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

酒桌上有人追著那自罰的人猛灌酒,廖勝英看一眼吳景安,嘴角勾笑地端起杯子,“老吳是吧,來,我敬你一個。相識自是朋友,以後常出來玩啊!”

吳景安也隨著他豪邁地幹杯,酒入口,隻覺甘美醇香,不似他以前喝的那些廉價酒,果然一分價錢一分貨。

放下酒杯,廖勝英接著說,“我看輝子也喝得差不多了,就由我來給你介紹介紹吧!從我開始,廖勝英,叫我老英就行;這位是陳海,咱這一桌人裏就他學曆最高,都讀到博士了還

想接著往下讀,也不想著回報社會盡糟賤糧食了;”叫陳海的男人笑罵著給了他一肘子,廖勝英接著往他左手邊介紹下去,“那是梁天,我們都愛稱他天天,是吧,天天,哈哈…

…郝時,他名好記吧,那就一巧克力代言人哪,哎,你還別說,這一眾朋友裏就我還記得你名,不信你問問誰還知道你本名,光知道你叫巧克力了,那天還有人問我,你是不是名

裏帶德芙了才有這外號;喬誌斌;張音,嘿,整一女孩名,他----”

廖勝英話沒說完,有人不樂意了,下巴搭在手背上,懶散味十足地發話,“老英啊,我說你也太不地道了,都是朋友,怎麽能厚此薄彼啊,人都有幾句趣話,到我這就一名而過

,你這擺明不拿我當回事啊!怎麽說咱也是曾蓋同一床被的交情,你可不能這樣。”

他話音剛落,廖勝英伸長脖子罵了句操,“我介紹個鳥啊,咱有多少年沒見了,一滾到你那西伯利亞就連個音訊也沒有,回來沒兩月又得滾蛋,誰知道你那些破事。”

喬誌斌聽了這話也不惱,笑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知怎地,吳景安竟覺得他那笑容有幾分苦澀,眼底一抹濃得化不開的悲傷,眨眼間就消失了。

廖勝英繼續往下介紹,吳景安端起杯子同眾人喝了一個,這就算認識了。

你還別說,拜廖勝英風趣幽默的介紹,他還真能叫上幾個人名,比如那巧克力,天天,靠,光記住外號了。

氣氛又回到他剛來時的熱鬧,吳景安掏一根煙叼在嘴裏還沒點上,就聽旁邊的富二代陰陽怪氣地問了句,“去哪了”

吳景安瞥他一眼,“不說了回家睡覺呢!”

半天沒人答話,可那道灼熱的視線直射得他半張臉火辣辣地,吳景安轉過頭,困惑地望向他。“去哪了”同樣的話,同樣的語氣,不同的是,那眼神明顯冷了幾分。

吳景安沒好氣地問,“你什麽意思”

“去哪了”第三次發問,許輝的耐心也算耗盡了。

吳景安與他冷冰冰的眼神對視了好一會,低下頭想了想,終是說:“去朋友家了。”

吳景安聽到他從鼻腔裏發出的那聲低哼,來不及細想那層意思,溫熱的氣息就貼進臉龐,“以後別再對我撒謊,我這人,別的都好說,最討厭人騙我,記清楚了。”

頰邊癢癢麻麻的,吳景安忍住揉臉的衝動,眼角掃了下旁邊狂妄至極的人,心裏狠狠罵了句,□□全家。

酒足飯飽,一群人跌跌撞撞地闖到對麵的神話,先是把人前台小姐調侃得快哭出來,其後才得意洋洋地進了包間。

吳景安靠坐在沙發一角,揉揉眉心剛打算小眯一會,就有一串跳躍的音符傳進耳中,很快,純淨憂傷的男聲響起,書寫悲傷情歌。

在一個落葉風零的秋天

遇到我一生中最愛的人

從此以後她的樣子把我整顆心灌醉

讓我愛的那麽洶湧那麽真

多麽希望她能給我一點真愛

多麽希望她會過的快樂

多麽希望我能給她一點點感動

可是老天卻把感情捉弄

究竟我是怎麽了怎麽了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有錯嗎

雖然愛一個人很苦

可我還渴望一點愛

我怎麽了哭了嗎

竟然愛她愛到那麽施舍

痛的最後哭了以後也快樂

多麽希望她能給我一點真愛

多麽希望她會過的快樂

多麽希望我能給她一點點感動

可是老天卻把感情捉弄

究竟我是怎麽了怎麽了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有錯嗎

雖然愛一個人很苦

可我還渴望一點愛

我怎麽了哭了嗎

竟然愛她愛到那麽施舍

痛的最後哭了以後也快樂

我不想愛她

卻是更加思念她

欠我的懷抱何時能還嗎

欠我的懷抱何時能還嗎

究竟我是怎麽了怎麽了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有罪嗎

或多或少給點安慰

哪怕慈悲的懷抱

唱到深處,吳景安睜開眼睛朝大屏幕望去,坐在高腳椅上拿著話筒深情唱著的是剛才被忽略介紹的喬誌斌。

在吳景安的角度隻看到他的側臉,被大屏幕上的畫麵照得忽明忽暗。他身子隨意地歪斜,一腳蹬在椅子下一腳伸長,專心致誌地望著屏幕上男女主角的互動。

鄭源的《難道愛一個人有錯嗎》深情憂傷,被喬誌斌唱出來好像被賦予了更加悲傷的生命,他聲音輕柔,一字一句地把刻骨銘心的情和苦灌進人心,讓人被迫無奈喝下他醞釀的毒。從他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有強烈地打動人心的力量。

尤其□□時那句欠我的懷抱何時能還,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已落下深情的淚。

一曲終了,吳景安隱約聽到旁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

他轉過頭,巧克力一手撐著額頭擋住了臉,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及他多想,廖勝英扶著沙發站起來直接罵了娘,“你小子是不是失戀了啊我靠,人原唱都沒你那麽苦,白瞎你這好嗓子,唱得跟死了爹娘似的,這沒小丫頭讓你騙,趕緊的,整首歡快的來,靠,被你搞的這什麽氣氛。”

喬誌斌慣例的一笑,放下話筒,走下來時往吳景安這邊看了一眼。

接下來兩個醉鬼勾肩搭背地走到屏幕前,一人抱一個話筒鬼嚎了半天。

吳景安唱歌算不上難聽,其實要說起來,他對唱歌這方麵還挺有自信,上中學那會學校裏要有個活動什麽的,班主任總不會忘了他。

後來認識了井程,再後來,他就不唱了。

有了太過美好的記憶,那歌聲,就隨這記憶被埋葬。

他怕一唱,那記憶又會鮮活地跳出來,拿把菜刀啪嗒啪嗒地把自己剁個稀爛。

疼痛,一絲絲地滲進身體。

許輝倒是不客氣,搶過話筒唱了兩首歌。

要說實話,真不賴!

他的聲音純淨清澈,和他的人相差十萬八千裏,像山穀裏靜靜流淌著的小河,把那首抒情的歌曲演繹得通透徹底。

第二首歌歡快跳脫,他改變了唱腔,胳膊搭著沙發背一雙修長的腿架在茶幾上,配著吊兒郎當的樣,隨著節奏晃動身子用俏皮的方式唱完了那首歌。

聽完他的歌,吳景安去了趟洗手間。

一捧涼水潑到臉上,神智回了大半。

他喝得不算多,談不上醉,但剛剛那兩首歌真讓他有些暈暈乎乎。

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夏天,一張草席上躺著兩個單純無知的少年。

你一句我一句唱起了那時流行的歌曲,像較著勁般一聲比一聲高亢,直把樹梢乘涼的雀鳥驚飛。

然後是捧腹大笑,笑對方的傻氣,笑自己的滑稽。

再然後,他們放低聲音,將輕柔舒緩的歌一點點從嗓中放出。

尾指不經意碰觸,誰也沒有刻意拿開,讓那溫度從手指蔓延。

吳景安靠著洗手台點了支煙,無奈的歎息緊隨著虛無的煙一同呼出。

一支煙抽完,吳景安出了洗手間,卻沒有回原來的包間,出門打了輛車,逕自回家了。

在車上,他給許輝發了個短信,“累了,先回了。”想了想,又在後麵加了幾個字,“有空再聯係。”

這一句,把他們的關係又拉遠了些。

不該惹的不能惹的,他隻有離得遠些,再遠些。

窗外霓虹把他的臉照得五彩斑斕,車窗打開一道縫,夜晚清新的空氣湧進來,他閉上眼。

耳邊又響起了許輝的歌聲,在那寧靜悠遠的山穀,百花競相開放,潺潺流動的小溪清澈見底,幾條青色小魚在水中悠閑遊弋。

許輝,變成了不真實的一幅畫。

畫在他心裏,響在,他夢中。

站在家門口,聲控燈亮起,他先是一愣,隨後低低地笑了。

他終於明白許輝為什麽一遍遍追著他問去哪了,門上有力的鞋印給了他答案。

這個人,這個惹不起的人,越來越讓他感覺到危險。

還能,躲得開嗎?

第二天一早,惹不起的男人再次登門拜訪。

手中兩早點食盒,就算是禮物了?

那時吳景安穿著睡衣趿著拖鞋頂一雞窩頭兩眯眯眼來給他開門,被男人嫌棄地罵一句,瞧你那死懶德行!

吳景安真想一拖鞋把他踹樓下去。

“你幹嘛?”

“快去洗洗給我打米糊,我餓了。”

“你手裏拎的什麽?”

“給你吃的,所以,你負責做給我吃。”

吳景安想了想,一臉白癡地問他,“我傻嗎?”

許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點。”

吳景安怒,“滾,老子沒睡醒呢!”

許輝晃晃悠悠走向廚房,“行,我自己弄。”

吳景安剛邁出的右腳立馬轉了方向,朝廚房奔去,“別動我東西,嗨,說你呢,放下,摔壞了你賠啊!”

許輝不屑地撇撇嘴,“還賠不起啊?”

吳景安萬般怨念地給他做起了早餐,“先說一聲,我昨兒沒泡豆子,隻用黑米燕麥這類的打,味道差點,你愛喝不喝啊!”

許輝想了想,佯裝明白地答了聲嗯。

在他許大少的認知裏,雜糧隻有一個統稱,就是雜糧,往細了叫,他一個也說不出。

煮好的米糊,許輝喝,買來的蛋湯,吳景安喝。

相安無事的吃完了早餐,許大少要回家換衣服,臨出門前對屋裏刷碗的吳景安喊了一聲,“趕緊的,收拾收拾,一個小時後我來接你。”

吳景安伸頭出去問,“去哪?”人已把門摔響,走了。

吳景安一邊用力刷碗,一邊不停念叨,“我是小廝,不能忘恩負義,錢TM是親爹……”

一個小時後,吳景安把自己拾掇得人模狗樣的,站在樓下等那駕著南瓜車的白馬王子。

可惜的是,王子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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