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聞川沒有理由拒絕。

他現在吃蘇蔓的,用蘇蔓的,幫人家照顧一下孩子怎麽了?

他輕巧地答應,目送著蘇蔓離開。

等到她完全走遠,厲聞川回頭凝視著這一片小天地。

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簡陋木屋,客廳逼仄得他伸長腿後就不剩多少空間;一片菜地上種了不少綠油油的蔬菜,再遠一點的角落甚至有一個雞棚,今天麵湯裏的雞蛋就是從雞窩裏麵撈出來的。

厲聞川實在不明白,這樣的“田居生活”究竟有什麽好的,好到蘇蔓不惜放棄闊太太的生活。

他煩躁地掏了掏口袋,想要摸出香煙盒。

空****的口袋令他先是一怔,而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早已戒煙半年。

傅樂池的電話來得很快,意料之中的取笑和調侃衝擊著耳膜,令他煩躁得想要立馬掛掉電話。

“厲哥!我錯了!”傅樂池在電話那頭大喊,“你別掛電話!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說!”

厲聞川的指尖在掛斷鍵上一頓。

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沉穩了許多:“厲哥,就像你說得那樣,厲文彥一直都在蟄伏,而且他背後一直有人在偷偷幫他,再過不久那個神秘人肯定要露麵了。”

厲聞川嘴裏寂寞,手頭又沒有煙,隻能隨手在地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邊。

他冷笑一聲道:“我大概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傅樂池好奇地不得了:“是誰啊?”

到底是誰這麽頭鐵,敢給厲聞川使絆子?

他更好奇的是,那個人究竟為什麽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扶持厲文彥上位?明明那時候厲文彥都已經窮途末路了。

厲聞川卻不打算和對方明說,隻是簡單交代了幾句接下來的部署,傅樂池還想繼續追問時,一陣嬰兒的嘹亮啼哭聲傳進了話筒。

厲聞川幾乎是在一瞬間掛斷的電話。

屋子裏,小家夥在嬰兒車裏鬧著脾氣,小短腿在空中不斷亂蹬。

厲聞川熟練地抱起娃就哄,這一幕他過去的半年裏拿仿真嬰兒練習過無數次。

抱起小娃娃的一瞬間,他的心口猛地一顫。

好小,好軟,好輕。

她身上穿著鵝黃色的新衣,小熊樣式的帽子戴在她的頭頂上,趁得她一張圓圓的小臉蛋更加嬌嫩可愛。

就是這麽一個小奶團子,感覺一用力就會不小心掐死的小生物,竟然能迸發出如此嘹亮的哭聲。

生命也是神奇。

厲聞川給小奶團泡了奶粉,喝飽以後的小奶團也不鬧脾氣了,一隻小手手抱著厲聞川的一根手指,小嘴巴使勁嘟起來,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覺得她吵。

相反,她的聲音似乎有令他鎮靜下來的能力。

厲聞川垂眸,很認真地開始端詳起自己的骨肉。

明明才六個多月大,優越的五官卻已經看得出來以後一定會是個美人胚子。

厲聞川看了又看,還是覺得這團東西更像蘇蔓多一些,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蘇蔓,因此,他看蘇錚錚的的眼神都跟著柔和了許多。

他盯著奶團子看,奶團子也仰著臉看他,清澈的目光中滿是迷惑,像是在問:我媽媽呢?

厲聞川戳了戳她的小臉蛋,沉聲道:“今天你都得跟著你爹過了。”

……

蘇蔓一放學就飛快地往家裏的方向趕。

錚錚是高需求寶寶,不能餓著又必須及時換尿布,還離不開人貼身哄,特別鬧騰。

蘇蔓擔心厲聞川照顧一天就會受不了,然而她趕到家時,屋內透著淡淡的亮光,一陣飯菜的香味隱隱約約地飄了出來。

厲聞川似乎是幫蘇錚錚洗了澡,換上了一件淡粉色的小裙子,尿布也被換過了,此刻正吮吸著安撫奶嘴睡得酣甜。

整個房子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就連院子裏的雜草都被拔了個幹淨。

桌上放著四菜一湯,每一道菜都泛著鮮色。

蘇蔓震驚得看著眼前的一切,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從哪裏先問起。

最後她撿了一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哪買的這麽多菜啊?”

她的冰箱裏可沒有這麽多新鮮的肉,學校有免費的食堂,平時學校放假的時候她都是隨便在家應付幾口就行了。

厲聞川回答得行雲流水:“噢,剛好遇到扶貧機構的上門,他們送了一些肉菜過來。”

“小天使?”

“嗯,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厲聞川邊說,邊順手給她盛了一碗湯,“先吃飯吧。”

蘇蔓小聲嘟囔:“不是讓他們以後都不用來了嗎?”

厲聞川佯裝沒聽到,隻是安靜地吃飯。

飯後,厲聞川收拾碗筷在水槽邊洗碗。

叮的一聲,蘇蔓的手機上被推送了一條熱搜。

原本蘇蔓並不在意,直到她在熱搜詞條上看到了厲聞川的名字。

她點開來一條一條地往下看,越看越後背發涼。

“在看什麽?”

正看得入神,耳邊忽然響起一陣低啞的聲音。

原本發涼的後背也因為厲聞川的靠近而陡生暖意。

厲聞川絲毫不避嫌地盯著蘇蔓的手機屏幕看,熱搜的新聞都是有關厲氏集團變更董事長的大事,蘇蔓看到了好幾張厲文彥坐在會議桌前囂張的照片。

而更糟糕的是,身為前任董事長的厲聞川被曝出好幾個經濟醜聞,說是可能最後要負法律責任。

蘇蔓不懂這些,可光是聽起來就很嚴重。

她嚇得發抖,身邊的男人反而很淡定。

蘇蔓怔怔地問他:“沒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厲聞川笑了笑,“而且關係很大。”

“現在厲文彥上了位,周遭反對的聲音肯定也有,他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勢必要用一個合理的理由把我拖下水,汙蔑陷害我有經濟醜聞估計隻是開胃小菜。”

“那怎麽辦?”

蘇蔓的神情愈發緊張,她清楚厲文彥這種小人做事有多陰毒。

怕是不把厲聞川弄死,他是不會罷休的。

“能怎麽辦?先躲著。”

厲聞川聳了聳肩,仍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

就這麽一直躲著?

蘇蔓皺緊了眉頭,心想厲聞川這半年裏變化實在太大。

過去殺伐果斷的一個人,現在竟然這麽能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