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紅木椅子忽然被猛地踹飛,砸向地麵濺出許多的木屑。
“我媽的遺物,什麽時候輪到和私生子的一條命相提並論了!”
厲天舜仍是那麽一句:“你弟他不能死!”
厲聞川扯了扯嘴角,眼裏的情緒尤為複雜:“有什麽不能死的?這世上誰都可以死,難道你厲天舜也會有舍不得的東西嗎?”
明明為了名和利,他什麽都肯舍棄。
無論是往昔愛人,還是親生骨肉!
厲天舜被戳中痛處,一時無言。
厲聞川的眼底浸滿了冰冷的恨意。
同樣是兒子,同樣是不知所蹤,厲天舜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蘇蔓淡漠地看著這對父子的對峙。
或許是因為相似的家庭環境,她一下讀懂了厲聞川眼底的情緒。
厲天舜登上商業寶座後,可謂是手眼通天。
這樣一個權勢滔天的人,真的會不知道厲聞川當年在哪裏,都受了什麽苦嗎?
他或許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卻還是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默許厲聞川失去曾經觸手可及的一切,默許天之驕子跌下神壇,任人踐踏。
蘇蔓的指尖幾乎要摳進肉裏,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來由的怒意。
厲聞川直視著自己的父親,擰出一個冷笑:“厲文彥身體這麽差,就算沒人綁他,他遲早也會死的。”
“不如你趁你的兩個姘頭還年輕,趕緊再和她們多生幾個兒子,趁早再挑一挑你們心目中最滿意的厲家繼承人不好嗎?”
他將“姘頭”二字咬得很重,諷意十足。
父子倆死死瞪著彼此,沒有一個人肯先低頭。
眼見二人又將爆發一場爭鬥,黎韻連忙拉著欲哭的厲姍姍去了裏屋。
再看戲下去,怕是自己都會不小心遭到連累。
反正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不論厲文彥最後能不能活著回來,厲聞川都已經徹底惹怒了厲天舜。
嗬。
還想爭繼承人之位,怕是直接被趕出厲家家門都算輕的!
厲天舜被這番話氣得剛要動手,甄月如上前攔住了他。
她重重歎了口氣:“聞川,我知道你因為你母親的事,心中始終有氣。”
“我也知道,過去的事是我對不起她。”
她邊說,邊扶著牆角緩緩跪了下去。
“如果我磕頭能讓你解氣的話,我會去她的墳前磕一百個頭……隻是求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別去恨你的父親,也別傷害文彥……”
蘇蔓的拳頭越捏越緊。
如果沒聽厲老夫人說起厲聞川失蹤十年間的故事,她八成也會被甄月如此刻的演技所欺騙。
以為她真的對奚清涵和厲聞川心中有愧。
厲聞川看著跪在他麵前假惺惺的蛇蠍女人,咬牙切齒地笑了:“甄姨,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媽,可以直接去找根繩子吊著。”
“還有,如果是我綁了厲文彥,我一定會盯著他準時準點的吃藥。”
他微微笑著,眼裏卻寫滿了毒絕:“畢竟,獵物要慢慢折磨才有意思啊……這一點,甄姨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甄月如脊背僵了一瞬,過往她吩咐別人折磨厲聞川的畫麵在她的腦海裏一一再現。
她幾乎已經想象到厲文彥缺胳膊少腿的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模樣了。
是啊。
直接殺了有什麽意思?
讓厲文彥像當年的厲聞川一樣,從天之驕子淪為地底淤泥,徹底喪失繼承資格才叫殺人誅心!
想到這,甄月如臉色煞白。
一陣蝕骨的寒意席卷了整個客廳,蘇蔓回頭去看厲聞川,他過長的劉海淩亂地搭在前額,遮住了眼神。
令人捉摸不透。
甄月如死死瞪著他,聲音陰冷:“厲聞川,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麽?”
厲聞川卻反而笑了:“甄姨,我說的是如果。”
甄月如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雙膝一軟,幾乎要倒下:“厲聞川,你不能動我兒子!”
厲聞川卻不再看她,徑直往外走去。
甄月如不依不饒,匍匐著想去抓住厲聞川的腿。
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不觸及到核心利益時,厲天舜還是很愛這個白月光的。
他怎麽忍心看她如此低聲下氣地哀求厲聞川?
“把厲聞川給我捉起來,捆到祠堂去!”
厲天舜暴怒著對旁邊的保鏢下令。
眼見這個暴躁的男人又開始發難,蘇蔓急忙將厲聞川護在了身後。
不能再讓這對父子的關係惡化下去了。
好不容易厲聞川有了一點想要繼承的意思,老夫人也鬆了口,要是最後被厲天舜直接一句否定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必須想辦法先錯開他們。
“啊!”蘇蔓扶著額,慢慢倒向厲聞川,“聞川,我的頭好疼!可能當時逃跑的時候磕到腦袋了,你快帶我去醫院再檢查檢查吧……”
“……”
蘇蔓的演技其實不算多好,偏偏她長著一張欺騙性極強的臉。
剛經曆完一場綁架,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還未完全痊愈,本就白皙的臉龐此時也更顯蒼白。
看著實在真假難辨。
一旁一直看著的裴婉然,唇角卻勾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她一眼就看出了蘇蔓的頭疼是裝的。
大概是想利用自己來幫厲聞川脫險吧。
真是會討好人。
難怪能待在厲聞川身邊這麽久。
裴婉然一直待在B國,卻也時不時關注著厲聞川的事。
她早就聽說,厲聞川前不久娶了一個女人。
起初她並不是很在意,想著大概會和之前的顧家小姐一樣,沒多久就會被折磨瘋了。
然而並沒有。
不僅沒有,旁人還說蘇小姐在厲聞川身邊一日一日愈發得寵。
裴婉然是不信的。
如果是十年前的厲聞川,還有可能對沒有感情的聯姻對象做到相敬如賓,現在的厲聞川就是一頭從地獄裏爬回來的厲鬼,早舍棄了人間那一套修養與規矩,又怎麽可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膚淺的女人?
看著繼續嚷著頭疼的蘇蔓,她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幾分。
這蘇家小姐怕是要鬧出一個大笑話來了。
想到這裏,裴婉然竟有了幾分期待。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並不如她所想。
厲聞川不僅沒有推開蘇蔓,反倒伸出手將女人的軟腰攬得很緊。
他盯著懷裏的女人,猶如死水的眼眸裏,竟難得地漣漪出了一絲柔情。
那是十年前的厲聞川才會流露出的表情。
裴婉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即不甘心地咬緊了嘴唇。
過去,厲聞川隻會對她一個人溫柔的,怎麽現在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