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棱柱本來就是個急性子,又被壓迫了多年,如今見著機會,幾乎是一刻都等不得。

“哪家女孩子沒有兩件可心的首飾,金珠快收起來,咱們府裏不缺你那鐲子錢。福晉,去把莊子上去年的收益給爺拿出來。”

鈕鈷祿福晉苦了臉,“爺,咱們那些莊子一直欠收。”

棱柱是個誌大才疏之人,具體表現在他很容易發現別人的短處,而且覺得自己十全十美。

“這是怎麽回事,”

“小阿哥,慢點跑,小心可千萬別摔著。”

金珠的弟弟正好從後院跑出來,帶著金項圈,穿著綢緞衣裳,手裏還端著一碟子精致的糕點。

“額娘,賞花宴上有沒有什麽好東西。”

邊說著,他邊將那盤糕點扔在地上:“這點心可膩死了,我要吃李福記的杏仁酥。”

一直縮減存在感的銀珠垂眸,捋了捋劉海,弟弟這下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棱柱勃然大怒:“李福記的點心一盒最少要一兩銀子,你這是給他吃點心,還是吃銀子!怪不得府裏銀錢越來越少,原來都叫你這麽給揮霍了,停了旺財的一切點心和月例,他姐姐穿什麽,他就跟著穿什麽。”

“額娘,我不要,姐姐的衣服好醜。”

鈕鈷祿福晉卻被嚇住了:“爺別嚇唬旺財,妾身還有些嫁妝銀子,這就去給您取來。”

金珠自知機會來了,忙遞上茶水,拍拍阿瑪的背:“阿瑪莫要生氣,女兒給你做了一身衣裳,穿上保準肯定很精神。”

銀珠卻是勸慰著弟弟,這下旺財更親近庶姐,相比起來更討厭嫡姐。

拿了銀子,換好新衣裳,棱柱意氣風發的向淩普府上走去。越想他越覺得女兒說得對,雖然淩普大人是包衣,比不得正經滿人,但架不住人家是太子的奶兄。好好巴結著,從他牙縫裏稍微扣點,就足夠自己一家飛黃騰達了。

淩普府上迎來了棱柱,而查明原因的雅爾江阿,則火急火燎的往乾清宮趕去。

“哦,雅爾江阿,怎麽這時候來了。”

“因臣治家無方,以至五貝勒的弘旺阿哥在府中落水,臣特來請罪。”

康熙一早就聽說了這事,本以為雅爾江阿會想盡辦法瞞過去,沒想到他卻服服帖帖的來請罪。

毫無隱瞞,理由也同他暗衛查出來的一模一樣。

“起來回話。”

雅爾江阿鬆了一口氣,臉色卻不敢放鬆。兄弟眾多,之所以他這個沒有額娘護著的阿哥能承襲簡親王的爵位,不是因為他是嫡長子,而是因為他足夠聰明。

“謝皇上。”

畢恭畢敬的態度,讓康熙心裏非常熨帖。後金盛行八王議政,先前幾位帝王在世時,宗室是何等的桀驁。如今在他手上,他們還不得俯首稱臣。親眼見到自己的成果,他心情非常好。

“你可還有什麽隱瞞?”

雅爾江阿有些遲疑:“弘晊阿哥身邊防守嚴密,且為人極為伶俐,本不會掉下去。隻是池邊的石頭,被推了下去。毫無遮蔽之物下,池邊濕滑,臣府上下人一時不查,才致使其失足落水。”

康熙點頭,他了解的也是如此。

“你可查出,是誰為之?”

“皇上,這……臣……”

“恩?”

“臣不敢欺瞞皇上,侍衛調查找到的證據,正是……正是大福晉所為。臣猜想,她定是無心為之。”

康熙聲音陰沉了些:“好一個無心為之。”

他日理萬機,沒空管兒子後宅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女人那一套他很清楚,爭風吃醋也是一種樂子。可張佳氏,卻一再碰觸她的底線。當著京城所有貴婦的麵,她丟盡了愛新覺羅家的臉。

當初為了限製老大,給太子喘口氣的時間,他選了家族不顯的張佳氏。沒想到,這事終歸是他做阿瑪的對不起老大。

“朕知道了,切記,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雅爾江阿忙跪下稱是,康熙擺擺手:“退下吧。”

見他退下,李德全換上熱茶。敬事房的太監端著牌子上來,康熙看都沒看:“就惠妃吧。”

雍郡王府,笑怡回來後,就開始翻找她收集的那些書。

弘暉的死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事,雖然這輩子他好好地,聰敏又健康,但四十三年六月初六的坎沒過,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這些年,根據他前生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劫數,她總結出了所有的應對方法。根本目的是保證絕對不會再犯,萬一不巧,抗不過天道真的遇上了,也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出最合理最有效的反應。

兩張溺水後壓驚的膳食方子,還有一大套的輔助嗆水的辦法。

那些救命的東西沒用,這方子卻是有大用處。

“鼓瑟,你叫小柱子給五貝勒府送去。”

四爺晚進來一步,就看到桌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資料。翻開一看,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濃濃的愧疚快要把他淹沒。

“笑怡要相信爺。”

“若是妾身不相信爺,豈會在這時候大肆查找。妾身是孩子們的額娘,總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爺身上。”

合理的解釋,撫平了四爺那顆多疑的心。笑怡這是在用另外一種方法要他知曉,既然她能瞞著他準備這些,就有本事繼續把這些東西瞞下去。

“你說的是,蘇培盛,你親自把東西送過去。”

說完似乎覺得不妥,他解釋道:“別人去送,五弟和五弟妹肯定不放心。”

“還是爺想得周到,如此,就麻煩蘇培盛了。”

站在後麵的蘇培盛簡直被福晉的客氣嚇死,一跌聲的說著:“不麻煩、不麻煩。”

換好衣服的弘暉跑進來,正好看到桌上的東西。這些都是他親身經曆過的,每件事的經過,他比阿瑪還要清楚。

“額娘不用如此辛苦,兒子會保護你和姐姐,還有弟弟。”

四爺腦袋疼起來,他後悔死了自己剛才撞破這事。原本努力了一年多,笑怡和弘暉已經對他有很大改觀了,現在怕是又要打回原形。

“暉兒說的什麽話,我們是一家人,阿瑪會保護我們,姐姐也會保護你和弟弟。”

瑤兒說著,邊朝阿瑪眨眨眼,握緊拳頭給他加油打氣。

果然女兒是阿瑪的貼心小棉襖,四爺現在無比慶幸,笑怡給他生了個好女兒。如果不是她,怕他現在早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瑤兒說得對,阿瑪會護著咱們一家。笑怡,晨兒該吃奶了。”

笑怡這才驚醒,她被弘晊的落水驚了心神。抱過弘晨,隻要有四爺在的地方,小家夥總是安睡的。

“爺。”

四爺識趣的後退,搞定那頭搞不定這頭,似乎他的人生總是活在這種甜蜜的煩惱中。

邊喂著奶,笑怡邊聽著棱柱府中的實況轉播。拍拍兒子的背,他打了個飽嗝。給他擦幹淨嘴角放在一邊,她也整理著衣服。

“哦,富貴險中求。我倒是更相信,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宮中的夜幕靜謐而幽深,翊坤宮門口掛著大紅燈籠。

色衰而愛弛,沒有幾個宮妃,會像愨惠貴妃那樣一進宮便身居高位。惠妃這些年早就沒了榮寵,不過康熙顧念著情分,倒是經常在高位妃嬪宮裏坐一會。

沒等張佳氏到府裏,茉雅琦身邊的嬤嬤,就告訴了她簡親王府發生的事。

在張佳氏這事上,她也委屈,這兒媳婦從頭到尾就不是她看中的。可她卻知道,皇上做的必須是對的,即使有錯,那也是下麵人的錯。預想著各種可能,忐忑了一下午,直到接到侍寢的旨意,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沐浴更衣,準備皇上最愛吃的點心,最愛用的茶。她拿出了全副精神,準備伺候好皇上,盡量降低老大所受的連累。

“給皇上請安。”

“起吧。”

康熙是個極為聰明的帝王,看到桌上的菜,也知道惠妃著實用了心思。

論起伺候人飲食起居,還是這些老的妃嬪知冷知熱,他本來就沒想問罪,如今更是沒了那份難為的心。

“老大家的身體也該調養下,春日幹燥,肝火旺盛,人就容易發怒。”

惠妃又放鬆了一點,既然懲罰了張佳氏,那老大那邊應該不會受多大連累。

“妾身聽說,大軍在外出征時,家中出事是大凶之兆。”

果然是惠妃,雖然性子爽利但人並不蠢笨,一點即透:“東南沿海那邊還算順暢,老大仗打得不錯,用不了多久就該回來了。”

聽說兒子要回來,惠妃自然驚喜異常。

“妾身知曉,皇上看窗邊這盆海棠花開得如何?”

“不錯。”

見皇上首肯,惠妃心底終於徹底有了著落。海棠春是一種慢性陰狠毒藥,用上三四個月,人就會不知不覺心悸而死。既不影響老大,也能無聲無息的除掉張佳氏那個禍害。隻是可憐她的兒子和孫子孫女,還要為這麽個女人奔喪。

“朕看你將茉雅琦教的不錯,這麽好的格格,當個縣主太委屈她了。”

這是……惠妃更是驚喜,以兒子郡王爵位,嫡出格格隻能封個縣主。她能以郡主的身份出嫁,那可是莫大的榮耀。

“妾身謝皇上隆恩。”

喝下一碗茶,康熙也有些疲憊。這一天他琢磨著太子與老大的關係,總想不出妥帖的解決辦法。

“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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