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傅樂池的聲音縈繞在耳側,陰魂不散。

他怎麽可能輕易放得了手!

蘇蔓是他發現的瑰寶,他隻想將她牢牢握在掌心!

厲聞川砰地一聲關了病房門,臉色陰沉無比。

然而在看到病**偏過臉看他的蘇蔓後,他的臉色又瞬間柔軟了下來。

這是這些天裏,蘇蔓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和傅樂池吵架了?”她問。

“沒有,隻是他說了一些無聊的事。”

厲聞川欣喜地握緊他的手,腦海裏想著傅樂池果然是在胡說八道,你看,蘇蔓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隻要他再努努力,他再對她更好一些……

他和她之間一定能恢複如初。

看著厲聞川滿臉的熱忱,蘇蔓唇角勾出了一抹嘲諷的微笑:“他是不是說我快死了?”

“……”

厲聞川現在聽不得這個字,一聽就要應激。

他死死地抱著蘇蔓,喉間滿是哽咽:“我說過了,我不會讓你死……”

忽而又話鋒一轉,惡狠狠道:“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綁在身邊,無論你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都得跟我綁在一起!”

蘇蔓冷眼看著他瘋魔的模樣,淡淡地道:“你還相信這些嗎?我以為你是一個無神論者。”

她嗤笑一聲,繼續道:“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哪裏還綁得住?”

隻一句話,再次把厲聞川的胸膛撕開一個大口子。

他不再說什麽,沉默地推門出去。

一踏出房門,他瀉力地靠著長廊的牆壁,狼狽地往下一滑。

傅樂池抿著唇,將他扶進了一間空著的病房:“厲哥,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談什麽?”

厲聞川無力地抬起手,用力地摁了摁發燙的眼眶:“你無非就是想讓我放過蘇蔓。”

傅樂池無奈搖頭:“我還是那句話,比起放過蘇蔓,我更希望你能放下自己的執念。”

“什麽意思?”

厲聞川抬眸,微微下垂的雙眼孩子般無辜,卻又在某個角度滲出層層血光,很是嚇人。

他直直地看向傅樂池,似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水麵上呼救,又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此刻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在孤注一擲。

傅樂池咽了咽,強行鎮定地道:“厲哥,你為什麽非蘇蔓不可?”

厲聞川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眉頭皺起:“因為她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她憑什麽說走就走?”

“……”

傅樂池盡量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今天他非得把厲聞川說服不可,否則這兩個人非得糾纏到死不可。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厲哥,即使你和蘇蔓現在是夫妻,她也可以和你提出離婚的。”

厲聞川目光一厲,聲線驟然變涼:“傅樂池,你是特意來給我添堵的嗎?”

即使做了多年的朋友,可厲聞川眼神一凜時,傅樂池還是會不由自主被嚇得一激靈。

這大概是生物的避害本能。

厲聞川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沉聲問道:“你在怕我?”

傅樂池抓住機會,立馬從這個角度作為了切入點:“厲哥,你才知道你很可怕嗎?你有沒有想過蘇蔓其實很怕你?”

厲聞川沉默了一會兒,想起蘇蔓之前說的為了在他身邊存活下來,她才會在一開始對她說謊。

又想起他們初次見麵時,他因為懷疑對方的身份而猛掐住她的脖子,的確差點要了她的命。

所以說,她可能真的有些怕他……

這就是她不願意待在他身邊的原因嗎?

厲聞川啞著聲道:“我可以改……”

隻要蘇蔓喜歡,他可以一輩子寵著她,他也可以改掉自己多疑易怒的性格。

給他一點時間。

“……”

傅樂池瞳孔地震。

剛剛是他聽錯了嗎?一向高傲的厲哥竟然為了留住蘇蔓可以如此卑微?

想當年裴婉然要和他退婚的時候,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可惜,愛情不是有一方卑微就夠了的。

“厲哥,你有問過蘇蔓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嗎?”

厲聞川很想說她喜歡自己這樣的,可一想到那道猙獰的傷口,他又完全沒了底氣。

傅樂池繼續道:“她會嫁給你,完全是因為被蘇長寧脅迫,也就是說,她根本是不情不願嫁給你的。”

“……”

“而你還在你們的婚禮上用一條狗羞辱她。”

“……”

“後來,你也沒怎麽把她當人看,以我這種旁觀者的角度看,我覺得你之前更像是把她當作了解悶的小寵物。要她乖,要她招之即來呼之即去。”

“……”

他過去真有這麽過分嗎?

傅樂池沒有停止訴諸罪狀:“再後來,她總是因為你受到各種針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既要被親生父親威脅,又要提防你懷疑她而對她發難,又要小心其他因你而招惹來的恨意,我光是想想也替她覺得累。”

“……”

“厲哥,你過去的十年過得再苦,你骨子裏流的血也是厲家和奚家的,你始終是厲家的長子,也曾有過被眾星捧月的時光,可蘇蔓不一樣,她從來都過得這麽苦,不是你給她一點甜就能稀釋掉那些痛苦的。”

“……”

厲聞川想起利用她的蘇家人,又想起她腿上那道極長的傷疤。

想起她不會寫字時的難堪與局促,以及吃到蛋糕時那欣喜又甜蜜的笑容。

心髒隱隱作痛。

傅樂池歎了口氣:“你們之間從來沒有對等過,又怎麽能奢望她對你動心呢?”

厲聞川幾乎秒問:“那我放棄掉厲家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和她對等了?”

傅樂池嚇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

這是什麽理解能力啊?

傅樂池唯恐被厲天舜徒手撕掉,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別放棄掉厲家!”

“那我到底該怎麽做?”

厲聞川臉上露出了困獸般的表情。

傅樂池目光灼灼:“放手,給彼此一點時間。”

“一條皮筋你死死攥住,隻會越拉越緊,最後崩斷。不如先鬆一鬆手,或許皮筋反而能恢複如初。”

“厲哥,你要相信捆住你和蘇蔓之間的那根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