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石匠就又出來了,往巴月麵前一站,果然有一點點氣宇軒昂的模樣,這套男裝本來就是獵人裝,袖口和腰身都收縮了的,會顯得身材特別挺拔,再加上石匠的身材本來就屬於標準身材,常年鑿石頭,身上怎麽說也是有幾塊肌肉的,不顯得氣宇軒昂也難。

而巴月之所以隻給了一點點的評價,主要是石匠那張臉太寒磣了,一臉大胡子不但亂七八糟,還髒兮兮的,跟氣宇軒昂這四個字半點邊也搭不上,巴月給的完全是身材分。

“八姑娘……我已經穿了,現在可以脫了吧。”石匠被巴月盯得忐忑不安的,心裏直犯嘀咕。

“不準脫。”

巴月一聲大喝,讓石匠又是一頭冷汗。

“可、可是……我和你無親無故,這衣服不能隨便穿……”石匠試圖解釋。

巴月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不用你羅嗦,這衣服我可不是要送給你……”

石匠聽到這裏,頓時鬆了一口氣,還沒吐出來的呢,就聽到巴月又道:“……是借給你穿的。”

“啊?”

石匠傻眼了,這衣服還有借著穿的?

“八姑娘,我有衣服……”

“別吵,聽我說完。”巴月又瞪眼了,“以後你旦凡上街,或者送貨給客人,或者走親訪友,都要穿我借你的這套衣服,別人若問你這衣服哪兒買的,就說是出自我巴月之手,誰想買,上張家村來,不管是樣式還是花紋,都可以訂做。若沒有人問,你也得主動說,就說這衣服水洗不掉色,怎麽穿也不顯舊,記住沒?”

“啊?”

“你若按我說的做了,表現得好,兩年之後,這衣服就算是給你的報酬了。”

“啊?”

“就這樣說定了,別讓我發現你沒按我說的做,否則……”巴月冷笑一聲,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陽光下閃著寒光。

跟石匠也打了好幾回交道了,基本上石匠的性子她也摸了個八九不離十,就是個隻要一逼就什麽都答應都的性子,而且還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說得好聽叫老實本分,說得難聽就是又笨又窩囊又沒主見,跟以前的那個林八月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所以,在失去張小虎這個活動廣告招牌之後,巴月才把主意打到了石匠的身上。

石匠又打了一個寒顫,忍不住低下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再抬頭的時候,就見巴月已經牽著毛驢邁出了自家的大門,急急火火的一晃就沒了影兒。

石匠苦笑了一聲,又低下頭擺弄了衣襟,喃喃自語道:“這顏色倒是耐得髒,這福字圖案不是織上去的,也不像一般的染色,有些門道……隻是水洗不掉色?”他的語氣裏有些懷疑,想了想,又苦笑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胡子,“唔……給她拉客人,拉兩年才值這麽一套衣裳……”

他用力抓著自己的胡子,幾乎快扯斷了,這輩子真沒見過這麽精明小氣的女人,依這精打細算的性子,怎麽會被落到被李家休了的地步?

不可思議……

如果巴月這時候能聽到石匠的自言自語,肯定要大聲驚呼她看走眼了,這石匠哪裏笨了。可惜她並沒有生就一副順風耳,因此這時候正洋洋得意的往張記成衣鋪所在的那條街去了。

這條街,巴月已經來過好幾次,基本上每次她上石匠那裏買琉璃凍的時候,都要到這條街上來走走,這條街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天衣坊,街道不過一裏來長,可是兩邊一溜的,不是布坊,就是成衣鋪,再就是繡品店,還有零零散散的鞋店帽店,大一點的鋪子,足有上百坪米,還分上下兩層,小一點的,也有二三十坪,一間隔著一間的,可不熱鬧得緊。這也間接說明,這個世界上,中產階級還是很多的,否則這些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的東西,不可能開滿一條街,而且天天都這麽熱鬧。

張記成衣鋪,是巴月觀察許久之後,最先認定的一家有合作可能的鋪子。

在天衣坊裏,這張記成衣鋪最多隻能算個中等規模的鋪子,但是經營得還算有方,客流量不錯,夥計的態度也好,沒什麽勢利眼,不會看你衣著破爛就不讓你進鋪子,給巴月的第一印象很好。

這家成衣鋪是城東張員外家的鋪子,那張員外名聲在外,是個老好人,替他打理這間鋪子的,是同族的一個遠房兄弟。當然,巴月是不信這個傳聞的,她隻相信無商不奸,麵對這條街上的激烈競爭,如果真的是個老好人,隻怕早就關店大吉了。隻能說,這個張員外是注重名聲的,所以巴月才第一個選擇找上這家鋪子。

重名聲,就少欺詐,巴月腦子裏的彎彎就是這麽轉的,一個商人,最重要的就是信譽,有信譽,是她選擇合作夥伴的第一要素。

“喲,八姑娘,你又來了。”

一進門,巴月就聽到一聲招呼,跟石匠見到她的第一句極其相似,但語氣並不相同,人家張掌櫃的語氣可是十分歡迎的。

原因無他,巴月前幾次來的時候,就跟這裏的張掌櫃混熟了,還給他提了不少建議,張掌櫃按她說的一試,頗有效果,因此雖然巴月每次來,都沒有買過鋪子裏的一件衣服,而且還在鋪子裏轉來轉去,很有點商業間諜的架勢,但張掌櫃依舊很歡迎她來。

“張大伯,我這次來,可是有事求你呢。”巴月笑容可掬的迎上去,嘴巴也甜了許多。

“八姑娘說笑了,你能有什麽事兒求著小老兒呢。”

張掌櫃嗬嗬笑著,卻是沒有一口答應,熟歸熟,生意人到底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有生意人的規矩,這張掌櫃一把年紀,早跟老油條一樣了,眼珠子直在巴月身上的衣裙上打轉,憑直覺就感覺巴月說的事情,跟這身衣裳有關係。

巴月嘿嘿一笑,站直了身體,雙手一伸,道:“張大伯你看我這身衣服如何?”

“新鮮……”

張掌櫃想也不想便道,他在這鋪子裏幹了二十多年,什麽樣的布料沒見過,什麽時髦的樣式沒賣過,偏偏就巴月身上這件長裙讓他說出新鮮兩個字的評價來。

“這布料不算太好,但新鮮在這染製的手法和顏色上,這衣裳的樣式也還普通,但是這幾處稍稍改過的地方,讓人眼前一亮啊……八姑娘,這衣裳是你自個兒做的吧?”

“張大伯慧眼。”巴月暗自吐了吐舌頭,老油條就是老油條,一眼就把她身上這件長裙給看透了。“張大伯,我這衣裳還有一項好處,可是你肉眼看不出來的,你猜猜,可猜得出來?”

張掌櫃捋捋花白的胡子,搖了搖頭,笑道:“小老兒年紀大了,腦子也鈍了,八姑娘,有什麽你就直說吧。”

老油條。

巴月又暗自評價了一句,臉上甜甜笑道:“張大伯,這衣裳最大的好處,就是水洗不褪色。這樣的衣裳,我做了幾套,就是想放在這鋪子寄賣,你看成嗎?”

成與不成,張掌櫃倒是沒有回答,隻是疑惑道:“水洗不褪色?”

這可能嗎?染製的布料,都有水一洗容易褪色的缺點,一般來說,染製布料的好壞,就在於褪色程度的不同,好的染製布料,褪色就褪得慢一點,但不管有多慢,洗一次總會褪一點顏色,一件衣裳,最多洗個幾十次,便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而劣製布料,往往隻洗個五六次,就不成樣子。完全不褪色的染製布料,簡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張大伯,你盡可讓夥計取一盆水來,當場一試。”巴月從懷裏取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藍印花布來,隻有巴掌大小,卻是她最早做試驗的那些布塊之一。

她信心十足,要知道,在家裏的時候,她已經試過了,別說浸在水裏,就算是拿皂角水泡上三天三夜,再用搗衣棰搗個百來次,布都搗爛了,顏色也不會掉。除非是用八四消毒液浸泡,不過這世上有八四消毒液嗎?顯然沒有。

張掌櫃眼神閃動,不掉色的布料,這裏麵的價值有多大,他完全可以估計得出來,再看巴月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這個做了二十多年生意的老油條也不禁有些激動。

“阿成,阿成,端一盆清水來。”

布料浸入水中,隨那個叫阿成的夥計怎麽搓洗,果然是一點顏色也不掉,看得這個十來歲的少年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三叔爺,果然不掉顏色啊。”少年伸出兩個幹幹淨淨的掌心,直在張掌櫃眼前晃,掌心裏除了幾個老繭,皮膚因為搓洗而充了血色之外,果然沒有沾染半點藍顏色。

巴月這時又笑眯眯道:“再拿去太陽底下暴曬,也不會褪色哦。”

這一點卻暫時無法驗證了,畢竟曬幹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暴曬褪色的程度也比水洗慢,不過不管暴曬會不會褪色,張掌櫃已經不在乎了,隻憑水洗不褪色這一點,就足夠讓他看到一條金光大道了。

沉吟了片刻,張掌櫃嚐試的問道:“八姑娘,不知道這布料的染製方法……”

“張大伯,我隻寄賣成衣。”不等他說完,巴月便一口回絕了。

開玩笑,她又不是白癡,創意是可以被仿製的,而這藍印花布的染製方法,才是真正的搖錢樹,她腦袋碰了線,才會賣出去。

張掌櫃用手指輕輕的敲了幾下桌子,又道:“八姑娘,小老兒實話實說,你這衣裳雖然不錯,但我張記成衣鋪一向隻出售自家裁剪的衣裳,若是讓你寄賣,那是要壞了東家規矩的。再者,你這衣裳,一月裏又能做幾件,即使讓你寄賣了,又能賺幾個錢?我這鋪子,每日裏進進出出的銀錢,少說也在二三十兩,你那幾個銅子,隻怕東家也瞧不上。”

巴月笑了笑,抓起包袱,道:“張大伯,我也不過是賺幾個銅子糊口而已,並不曾想多賺,一個月幾件已經足夠了,既然你這裏廟大,那我就另尋能容得下我這尊小佛的去處。不好意思,打擾你這許多時候了。”

這也是巴月早就預料到的,張掌櫃是欲迎還拒,她則是欲擒故縱,不過都是想要取得最大的利益而已。確實,張記成衣鋪是不缺她這幾件衣裳的營業額,但是做為一種新鮮的全新的商品,如果能為他獨家所有,在人氣方麵,還是有不小的影響的。

而對於巴月來說,張記成衣鋪固然是她的第一選擇,但並不是唯一選擇,做生意又不是找男人,找準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在一棵樹上吊死,是商家大忌,巴月又怎麽會不懂呢。

“八姑娘,何必性急呢,咱們可以再談談。”張掌櫃捋著胡子,叫住了巴月。早知道這姑娘是個精明的,現在看來,不容小覷呢。

巴月也見好就收,笑眯眯的又轉了回來。

“阿成,去泡茶。”張掌櫃吩咐了一句那少年,然後又對巴月道,“八姑娘,咱們到裏麵坐著慢慢談,你看可好?”

“那就叨擾張大伯一杯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