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掰直我
人把話都說到明麵上了,吳景安心裏最後一點希望也落空。
得罪了什麽人?
一個有錢有勢,一心要玩死他的人,怎麽可能會給他留後路。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吳景安心裏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般,堵得難受。
垂頭喪氣地坐在花壇邊,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絕望的蔣路。
“老吳?”
吳景安抬起頭,郝時的臉出現在眼前。
“你低著頭坐這幹什麽?欣賞螞蟻搬家?”剛從附近咖啡館出來的郝時碰巧遇到他,笑著打趣道。
郝時,郝時……
吳景安突然想到以前飯桌上時有人提過他好像是幹律師這一行的。
吳景安緊張地看著他,“你有空嗎?給我點時間。”
咖啡館裏,吳景安把開店的事盡量詳細地說給郝時聽。
聽完,郝時笑笑,“你這事也不算難,買賣不破租賃原則,還是很有希望要回店麵的。”
吳景安被他說得眼前一亮,剛想發問時郝時突然打斷道,“老吳,跟我說實話,你這事,跟許輝有關係嗎?”
吳景安心下一沉,知道瞞不過他,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他幹的。”
郝時收斂了笑,“既然這樣,這件事,我不便出麵。”
吳景安料到他會這樣說,也不強求。
郝時接著說:“不光是我,隻要許輝一個電話,整個S市沒人會幫你打這官司。以許輝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不留這條後路給你,可他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你明白這意思嗎?”
吳景安抬眼看他,心情越發沉重。
郝時說:“他會讓你看到一個又一個希望,然後,再一個一個地攻破、毀滅你這希望,他要你一點一點地明白,不管你走哪一條路,到最後都是一條死胡同。這樣,你才肯徹底死心。”
聽完他的話,吳景安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郝時最後給他的建議是,不要掙紮,不要抵抗,什麽都不要再做,否則,隻會敗得更慘。
第二天吳景安請的兩天假到期,他必須趕回去上班。
心緒不寧地趕完了班,再回到家時,被屋子裏龍卷風過境的景象搞懞了。
摔的摔,砸的砸,屋子裏幾乎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這是……”吳景安走進屋來,扶起倒在地上的CD架,一抬眼就看見蔣路呆呆地坐在陽台躺椅上,他丟下手裏東西,跑過去問他,“怎麽回事?”
蔣路麵無表情地靠坐在躺椅裏,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般,毫無反應。
“蔣路,”吳景安半蹲在他身邊,擔憂地問道,“出了什麽事?”
蔣路像是才聽到他的聲音一般,動了動眼珠,眼神呆滯地看向他,有氣無力地說:“你回來了。”
吳景安很怕會是許輝派人來搞的事,受了太多打擊的蔣路,不能再有任何事來刺激他。
“誰來過家裏嗎?”
蔣路點點頭。
吳景安不安地皺起眉頭,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沒事的,都過去了,蔣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個時候,除了信心,他給不了他別的。
“會嗎?”蔣路垂下眼,臉上帶著難以釋懷的苦笑,“今天早上我爸媽來了。”
吳景安很詫異地說:“二老來了?現在在哪?賓館嗎?我是不是,應該去見見他們。”他分神想著待會該穿什麽樣的衣服,要買些什麽東西,晚上在哪請二老吃飯好,想著想著,他說,“別讓他們住賓館了,家裏收拾收拾也能住得下,把主臥讓給他們,咱們可以在書房和沙發擠一擠。”
蔣路嘴角牽起一絲絲的笑,抬眼略帶憂傷地看著他,“安子,你答應過我,不會和我分手的,對不對?”
吳景安心裏落下一塊沉甸甸的石頭,他帶著置疑看向蔣路。
又是這句話。
每一次出了事,他能說的隻有這一句話。
吳景安默默看了蔣路好一會,後者臉上的笑始終不變。
吳景安挫敗地起身,回到客廳收拾一地狼籍。
傍晚的時候,吳景安催著蔣路帶他去見二老。
蔣路默默回了屋。
吳景安剛想跟上去,門鈴響了,他跑過去從貓眼往外看,一對中年夫妻臉色不善地站在門外。
中年夫妻?會不會是蔣路的父母?
吳景安沒敢耽擱,慌地開了門,“你們是……”
那對夫妻見到吳景安先是一愣,對視一眼後,其中那個婦人突地就跪在了吳景安麵前,抓著他的褲子。
吳景安嚇壞了,忙要去扶她,“這是幹什麽?你——”
婦人帶著哭腔喊道,“你行行好,行行好,放了我們家蔣路,我求你了,求求你,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從他的話中可以聽出這兩人應該就是蔣路的父母,可她,為什麽會說這種話?
吳景安困惑不安地扶著婦人,“阿姨,您別這樣,先起來,有話起來說。”見那婦人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哭聲也漸漸大起來,吳景安朝臥室喊道,“蔣路,你快出來,二老來了。”
蔣路忙從臥室跑出來,看到婦人哭天抹淚的樣子,揪緊了眉頭。
他上前扶起女人,“媽,您這是幹什麽?!我不是說了,給我點時間的嘛,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呀!”
中年男人二話不說,上前一步給了蔣路一巴掌,怒氣衝天地說:“時間!時間!你要時間!你妹她有沒有這個時間!”
吳景安被他們搞懵了,拉著蔣路後退了一步,對著他父母說:“蔣叔,您別這樣,到底出了什麽事,跟我說,能解決的我一定幫忙解決。”
男人瞥過眼來看著他,口氣很衝地說:“這話是你說的,很好,你現在就讓這個混小子滾,別再纏著他,就算我一家子都謝謝你了。”
吳景安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地,他不解地望向蔣路。
蔣路出櫃應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這麽多年他父母一直睜隻眼閉隻眼的,這會為何會上門要他們分?
蔣路半邊臉上掛著清晰的五指印,接收到吳景安的視線後,他愧疚地轉過頭,不敢看他。
吳景安收回目光,問道,“蔣叔,我和蔣路認識四五年了,我們彼此還算了解,隻要你們同意,我會好好跟他過日子。我跟他年紀都不小了,不是隨便玩玩,真是打算好好過日子的。”
男人不耐煩地一擺手,拉高嗓門說:“別跟我說你們這些不要臉的事,蔣路,我就問你一句,你還要不要你妹活?!要不要我們活?!”
蔣母哭著拉起吳景安的手,“小夥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求求你,放過我們家蔣路吧!就因為蔣路沒一口答應和你分的事,小雲今兒差點又吃藥了,幸好被我們發現,她可再禁不起刺激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個當媽的也沒法活了。”
吳景安聽得是一頭霧水,他招呼著兩位老人坐下後,把蔣路拉到一邊,詢問他事情的來龍去脈。
蔣路緊閉雙眼,一臉痛苦地說出他父母的來意。
蔣雲是他妹妹,一挺單純的小丫頭,還有兩個月就要結婚了。未婚夫在一家貿易公司工作,本來就要宣布升任經理了,卻突然把他辭了。關係較好的上司透露了一個信息,未婚妻家的哥哥是個同性戀,目前交往的情人得罪了一太子爺,人太子爺發話了,凡是跟那人沾親帶故的,通通不放過。
未婚夫再是據理力爭都沒用,他們不過一小公司,得罪不起那太子爺。
你縱有再多理也沒用,人就是有錢,人擺明了想玩你,你能如何?
未婚夫在家人的唆使下跟蔣雲提了分手,性子倔的女孩當晚就要上吊。
她父母好容易攔著了,帶著她來找蔣路,要他跟那人分手。
今天上午來過一趟,蔣路聽完後隻說要考慮,結果他父母氣得把屋子給砸了。
聽完蔣路的話,吳景安無力地靠在櫥櫃邊。
許輝,許輝,看來他真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原來,他的手,真的可以伸得很長。
再麵對蔣路父母時,吳景安隻能選擇沉默。
任他們打罵,也無法開口承諾他們的要求。
晚上,躺在床上,他背對著蔣路把頭蒙在被子裏,卻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吳景安來到賓館想要和蔣路的妹妹談一談,結果卻被蔣路父母打了出來。
接下來幾天,蔣路的父母三不五時地跑來鬧,搞得鄰居都知道了。一個個躲在背後議論他們的事。
蔣路的父母發了話,要是再不分手,就要跑到吳景安的單位去鬧,反正他們蔣家的臉已經丟盡了,不能讓他這個禍害快活了。
吳景安深深看了一眼那個他應該很尊重的男人,麵無表情地掏出十塊錢,遞到他們麵前,語氣平淡地說:“從車站坐到W礦的車,十塊錢夠了。下了車問一問電廠在哪,就會有人告訴你們。到那兒直接找書記反映,他是大頭,找別人沒用。想怎麽說都隨便你們,我無所謂。”
蔣父惱得一巴掌打過去,指著吳景安罵了好半天才離開。
吳景安揉揉被打痛的半邊臉,低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十塊錢,裝進口袋回了家。
那天晚上,蔣路沒有回來。
吳景安一邊不停打他手機,一邊跑遍整個S市的酒吧、網吧、迪廳找他。
天微微亮的時候,吳景安一身疲憊地回了家。
一整天蔣路都沒有回來,吳景安粒米未進守在冰冷的家裏一直等著他。
到了晚上,有蔣路的朋友給吳景安打來電話說蔣路在“天天”酒吧。
吳景安慌忙打車過去,找到蔣路時,他正抱著酒瓶子和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調情。
吳景安二話不說上前拉了人就要走。
蔣路看了看他,笑著說:“親愛的,你來了,真好,我還有你呢!我還有我親愛的啊!”
在蔣路朋友的幫助下,吳景安把他扶上了出租車。
蔣路靠在吳景安肩頭,吃吃地笑:“親愛的,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和我分手,對不對,你答應過我的,要說話算話啊!”
吳景安打開車窗,讓秋夜涼風吹散車裏沉悶的空氣。
回了家,把蔣路扶上床,替他脫掉鞋襪時,他還在不停說著,“你不會和我分手,不會分手的,我相信你,親愛的,我愛你啊!”
吳景安幫他蓋好被子,關上燈,轉身出了房門。
他想洗個澡,卻忘了脫衣服;他想開熱水,卻對著冷水衝了好半天;他想堅強地說一切都會過去,卻對著牆壁無聲地抽泣。
一拳砸在牆上,他忘了疼,忘了叫。
他不知道,還能怎麽堅持下去。
第二天蔣路起床後,吳景安端出早飯,兩個人在沉默中吃完了最後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