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櫃一邊回禮一邊將她們讓進裏屋去,一邊喊著“阿成,上茶”。

兩邊坐定之後,張掌櫃才笑道:“八姑娘,小老兒要向你道喜了。”

巴月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疑惑道:“什麽喜?”

張掌櫃這句話讓她有點耳熟的感覺,電視劇裏,可不經常出現這麽一句話,隨之而來的,多半不是什麽喜事,而是古代包辦婚姻的前奏。

不過,這一次明顯是她多心了。

張掌櫃又笑道:“當然是恭喜發財,眼下正逢年關,這常安府裏大家小戶的,都在大肆采買,八姑娘的布送來得正及時,做成衣服後,有一件賣一件,可還不夠呢,大夥兒都說這印花布料新鮮,樣式又好看,過年穿著走親戚,極有臉麵,於是小老兒做主,給八姑娘又添了五個裁縫娘,這才勉強轉過來。八姑娘,哪天得空,再多弄些樣式出來,眼下這才四五種樣式,還是少了些。”

“成,就按張大伯你說的,回頭我再多想些衣服式樣,給你送過來。”巴月幹笑著應下了。

張掌櫃這裏賣的衣服,都是按照她第一次送來的衣服的式樣做的,確實少了點,其實,不是她沒有設計出新的款式,家裏的樹皮堆得都快有三尺高了,隻是那樹皮自個兒看著沒什麽,要是拿出來,就有些丟人現眼了。

巴月的眼珠滴溜溜轉著,思忖著,今天不但要把年貨給采買齊全了,還得去看看有沒有厚一些紙,能經得住鵝毛筆的蹂躪,質量還得好,墨汁滴上去不會暈染開來才行,不然一筆下去,一條細線轉眼變成粗線,那畫出來的衣服還能看嗎。

“八姑娘,你在這裏稍坐片刻,我去把這一批貨的餘款取來,咱們當麵結清。”

張掌櫃說著就去了,過了一會兒再來,除了錢袋,還拿了一本帳冊,哪一天賣了幾件衣服,上麵全部記載得清清楚楚,他一說,巴月就能全聽明白,隻不過讓她看帳冊,還是吃力了點,全是大寫數字,而且還是豎著寫的,她在心裏全部轉換成阿拉伯數字,用心算算了半天,直把腦袋算得快炸開了,才把張掌櫃拿著算盤劈嚦啪啦幾下子就算清楚的數字給算了出來。

神啊,給我一個計算器吧……

在巴月眼淚汪汪中,她終於拿到了貨款,沉甸甸的錢袋,讓她無端生出莫名的滿足感。

不過事實上,她並沒有賺到什麽錢,這一袋錢,不過是與她這些日子的支出,基本上持平而已,真正的利潤,在她留給邵記商行的那八匹布上,也就是說,等邵九來了,她才算真正賺到了錢。

就這樣,也已經讓她滿足了,做生意哪有一下子就暴富起來的,又不是炒股買彩票,八匹布的利潤,已經不算少了,唯一讓她遺憾的,張掌櫃的腦袋裏太沒有品牌意識了,否則,她這些衣服,至少能多賣出一半的價錢。

算清了帳,巴月就借口要采買年貨,拉著奶娘準備離開,沒走幾步,便聽到張掌櫃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八姑娘,得空,去看看我東家娘子吧。”

巴月愣了一下,回過頭去笑道:“張大伯不說,我也是要去的,隻是給東家娘子的禮物還沒有做好,原想趕明兒做好了再來,既你這麽說了,那我今兒便去。”

其實她本來是打算年後去的,算是給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方秀娟拜年了,不過張掌櫃這麽一提,她就知道肯定是方秀娟吩咐了的,讓她年前就去一趟。這樣的話,給方秀娟做的禮物,確實要趕一趕了,原來還想著慢工出細活的呢。

既然要去見方秀娟,倒不好先去采買年貨,沒見串門子還大包小包的去的,若是禮物還罷了,偏偏又不是,豈不是非常失禮,巴月雖然對古代的禮儀不太熟悉,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當下她就帶著奶娘到了張員外府外,請門人進去通報,因她來過兩次,那門人是認得她的,也不曾刁難,隻請她們在門房稍候。

不多久,便聽得門房外麵有腳步聲響,巴月循聲看去,才發現竟然是方秀娟親自迎出來了,連忙站起來,道:“姐姐,你怎麽出來了?”

“什麽出來啊,我這是正要出門呢,恰好聽說你來了,我就先過來了,還有好些人在後頭收拾東西呢。”

方秀娟拉住巴月的手,臉上雖然笑著,笑容底下卻有幾分晦色,忽見奶娘站在巴月身後,仔細看了兩眼,驚呼一聲,:“奶娘,是奶娘嗎?”

“秀娟兒啊……”奶娘兩眼微微發紅。

“奶娘,好些年不見,你的頭發……都白了……”方秀娟的眼圈也一下子就紅了,抓著奶娘的衣角,想撲進她的懷裏,卻又強忍著,到底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身為張府的東家娘子,她要在下人麵前注意形象。

正在這時候,又有一群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卻是一群丫環跑了過來,走在最前頭的還氣喘籲籲的道:“娘子,你跑出來也不說一聲,我們正收拾呢,一晃眼就不見了你……”

方秀娟用帕子輕輕抹了眼角,然後斂起神色,淡淡道:“春兒,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好了,就差轎子還沒到,秋兒去叫了……”那叫春兒的丫環在方秀娟麵前停下,雖然應著話,卻斜著眼睛看了巴月好幾下,眼神裏頗有些不屑。

巴月也不計較,心裏有數,大抵是這丫環知道自己是被夫家休棄的女人,所以才瞧她不起,事實上,別說是這丫環,就是張家村裏的那些女人,在瞧她的時候,眼神裏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屑的,而這種不屑並不因為她送了一些小物件而有所改變。世情如此,她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對每個瞧不她不起的人發出不甘的呐喊吧。知道的是她富有抗爭精神,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因為被男人拋棄而發瘋了呢。

“看我來得真不巧。”巴月想了想,對方秀娟道,“那今兒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姐姐。”

“別走。”方秀娟拉住她,“我今兒是要去廟裏進香,不如你和奶娘跟我一會兒去吧。”

“這可不成,我和奶娘還要采買年貨去呢,晚了,可就什麽都買不著了。”

巴月連連搖頭,她現在哪兒還有時間去燒香呢,不光是采買年貨,她還得再買一批坯布回去,摸摸剛剛鼓起來的錢袋,她心頭滴血,年前這十幾天裏,什麽東西都漲價啊,恐怕等回去的時候,這錢袋又得空得隻剩下空氣了。

方秀娟卻死拉著她不放,隻是道:“買什麽呢,剛好府裏也在采買,我派人去跟管家說一聲,替你多買一份,府上的管家是極細心的,肯定不會少了什麽……”

說著,不等巴月說話,她就喊了身後一個丫環,打發去找管家了。

巴月見她這樣,隻得承情,笑了笑道:“那就麻煩姐姐了,回頭該多少銀子,姐姐一定要告訴我,原已經承了姐姐的大恩了,這次不能再讓姐姐貼錢。”

“看你說的,咱們姐妹,還分這樣清楚做什麽……好了好了,看你這臉色變的,到時間該多少就多少,成了吧……”

說話間,方秀娟又打發人多備了兩頂轎子,讓巴月和奶娘都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