公子將話挑明了說?你真以為我會相信你這臉是被徐廚娘打的。”王青文說著便邁開步子向春雀走了一步,說到最後竟撚手掩嘴而笑。忽然感到有所不妥,立馬放了下來,恢複了陰冷神色。
春雀連忙後退幾步,見到王青文那轉瞬即逝的動作不由一愣,這是女子才有的動作。這短短幾分鍾他的性格變了幾變倒叫春雀心裏更為戒備。
“既然如此,大公子為何還要護著奴婢打了徐廚娘十大板?”春雀鎮定問道。隻是自己確實想的沒錯,精明如斯,怎麽會輕易相信自己和翠花的話。
“你說呢?你如此聰穎可人。倒叫本公子越來越喜歡你了呢”王青文斜靠在床柱上,斜睨著春雀。
“奴婢……”春雀一臉驚愕,抬頭卻看見了一抹黑衣飄了過來,心頭一跳,立馬閉住了嘴。
“大哥,來我這何事?”彼時,王青彧的聲音淡漠響起。
“還能來幹什麽。你剛從外麵回來?”王青文說完衝春雀眨了眨眼,一臉很親和的樣子。對王青彧的突然出現更是一點都不吃驚。
”嗯。我們下去吧。”王青彧說完就率先出了房門,自始至終都沒看春雀一眼。
“這次自然也是看在廖大夫的份上。不過,我剛才的話你可是要記在心上。”好了,你就在此處歇著吧,不用下去伺候了。”王青文提高嗓音對春雀說道,滿意的看著春雀的目光從門口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隨後飄然小樓。
難道今天事情之所以會進行的這麽順利,是因為他對自己有意?春雀扯了扯嘴角,甚而覺得這話聽起來更像是笑話般。
真喜歡又如何,她已心有所屬。
想到那所屬的人進門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春雀心中突然有些泛酸。現在這右邊臉定還腫著,按理說他一進門就會一眼看到的。
可是,連問都沒問一句。王青彧啊王青彧,為何從那日我替你解毒了之後你反而對我越發的冷淡了呢?春雀眼睛酸脹酸脹著,一個人窩在床角兀自發呆最後竟睡著了。
斜陽西沉,蔥鬱的樹梢間恣意染上了暗金的色彩,這是黑夜前的臨摹重筆。
“公子,小的將這飯端上去。今日這事她定受驚不已,唉。”來喜一臉憤慨,說完就欲將桌子上特意留出來的兩盤菜放在了托盤裏,端了一碗米飯進去就要上樓。
“你將這飯菜收拾了,等她自己醒了下來吃吧。”王青彧淡淡道,隨後起身回了房間。
來喜聞言望了一眼樓上,隻好將飯菜放在了桌上,將桌上吃過的剩菜一一收拾端出了小樓。
過了沒一會,隻聽房門吱呀一聲,剛剛回房間的王青彧又走了出來,望著桌上的飯菜眼裏縱是心疼。
春雀醒了,那早已騰空泛酸水的胃被房間裏淡淡的菜香味給勾了起來。春雀睜開惺忪的雙眼,卻看見一個黑影正坐在自己床前,身子一縮全身戒備。
下一刻,忽的沒了力氣,轉了個身子繼續閉起眼睛裝睡,可耳朵卻早已豎起聽著床邊坐著的人一舉一動。
“再不起飯菜都涼了。”王青彧見春雀如此,嘴角一抹笑意淺現,口氣卻依舊如常。
床上的人聽到他這麽說,慢慢的轉了身過來。今日窗外連點星光都沒有,房間裏又沒點燈,春雀自是看不見王青彧臉上的表情。
“奴婢隻是個下人,公子親自端飯上來,奴婢真是受寵若驚。”春雀起身施禮道,口氣壓抑,自己卻未曾發覺。
王青彧聞言隱去了笑意,半晌點了點頭。
春雀見狀,便往放著飯菜的地方走去,不用問,她也知道他習慣將飯菜放在梳妝台上。
許是房間太暗,這床與梳妝台中間還隔著一張桌子,春雀走過去時一不小心膝蓋又碰到桌腿菱角上,一陣鑽心之痛立馬傳來。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白天傷了臉,如今又傷了膝蓋。”春雀剛俯身揉著受傷的膝蓋,耳邊一道聲音響起,帶著心疼。
春雀正欲說話,膝蓋處便有一雙大手輕輕在上麵揉了起來,帶著他獨有的涼意。隻如此,便是連心都不覺得痛了,卻想哭!
“痛便讓它痛了,奴婢隻是個下人,這點傷算什麽。”春雀撇了撇嘴嘴,眼睛使勁睜大望著頭頂的房梁,其實哪裏看得見什麽,房間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做隻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罷了。
“下人也該好好照顧好自己,否則怎麽伺候好主子。難道要讓主子天天跟在後麵擔心嗎?”王青彧見春雀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聲音有些著急。卻沒問白天一事原始,想必下午王青文在樓下該是與他全說了。
“公子若是擔心奴婢受傷照顧不好你,那請公子休了奴婢吧。府裏那麽多心靈手巧,細心體貼的女子,還沒有天煞克命,定能好好照顧公子。”春雀賭氣說道,話都有些口不擇言。
王青彧聽到這裏低低一笑,說道:“休?我未娶你,如何休你?莫非你想嫁我?”說到這裏竟笑出了聲。
春雀頓覺有些尷尬,雖看不清他的表情光聽聲音便知道他此刻是在取笑自己。春雀摸著旁邊的凳子坐下,嘴硬說道:“奴婢可沒這麽想,不過奴婢也不是嫁不出去的人。”
說完朝著黑影望去,或許隻有在這樣誰也看不見誰的黑夜裏,春雀才有這樣的勇氣大膽的望過去。
好幾天沒聽到這笑聲了,雖然很低,雖然感覺是在笑自己,可春雀心竟跟著絲絲歡喜起來。
王青彧笑聲戛然而止,眼前的春雀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她那眼裏的情愫令王青彧心頭一跳。
她看不清,可這黑夜對於他王青彧算什麽,他依然能見春雀看的清清楚楚甚而包括那縷碎發散亂在她的額前,包括依然紅腫的臉頰。
‘他定是以為自己指嫁的人是白羽,難道這麽多天白羽都未來,他就沒有發覺點什麽嗎?’春雀看不清王青彧的神色,見他不說話心中自然想到了這點。
可就算如此,那與他何幹?他也從未說過喜歡啊,一切或許隻是自己在單相思罷了。
正當春雀胡思亂想,甚覺苦澀的時候,黑夜裏,一聲低低的歎息傳來,春雀的身子被一雙大手輕擁入懷。
那懷中淡淡的涼意,熟悉的懷抱讓春雀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心裏明明很想伸手去抱著他的腰,可卻沒那勇氣。
唉,春雀啊,什麽時候自信想做就做的你如今在自己心愛的男子麵前竟成了一個縮頭縮尾的女子。
“如果在白羽和大哥之間選,我希望你還是選白羽。王府裏的生活不適合你。”耳邊傳來的話令春雀身體渾身一僵。
“怎麽了?”王青彧明顯感覺到春雀身體的異狀,問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話,這樣言不由衷的話說出口心如被針紮般痛苦。
衣服上流淌的**如滾燙的熱水燙著他的衣服,亦滾燙了他那顆掙紮的心。
“白公子那樣儒雅的男子奴婢哪裏配得上。我們已無關係。至於大公子,不管他是玩笑話還是其他什麽的,奴婢隻覺福薄,無福承恩。”春雀說完欲離開王青彧的懷抱,卻被一雙大手摁住,不得動彈。見他此番,心中既喜又酸。
喜的是春雀心裏感覺到王青彧對自己該是有意的,如果剛才他的話是試探的話,那麽現在自己都解釋清楚了。他不放開,該是說明歡喜的吧。
可是,為何你就不能說出來。雖然我從未把自己當下人看,可我畢竟是下人,你喜歡我,說出口該是多麽簡單的事情呀。
王青彧聽到此話,不由更加摟緊了春雀,心中的歡喜自是蓋也蓋不住。
他自是知道前段時間涼亭裏他們吵架分手一事,可前兩日他們不是在小樓後的池塘邊見麵,那相擁而笑的場景,不就說明他們和好了,自己為此還難受了好幾天。
若不是自己是個連命都活不長的人,定不會眼睜睜的讓心愛的女子嫁給除了他以外的男子,耳鬢廝磨。
自己該擔心的她以後的生活,可心卻真實的在高興。這讓王青彧更是矛盾不已。
兩人靜坐相擁,彼此心思卷湧,似是誰也不願意放開對方,可誰也不願意先開口。
“我給你點燈,這飯菜都涼了。”半晌,王青彧聲音響起,話語裏的溫柔令春雀全身溫暖無比,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腫的臉又連忙搖了搖頭。
“不點燈如何吃飯?”王青彧見春雀這般,不解問道。
“臉難看。”春雀躲在王青彧懷裏悶聲說道。隨後身邊再度傳來了低低的笑聲,這一笑聲卻鼓起了她下麵要說的話的勇氣。
“公子,如果以後我嫁不出去了,該怎麽辦?”春雀抬頭伸手抓住王青彧的衣袖,繼續問道。她沒用奴婢,而是用我,以一個平等的身份鼓起勇氣問了過去。
“不會的。你別擔心,隻是紅腫,明日就會全消了。”王青彧以為春雀是擔心這個,柔聲安慰道。
“可是,我已心有所屬。隻怕,是嫁不出去了。”春雀抬頭睜大眼睛極盡貼著王青彧的臉緩緩說道。眼裏意味分明,手上早已緊張出汗,心如擂鼓般咚咚作響,轟的腦袋有些發疼。
如果喜歡我,請告訴我。這樣的勇氣,下次,我不一定還有……
這一句話,讓聽的人渾身一怔,眼裏星光大盛,可在短暫的光芒閃耀下又迅速的隱了下去。
徒留一室的急促呼吸在房中響起,最後,亦化為冷冷的霧氣在空氣裏淡化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