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十四,你說什麽？”
康熙本就疼十四阿哥,現在看他滿臉痘印，幼時患過天花的皇帝心中的憐惜更濃了。
“皇阿瑪。”
十四阿哥攥住康熙的衣角,驚魂未定，眼神欲言又止。
“皇阿瑪在這，胤禎可是魘著了？”
難得見到這麽慈祥的皇阿瑪，大病初愈的十四阿哥紅了眼眶。
“皇阿瑪,我覺得身上好熱，然後有個妖怪在捉我。我跑啊跑，一直叫皇阿瑪和額娘,你們都不理我。然後妖怪捉住了我，一抬頭，竟然是四嫂。”
“皇阿瑪，你說四嫂是不是妖怪變的？”
在十四阿哥的三年的人生中，額娘是他最親的人。雖然烏雅氏從不在他跟前說笑怡壞話，但敏感的他還是感覺到了，額娘很討厭四嫂。
而且有次熟睡後他也聽到額娘在跟嬤嬤說話，自打四嫂嫁進來之後，額娘似乎就沒過過安生日子。想起生病前那封信，他更加認定了，四嫂絕對是壞人，是害了額娘的妖怪。
“胤禎怎麽這麽說？”
十四阿哥本能的想張口，卻突然想起額娘的諱莫如深。額娘都不說出來，自己說出來是不是不好？
“皇阿瑪，是兒子夢到的。”
康熙是多疑的，不過他也相信，這個從小看著長大，才三歲的兒子沒有那麽深的心機。那方才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懼是什麽，是什麽駭到了他的小兒子？
壓下心中的疑問，安慰了小兒子一番，康熙回到乾清宮徹查起來。這麽一查才知道，先前烏雅氏為十四選的嬤嬤，被老四送去了慎行司。
這個哥哥，是怎麽對弟弟的？聽聽他日常對十四的態度，從來都是板起個臉教訓。康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哥福全，雖不是一母所出，但二哥從來都是對他笑臉相迎。
想到這康熙生氣了，壓根就沒阻止消息的傳播。這下，貴妃的禁令也擋不住宮中對胤禛和笑怡的竊竊私語了。雖然還在禁閉中，但胤禛的臉色還是一日比一日陰沉。
雖然派出了幾個粘杆，但胤禛重生不過半年時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如今康熙如日中天，他的大多數人手都派去了南方，盯著那些率先登陸的洋鬼子。宮中沒幾個人，又縮手縮腳，事情竟是一無進展。
“都是妾身拖累了爺，妾身去請罪。”
胤禛眼睛眯了眯，他對福晉倒是沒有一點懷疑。但是現在這情況，這個嫡親的弟弟果然與他天生犯衝，他現在倒是有點理解額娘的感受了。
“爺信你，你先安心，不用管其它人的想法。”
說到這胤禛也有些沒底，他的確有前世的記憶，可現在困在這紫禁城裏，走一步恨不得往前看十步，根本就沒法輕舉妄動。他還要做皇阿瑪純孝的兒子，許多手段壓根用不出來。
想到這他一陣煩躁，“爺先去書房。”
前腳送走了胤禛，後腳李氏和宋氏就來請安了。看著跪在下麵的李氏，雖然眼中有喜色，但兩頰消瘦眼上有濃重的黑眼圈，笑怡心裏舒暢了不少。
想必這位確認了自己是妖怪，夜夜不得安寢吧。重生一次，看到前世害死弘暉的仇人天天擔驚受怕，笑怡那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煩心事多了，李氏一來她突然一陣放鬆。
再看看宋氏，這位倒是鎮定。眼尖的看到她頭頂那多新的絹花，這可是內務府的新樣式。阿哥所都這樣了，宋氏還有心思捯飭這個，果然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還好自己沒有全心信任她，隻要她牽製著李氏就好。
“兩位妹妹可有事，若無事就回吧。”
李氏站起來微微欠身，“奴婢聽聞福晉在做衣裳，便描了幾個花樣子。”
說完雙手舉過頭頂，上麵是一遝剪好了的紙。笑怡遞過來一看，李氏不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畫的倒還是不錯。隻是中間這些，一看就是往荷包上繡得，看到這她哪能不明白？
幾天沒敲打，就敢上房揭瓦了！笑怡知道自己現在處境不好，可她是烏拉那拉氏嫡出的格格，是八抬大轎抬進宮、上了皇家玉牒的嫡福晉，再怎麽樣也不是李氏可以比的。
她臉色未變，“以前常聽額娘說，李妹妹的德容言功都是極好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本福晉這邊忙不過來，隻得叫妹妹們幫襯著。”
李氏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可烏雅氏手上握著她的證據，她不得不聽命。
“李妹妹是漢家女兒，聽聞漢家女兒最擅長女紅針黹。瞧妹妹樣子畫的好看，刺繡定也是極好的，你且按著這些樣子，一樣做一件出來。”
看著那厚厚的一遝，李氏後悔了，這些她不還得做幾個月。她雖是包衣出身，但也是官家小姐，平素的衣裳帕子全是繡娘給做的，哪兒做過這種重活計。爺現在來她房裏的時候本就不多，若是這手做繡活糙了，爺豈不是更不喜歡？
心裏暗恨，烏雅氏那個老妖婆，自己都那樣了，還要拿著前些年的小事來要挾她！再看看闔宮上下誇讚的四福晉，不還是一副德性，這宮裏全是黑心肝的！
“怎麽，李妹妹有難處？”
宮中規矩森嚴，李氏哪敢明麵對抗笑怡。心中五味雜陳，她也得一臉感激的應下。
看她這樣笑怡心中舒暢了，宮中生活總有許多不得已之處。每日維持著一張麵具，若是無處發泄的話，她早晚得悶出病來。有李氏這麽個免費的出氣筒，天天供她撒氣，其實也還不錯。
“宋妹妹繡活也不錯，你且幫襯著李妹妹點。這可是咱們給各位額娘的孝敬，出不得差錯。”
宋氏起身稱是，頭上的絹花搖擺著。笑怡揉了下太陽穴，這宮中沒個主子是讓人省心的，若不是自己有前世的經驗，換上了鼓瑟吹笙這兩個得利的丫鬟，現在怕早已是四麵楚歌了。
為了迎接胤禎大病初愈，眾位阿哥齊聚在阿哥所裏。雖然有傳言在那，但笑怡若不去，豈不是更坐實了流言？與胤禛商議後，第二日兩人帶著一些藥材，一起去為十四阿哥接風。
“十四弟，這是一株百年山參，對調養身體最是有效。還有這白玉膏，是皇阿瑪禦賜的，對治療疤痕效果最好。”
笑怡端著溫和的笑臉，把兩樣東西拿出來。誰曾想，十四阿哥小霸王習慣了，壓根就不給她麵子。
“妖怪，別過來！”
這下一屋子人都尷尬了，十三阿哥上前，“十四弟，四嫂人這麽好，怎麽會是妖怪呢？”
其餘眾人也在和稀泥，但十四阿哥依舊不依不饒。他一溜小跑過去，抱起太子的大腿，“太子哥哥，四嫂是妖怪。”
其實本來十四阿哥也不確定，奈何他身邊貼身伺候的人，有一部分是烏雅氏選得。烏雅氏的人，哪能對笑怡有好印象啊，昨夜趁著十四阿哥迷迷糊糊的時候，幾個老嬤嬤和宮女們又開始在那邊嘀咕這事，言之鑿鑿笑怡有古怪。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十四阿哥半夜又做了妖怪的夢。這下他更是確定了，四嫂就是妖怪。都是她，害得額娘沒有宮殿住，害得自己和額娘分離。把這個妖怪除掉，自己和額娘就能繼續幸福的一起生活了。
這樣想著，十四阿哥用上了在德妃那耳濡目染的招數。抱著太子的大腿，眼眶紅紅的眼淚將掉不掉，怎麽看怎麽可憐。
“十四弟！”
胤禛虎起臉，這個弟弟不會被什麽髒東西附身了吧，上輩子他可從沒這麽神神叨叨的啊。
笑怡拉了他一下，“十四弟莫怕，四嫂站在這裏不動。”
說罷她退到了三福晉身後，跟五福晉並排站著。低頭尋思著，證據一直找不到，這次她該怎麽辦呢？都是她不小心，若是急事處理了李氏那封信，也就不會有現在這麽大的問題了。重活一次她太順遂了，烏雅氏倒台了，李氏也沒法在給她添堵。不自覺的她就開始眼高手低，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可這次的事卻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在這個步步為營的宮中，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可小覷的。她重生了，但也沒有長出三頭六臂。宮中人的心機，一個比一個深沉。若她再隻憑借前世的記憶，漫不經心自信滿滿，那早晚得落得粉身碎骨。
笑怡憂慮著，胤禛卻受不了弟弟。上輩子福晉對他那麽好，這個弟弟卻能轉眼跟老八支持李氏和弘時，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他走到太子跟前，拉起十四阿哥，“十四弟，你四嫂平素怎麽對你的，你還不清楚？咱們皇宮有皇阿瑪在，妖邪哪能隨意進來？”
十四阿哥不住的搖頭，眼淚懸在眼眶裏，就是不掉下來，十三阿哥站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
場麵陷入僵局，外麵傳來夾帶怒氣的熟悉聲音，“老四，你又在欺負老十四！”
一身龍袍，進來的人不是康熙是誰？眾人跪地請安，笑怡頭低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角餘光一瞥，卻發現旁邊的五福晉身下露出來一個荷包，那精致活潑的圖案，竟與自己送給十四的一般無二。
一瞬間，笑怡心中閃過許多念頭，她覺得這次自己有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會水落石出啦，其實有親已經猜出來了吧？
感謝小青飛飛的火箭炮，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