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兒看得實在太入神,巴月連喊五聲,他才慢吞吞的合上書,把眼神移到巴月身上,眯著雙老花眼仔細打量會兒。

“是個大閨女呀……有啥事兒?”

大閨女……這個叫法把巴月寒了一下,然後才堆起笑臉,道:“大爺,是張家村的,給你們家大少爺送染好的布來,麻煩您老給通稟一聲。”

老頭兒愣一下,這才注意到巴月懷裏抱著的三匹布,伸手摸下,立刻變臉,罵道:“這些個孫子,不讀書,整天就知道敗家業……”

說著,老頭兒騰的一下站起來,咚咚咚的往裏麵去,獨留巴月一個人站在門邊上直愣神兒,這老頭兒夠橫啊,連主人都敢開罵孫子,有種,不愧是權威級的。這下子,她對這個老頭兒更敬畏。

過沒多久,就見李信溜小跑的過來,看到巴月,就苦笑道:“我的姑奶奶耶,上回就忘了多吩咐一句,讓你從後門進,可不就闖禍了。”

“闖啥禍?”巴月摸不著頭腦。

其實這也是巴月不懂規矩,李府是官宦,她是平頭百姓,不管有什麽事兒,都應該是走後門進,李信哪裏知道她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居然愣頭愣腦的殺到正門來,這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李信苦著臉,一邊把她往裏麵領,一邊唉聲歎氣道:“八姑娘,知道守這邊門口兒的是誰?那是咱們李府的活祖宗,老爺的老爺,老太爺啊!”

“嘎?”巴月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臉黑線,她就說嘛,一個看大門的老頭兒咋這麽橫,連主人都敢罵,感情,還真是罵孫子來著。

“老太爺一向節儉,最恨奢糜浪費,大少爺這會兒正挨訓呢,讓我先帶去見九小姐。”

巴月一陣無語,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問道:“你們家老太爺好端端的,裝什麽看門老頭兒啊?”

李信又歎氣了,道:“還不是怕老爺收受賄賂,老爺剛上任那會兒,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雖然老爺不想收,可是架不住人多啊,老太爺一怒之下,就守著大門口,凡來送禮的,一律擋在門外,那些人哪裏敢觸老太爺的黴頭啊,自然是不敢再上門,可是老太爺也養成了坐在門口兒喝酒看書的愛好,原來的門房,被派去掃地了。”

噗……巴月一下子樂了,老頭兒怪有趣的,見李信拿眼角瞥她,連忙捂住嘴忍笑,道:“李老爺多大的官兒啊,讓這麽多人送禮?”

李信怪異的看著:“你不知道?難怪你沒頭沒腦往正門闖呢,剛才在門口,你沒看上麵的匾額?”

巴月無辜的看著他,那匾額上的字跟老頭兒手中的那冊書上的字樣,都是字認識她,她不認識字。這裏的字,她也就認個楷體,而且好些繁體字,她還得聯係上下文連看帶猜才行,讓她自己寫的話,就會鬧出那日寫收條時的別字笑話。

李信敗給她了,撫著額頭道:“八姑娘,我家老爺是百陵州的知州大人啊。”

哇,一方父母啊!

巴月暈了,真的暈了,怎麽也想不到,這麽幢普通的舊宅子,居然會是知州府。

這麽說吧,如果把個郡比做個省的話,那麽百陵州就是省會城市,常安府是個地縣級市,張家村……咳,不用說了,就是最低級的村落,知州就是個省會城市的市長,怎麽著也算個副部級吧。不行,一定要打好關係,這可是根比大象腿還粗的佛大腿啊,自己能不能抱得上啊。

不提巴月怎麽琢磨,李信帶著她三轉兩拐的,一會兒就到了後院處小偏廳裏,請她坐著等候,李信自去向那位九小姐通稟去了。

大約過半柱香的功夫,那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就連蹦帶跳的來。

“布在哪裏,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巴月連忙把懷裏抱著的三匹布放到桌上,讓她自己打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開來看,小姑娘抓著布頭,用力抖,其中一匹布就咕嚕嚕滾動起來,長長的布帛在桌上攤開來,藍色為底,叢叢簇簇的小白菊,開得極熱鬧。

“啊哈哈,這個好,這個好,我就喜歡熱鬧的……”小姑娘又蹦又跳,“咦?這裏怎麽缺個角?”

巴月連忙從懷裏把那幅小雞啄米圖拿出來,陪笑道:“因怕把小姐的布給染廢,所以先裁角做實驗,不想一次竟染成了,便把這塊布做成了帕子。”

小姑娘一眼看到那幅小雞啄米,被上麵的卡通畫法給吸引了,拿在手中瞧又瞧,歡喜道:“這個好玩,原來小雞還能這麽畫,真可愛,我喜歡,這個帕子我也要。”

“啊?”巴月垮下臉,原本還想自己留著用呢,這下子沒便宜可占了。

小姑娘拿著帕子,真是愛不釋手,坐在椅子裏不停的把玩,反而對三匹巴月精心染製的藍印花布毫不在意了,讓巴月有喪氣。不過大多數人對可愛的事物缺乏抵抗力,倒是古今皆同,讓她腦子裏又有新的想法,不過暫時沒工夫細想,等以後再說。

“姐姐,還有別的嗎?”小姑娘玩夠帕子,就眼巴巴的看著巴月,顯然,一幅卡通畫法的小雞啄米圖,不能完全滿足她。

巴月轉轉眼珠,嘻嘻笑,道:“有,當然有,多著呢,拿紙筆來。”

小姑娘歡呼聲,馬上就讓李信去取筆墨。

“哎,不要拿毛筆,拿根鵝毛來,也不要紙,拿些白色的絹布。”巴月趕緊又補句,其實用毛筆不是不能畫,不過她到底習慣硬筆,畫得會更好一些。

李信怔了怔,滿腹疑惑的去了。

一會兒鵝毛和絹布都拿來了,巴月蘸著墨汁,信手就在白絹布上畫個一Q版小人。小姑娘對著Q版小人看了幾眼,噗哧哧的笑了。

“知道,知道,姐姐畫的是李信。”

李信一聽,也湊過來看,盯著絹布那個胖乎乎的Q版小人直發呆。自己難道就長這個樣子?像,那是肯定不像的,可是不像,那胖乎乎的小人咧著嘴笑的模樣,還真有幾分自己的神韻。

“真好玩兒,姐姐,給我也畫一個,畫一個……”小姑娘興奮得幾乎扒到巴月的身上。

巴月也爽快,提起鵝毛筆就又在白絹布上畫了個梳著兩個小發團的丫頭,是蹲著的姿勢,前麵又畫上那幅小雞啄米圖,整個畫麵就變成了一個小丫頭蹲在那裏看小雞啄米。

“啊,這個最好玩……還要……還要……”可憐的李九娘,雖然是個千金小姐,但是哪裏見過這麽可愛有趣的圖畫,跟父母請來的先生教的畫技完全不同,隻需要聊聊幾筆,那畫布上就出現一個神韻十足的小小人兒。

巴月見她這麽樂,心裏漸漸也有些擺弄的意思,當初學服裝設計的時候,最不愛畫那正兒八經的人形,隻喜歡畫Q版,再把自己設計的衣服畫在Q版小人的身體上,這時候靈機一動,幹脆就以李九娘為模特,畫出好幾個不同姿勢的Q版小人,每個Q版小人身上,都畫上設計的衣裳,因衣裳畫得仔細,速度反而慢下來,好在李九娘也不介意,趴在一邊津津有味的看畫。

她們一個畫一個看正入神的時候,李信悄悄的把那幅畫得像自己的Q版小人拿過來,疊吧疊吧,塞進自己的袖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