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家。

如城堡廳堂般的宴會廳,燈火璀璨、賓客雲集。

高聳冰冷的石質建築吸納著雜音,使得那些夾雜著嘲諷和鄙夷的議論聲變得晦暗不清。

蘇蔓身著一席細鑽長紗,在賓客們的各種注視中,站到了聚光燈底下。

燈光下,她烏黑的長發散發出一層氤氳的柔光,美得極不真實。

這麽漂亮的一個人,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個人形木偶般木訥地站在台上,任人嘲諷。

“這就是蘇家的女兒?長得真是好看,蘇家倒是舍得把她嫁給厲聞川那樣的怪物。”

“覬覦厲家的潑天富貴唄!這A城誰人不知厲家富可敵國!”

“再有錢又怎麽樣,厲聞川那個樣子是能嫁的嗎?嫁過去怕是又要被他嚇成精神病,這蘇家女兒也是倒黴……”

賓客們肆無忌憚地議論著新娘,臉上盡是不屑。

蘇蔓垂著頭,心想蘇家果然已經在走下坡路了,否則即使替嫁的人是她,可整個蘇家被外人詆毀時也該發作才是。

她裝作聽不見那些聲音,盡職地扮演著順從聽話的新娘,隨著結婚進行曲的彈奏樂緩緩走向宣誓台。

鋼琴演奏者卻忽然驚呼一聲,指尖錯摁出幾個亂音,變調的鋼琴曲瞬間變得刺耳。

蘇蔓猛地停下了腳步。

一道黃色的影子在眾人的驚叫聲中竄上宣誓台,賓客們還以為是什麽猛獸凶禽,嚇得直捂胸口,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不過是一隻套著西裝服的大黃狗。

恩?

等等?

套著西裝服的大黃狗?

這厲家少爺玩得是哪出?

賓客們瞬間嘩然。

“厲聞川真是愈發乖戾了,身為新郎不出席自己的婚禮,竟想到這種損招來侮辱人!”

“唉,新娘真是可憐。”

“就算不喜歡新娘也至少來走個形式嘛,厲聞川還真是不給蘇家麵子。”

他們朝台上的新娘投來或同情,或戲謔的目光。

台下的厲老夫人臉黑如墨,她手一揮,旁的下人立馬低頭任她差遣:“找到厲聞川!綁也給我綁到這裏來!”

“是……老夫人……”

下人冷汗涔涔,雖答應得爽快,心裏卻覺得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可是厲聞川啊!

誰敢得罪那個怪物!

厲老夫人將目光重新投向台上的蘇蔓。

蕾絲頭紗遮蓋住了女孩的臉,叫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氣哭。

厲老夫人頭疼不已,索性褪下了手腕上的傳家玉鐲,又故作慈愛地牽住了蘇蔓的手。

果不其然,新娘的手抖得厲害。

厲老夫人難得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媛媛,是我們厲家做得不對,這手鐲你先收著,奶奶替厲聞川向你賠禮道歉。”

蘇蔓盯著那條狗沒有反應,直到厲老夫人悄悄推了她一下,她才轉頭迷茫地看向厲老夫人。

噢,對,自己現在是蘇媛了。

蘇蔓忙接過厲老夫人的手鐲,燈光下,玉鐲通透如水,一看便是有市無價的上等貨。

蘇蔓卻看不懂,隻當它是和山林花環一樣的普通裝飾物,表情淡然地戴到了手上。

然後重新轉頭看向那隻狗。

唉。

新娘心裏果然有氣。

厲老夫人幹咳了兩聲,示意下人將台上那條野狗捉走。

厲聞川也真是胡鬧,侮辱人之前也不動動腦子,把一條狗當成新郎,這不變相著也在罵自己是條野狗嗎?

下人的手還沒碰到野狗,蘇蔓忽然先一步衝上前抱住了狗,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要把它帶去哪?”

厲老夫人無所謂地說:“也不知道厲聞川從哪裏尋來的野狗,帶到廚房直接紅燒了給下人添夥食算了。”

“不行!”

蘇蔓眼眶通紅,她抱緊懷中的狗,狗狗身上的髒汙沾染到神聖的婚紗裙擺,很是刺眼。

注意到厲老夫人臉色不悅,蘇蔓連忙找補道:“這是厲聞川帶過來的狗,它既然穿著他的西服,就相當於代表了厲聞川,你們不能隨便殺了它。”

厲老夫人皺起眉頭。

好好的婚不結,放著一條穿新郎服的狗在台上像什麽話?

眼見下人們又往前走了一步,蘇蔓心一狠,豁出去了:“你們不能把狗帶走!老夫人,我愛厲聞川愛得無法自拔,哪怕他要用一隻狗來代替跟我結婚,我也願意!”

“他肯定是來不及回來參加婚禮才會用一隻狗代替,總之,先讓我把婚禮完成吧!”

話音落下,整個宴會廳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五分鍾後,底下爆發出巨大的議論聲。

“這新娘瘋了吧?”

“厲聞川放條穿西服的狗來結婚典禮,新娘子不覺得侮辱人,竟然還上趕著要嫁給狗?”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她說什麽?她說她愛厲聞川愛到無法自拔,她不會說真的吧?”

厲老夫人聽著那些議論聲,兩眼一黑,險些背過氣。

“荒唐!”

本來她就是礙於厲家的臉麵,才來參加主持婚禮,厲聞川小時候她還抱在手裏過,那個時候他乖巧懂事,非常會討人喜歡,哪是現在這個樣子!

就著這點情分,她才願意給他處理麻煩,想著給他娶一個溫軟如玉的妻子,來軟化軟化他的性子,誰知這個蘇家女兒,竟也跟著厲聞川胡來!

厲老夫人一甩拐杖,黑著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宴廳。

可這場婚禮還得繼續進行下去。

現場的司儀看看蘇蔓,又看看那條髒兮兮的狗,覺得自己遇到了此生最大的職業危機。

“請……請新郎和新娘交換戒指……”

司儀臉上掛著僵硬的笑意,話筒裏傳出的聲音微微發顫。

下人們急忙遞上來兩枚婚戒,蘇蔓順從地戴在右手無名指上,狗狗則是一臉困惑地低頭看向串成項鏈,戴在它脖子上的亮閃閃玩意。

“祝新郎新娘永沐愛河,此生不離不棄……”

司儀越念越虛,總有種這場婚禮過後他就會遭天打雷劈的錯覺。

他悄悄瞥了一眼台上的新娘,想著自己要不要上去遞個紙巾給她擦擦眼淚,結果這麽一看,他愣住了。

新娘沒有委屈地掉眼淚,反倒看上去……

還有點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