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事不宜遲，兩人辭別太子，快步趕往永和宮。太醫早一步到了，診斷完後搖頭晃腦的扯了一通，大致意思是，

“德妃娘娘思慮過重且過於疲累，加之季節交替，故而暈倒了。”

這話說的有意思了，每日憂心皇上太後照顧十三十四阿哥也可以這麽解釋。但偏巧前夜皇上沒來，今日四阿哥去拜會了孝懿仁皇後，這個當口暈倒，由不得人不多想。

德妃也很納悶，將近二十年的宮廷生活，就連六阿哥和七格格死時，她也沒這麽失態過，怎麽這兩天如此反常。這樣想著她背後一涼，似乎有種被人盯上的感覺。

兜率宮裏，太上老君捋了下拂塵，自言自語道，“既然你對此人恨意最深，那本君祝你最後一次。童兒，開爐煉丹！”

太上老君的這點安排，笑怡暫時還沒機會知道。不過德妃這幾日的反常給她提了個醒，事情已經慢慢發生了變化，她不能隻依賴上一世的記憶。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正在圍在德妃身邊，笑怡把他們抱過來，讓嬤嬤看好，自己則親自喂德妃吃藥。看著“孝順”的媳婦，回過神來的德妃終歸是忍住了推開她的衝動。

“好了。”

藥喝到一點，德妃擺擺手。

笑怡還想勸，後麵的胤禛咳嗽一聲。本來也不樂意伺候德妃，她幹脆順著端藥碗下去。剛剛收拾好，宮裏探望的人就來了。

愨惠貴妃走在最前麵，後麵分別是惠妃榮妃和宜妃。笑怡明顯感覺德妃嘴角抽搐了下，然後恢複了一慣溫和的麵孔。

“德姐姐怎麽了，太後聽說你暈倒了，擔心的不得了，特意讓咱們來看看你。”

愨惠貴妃作了總結發言，惠妃甩了甩帕子開口了，“德妹妹且放寬心，想開些，皇上還是顧念你的。”

前世已經領教過惠妃的直脾氣，但現在笑怡笑怡忍不住，肩膀微微**下。察覺的胤禛身上氣息更冷了，她忙站好做關心狀。胤禛見次微微點頭，福晉雖然有些跳脫，但性子比起前世稍穩重些。回門後他就要去上書房讀書，沒法每日照顧著她，但願她能早日獨當一麵。

素來與德妃不和的宜妃笑得很開心，“德姐姐向來不驕不躁，溫婉大方，向來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暈倒的。老四剛去拜了先皇後，想必德姐姐也想念先皇後了吧。”

這話戳到了德妃肺管子，康熙太後看不出來，但從選秀進宮起就明爭暗鬥，宜妃可以說是宮裏最了解德妃的人。一個包衣奴才，長相家世都不如自己，還天天端著一張無辜溫婉的臉，裝給誰看呢。宜妃平素最看不慣德妃，對永和宮的消息很注意。這麽多年，尤其是皇後死後的這兩年，她終於慢慢看出點門道，德妃對先皇後非常嫉恨。

榮妃向來是老好人，看氣氛凝滯忙出來打圓場，“德妹妹安心歇著，宮裏的事情可以交給奴才們去做，別累著自己。”

德妃總算忍住了怒氣，笑怡指使宮人擺上茶果點心，卻沒漏了這邊的情況。德妃越生氣越憋屈，她就越高興。前世她怎麽就沒注意這些呢，大家同為妃子，肯定誰娘家硬實誰搖杆直。雖然康熙一直壓製著滿大臣，但再壓製也比那些個包衣世家要強。

仔細一想，德妃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上輩子好歹有自己傻乎乎的，任由她壓榨著，銀子隨意揮霍。這輩子自己不合作，她的日子肯定隻會更難過。想到這笑怡渾身上下氣順了，招呼起幾位母妃來，更加的殷勤周到。幾人對笑怡的印象更好，紛紛對德妃誇起了她的兒媳婦，德妃心裏更鬱悶了。

永和宮裏眾人心思各異，乾清宮的康熙也知道了此事。多疑的皇帝腦海中瞬間湧出了更多想法，不過想起那個十幾年始終如一的溫婉女人，他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賞永和宮一株千年人參，命敏妃協同德妃，一同照顧兩位阿哥。”

聖旨傳來時，來看望的眾人已經散去。謝主隆恩後，德妃死死地掐住床單，哢吧一聲、長長的指甲從半截處碎裂。嬤嬤撫著她的背，低下聲勸著，

“敏妃也住在永和宮，十四阿哥不還是娘娘看著。”

半晌，德妃抬起頭。昏暗的寢殿裏，蒼白的臉上碩大的眼睛，顯得格外猙獰。

“把十四抱來吧！”

雖然德妃內心不平靜，但麵上的事還是很會裝的。接旨太監詳細的向康熙轉述了，娘娘當時一閃而過的震驚心痛，以及後來的順從和感激。

腦海中勾勒著愛妃的一舉一動，康熙心軟了。畢竟是這麽多年，最得他心的女人。依她平素的守規矩，這次怕是為了老四大婚忙壞了吧。這幾日的確有些過了，秀兒也不容易，罷了還是去看看她吧。

為自己找好了借口，康熙合上了手中的折子，“去永和宮。”

李德全跟在後麵，擦了下額頭上的汗。還好他了解萬歲爺的心思，說了番這樣的話。剛才還嗤笑永和宮失寵的人，現在跌破了眼眶，宮中更是不知道碎了多少瓷器。

笑怡自然也知道了，康熙對於德妃的寵愛，上輩子她就有深刻的體會。所以她壓根就沒想過，德妃會因為這麽點事而倒台。笑看了說話的宋氏一眼，她繼續看著手中的賬冊。

昨個兒一大早宋氏就把賬冊給她了，投桃報李笑怡把後院廂房中朝陽的大間給了她，李氏的那間稍遜一籌。今日請安完回來後，她就著手開始梳籠賬冊。一頁頁的翻著，笑怡心裏大概有了數。宋氏看著老實，實則也昧下了不少錢，這些手段跟前世的李氏差不多。果然在這宮裏活得好好的人，就沒一個簡單的。

“你來說說，這十張貂皮都用到什麽地方了？”

宋氏心裏一驚，看著了眼福晉，那了如指掌的眼神讓她到嘴的狡辯咽了下去。心一橫她直接跪在了地上，“福晉恕罪。”

“怎麽了，不過是問個話怎麽就跪下了。這要是讓李氏看到了，可不得說本福晉仗勢欺人？”

“奴婢的哥哥前些日子輸了不少錢，奴婢鬥膽之下……”

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事情說了出來，笑怡也不管是真是假，宋氏的態度讓她滿意。有點小聰明但膽子不大，這種人雖不可深信，但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你切莫緊張，都是自家姐妹。今日這事，就你知我知，回去好好歇著吧。”

送走了忐忑的宋氏，笑怡招呼鼓瑟給她揉著肩膀。

“主子為何要放走宋主子？”

“她也算是伺候爺的老人了，總得給分麵子。再說，走了宋氏李氏，再來個王氏郭氏，到哪兒都是一樣的。”

“委屈主子了！”

“說話小心些，這事兒啊到哪都一樣。對了，這兩天你看春杏如何？”

“奴婢看著是個妥帖的，烏嬤嬤也覺得她不錯。”

“恩。”

笑怡緩緩閉上眼睛，心裏又有了合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