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從地獄裏拽了出來,就得對他負責!”

厲聞川最後敲定了這個結論。

蘇蔓就是欠他的,她永遠都還不清!

若是沒有虧欠,他們之間就什麽都不剩了。

蘇蔓放下了筷子,眼神也隨之變得暗淡無光。

厲聞川夾給她的菜,她一口也沒有動。

“蘇蔓,不要鬧脾氣。”

厲聞川盯著明顯對他敷衍的蘇蔓眸色愈發幽暗。

如果是往常,她一定會麵露欣喜,然後吃得舔唇摸肚皮。

厲聞川想象著這樣的畫麵,失神的片刻,蘇蔓忽然朝他撲了過來。

窗外的日光像是電路不穩定的老式燈泡,在漂浮的雲層遮掩間忽明忽暗。

光照不進來的間隙,腰上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厲聞川立馬察覺,摸到他腰上來的是蘇蔓的手。

她熟悉他放槍的位置。

下一秒,蘇蔓猛地退後,握槍的手不帶一丁點的猶豫。

“放我出去。”

她眼眸通紅著,卻不似剛剛小白兔般的楚楚可憐,而是堅定又果敢。

“厲聞川,算我求你,我們別走到這一步。”

她自認這段時日以來厲聞川對她並不算差,她不願意雙方狼狽收場。

平和一些,不行嗎?

厲聞川用行動說了“不行”。

他一步一步走向蘇蔓,胸膛毫無遮擋地暴露在槍口之下。

“如果你想開槍的話,隨意。”

她從地獄裏撈出來的心髒,如果她不想要了,那就還回地獄去。

“別這樣……別過來了……”

蘇蔓的手開始顫抖,她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對厲聞川開出這一槍。

“厲聞川,你喜歡我嗎?”

她瀉了力,槍口早已虛對著地麵。

“把一個聽話乖順卻沒有靈魂的傀儡留在身邊,有意思嗎?”

“你想要的是一個順從與你、永遠陪伴在你身邊的漂亮傀儡,可我沒辦法一直扮演這樣一個角色,再這麽下去我會瘋了的。”

厲聞川已經完全走近,他奪過槍身,隨意丟在了一旁,笑容嘲諷:“你可以不演。”

“……”

“隻要留在我身邊,你什麽模樣我都可以接受。”

“可我不想留在你的身邊!”

一句話,比子彈還要奏效,厲聞川不用低頭去查看都覺得自己的胸口已然千瘡百孔。

“我不想一輩子都困在一個華麗的籠子裏,整天圍著你轉,討好你,取悅你,看你和厲家人的臉色過活!”

“……”

厲聞川黑如深淵的眼眸漸漸變成了無機質的灰白色。

原來,這才是她一直以來的真實感受。

原來,留在他身邊,是一件這麽難受的事情。

厲聞川不由得低頭自嘲一笑。

他原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蘇蔓至少會對他有那麽一丁點東西的。

結果是沒有。

完全沒有。

胸膛血淋淋一片,過去十年來的經曆都沒有蘇蔓這一段剖白傷他得厲害。

蘇蔓不想見厲聞川變回過去那樣,啞著聲開口道:“厲聞川,你別這樣,你不要這麽極端,往好處想,你現在恢複了容貌,繼承了厲家,也找回了自己的母親,你的人生正要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是啊,隻是重新開始之後身邊就再也沒有她了而已。

厲聞川臉上仍舊帶著笑,似冬日裏的薄陽,看似溫暖實際寒冷徹骨。

“我說過了,要麽你將我重新扔回地獄然後轉身瀟灑離開。要麽,你就留下。”

極端。

蘇蔓冷笑了一聲,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暗淡了下來。

“你說的,我可以不演了。”

她丟下這句話,回了房間。

砰一聲,門關得震天響。

蘇蔓咬著牙躺到了**。

既然是他說她可以不用演了,那就讓他看看自己最真實的模樣!

也好,她終於可以褪下厲少奶奶的麵具,終於可以表現得不再滿心滿眼都是厲聞川的樣子了!

蘇蔓想,自己大抵是個樂天派。

即使戴著鐐銬,有那麽一點點小確幸也照樣睡得著。

她就這麽一直睡到了午夜,期間理都沒有理厲聞川一下。

“吃飯。”

厲聞川敲門。

沒人回應。

厲聞川皺著眉推開了門,隻見蘇蔓睜著空洞的雙眼凝望著天花板,對他的催促聲視若罔聞。

“別逼我給你插胃管。”

厲聞川的聲音很冷,冷到了蘇蔓心裏。

她偏過頭來看了厲聞川一眼,那眼神極冷,就像在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生物。

“厲聞川,你也別逼我恨你。”

厲聞川呼吸一緊,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步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呼吸炙熱,卻暖不開懷中的一塊寒冰。

不論他如何親吻蘇蔓,蘇蔓既不反抗,也不迎合,隻是呆呆地睜著雙眼,像一隻精致無比的冰冷玩偶。

“你是在示威嗎?”

厲聞川雙眸冷冽。

“你不是說我可以不用再演了嗎?這就是我不演的樣子。”

蘇蔓眼神冷淡至極,無論厲聞川如何放肆侵占她的口腔,她也隻是表現得像塊木頭。

“……”

厲聞川停止了親吻,轉而用力地抱住了她。

柔軟溫暖的一張大床,兩個人偏要擠作一團,看似是兩隻困獸在互相糾纏,實則隻是捕獵者在禁錮著自己的獵物。

蘇蔓任由對方擺布,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激烈的反抗不能成功,那就走溫和的路子。

人性使然,她隻要持續擺冷臉,厲聞川一定會慢慢厭棄她。

沒有誰受得了一個人從對他極致溫柔到極致冷漠,光是這樣的過程就足以讓一個男人難受至極。

背後傳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厲聞川竟然就這麽抱著她睡著了。

蘇蔓睡了一天,此時沒有一點困意。

她睜著無神的雙眼,茫然地盯著麵前的一片虛無,一直到又一次天明。

厲聞川睜開眼的第一反應是去親吻蘇蔓的發心,他溫柔地捏著她的肩膀,渴望見到過去那個會溫柔回應他的妻子。

然而蘇蔓轉過臉來時,卻仍是極端的冷漠。

厲聞川忽然笑了:“蘇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你走嗎?”

他冰塊的掌心慢慢遊走到她纖細的脖子,再一把用力掐住:“是不是要我把你在乎的人一個個拿槍指著,你才會有點人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