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嬰兒
我的頭漸漸地不那麽痛了。
我說:“一個人……青垂鎮有三百多人,一晚上殺死三百多人……這個人是衝我來的,他這麽做是為了讓我恐懼。他可以在我身邊肆意殺人,而我卻不知道……這個人的武功,該有多高強?這個人該有多殘忍?被他殺的人都是老實巴交的百姓,青垂鎮的三百人因我而死,而他殺了三百人隻是為了讓我恐懼!青垂鎮的居民有什麽錯?!這絕不是一人所為!”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我指著自己大聲喊道:“因為連我都辦不到!我是雲間派劍法傳人!整個天下沒有幾個人能跟我打平手!沒有人可以在一晚上做到這些!三百人啊!就算放在我麵前讓我一刀一刀的砍我也砍不完!何況每一刀還要保持這麽這精準!天下沒有人可以做到!”
“說不定有人呢?你怎麽肯定這人是衝你來的?”
“為什麽他們殺了所有人卻沒有動我們?因為他們想讓我害怕!就像貓抓住老鼠那樣!先讓老鼠知道恐懼!然後一步一步折磨死老鼠!”
我的怒氣已經不允許我安安靜靜的思考問題了,我開始向紅袖吼,盡管我知道這不關他她的事。雖然我喊的很大聲、很肯定,可是我知道這件慘案確實是一個人幹的,因為鎮民身上的傷口一模一樣,沒有人可以模仿出來。昨晚我幫紅袖療傷,身心勞累太過困乏,所以這個人可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三百多人。
對於我的怒吼,紅袖沒說話,也沒生氣,靜靜地看我發飆。我漸漸的意識到是我亂了方寸。
“對不起,”我深呼吸,控製一下情緒,“對不起,我不是想衝你發火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
我們必須離開青垂鎮,可是我走了,他們的屍體怎麽辦?這些人因我而死,我卻不能安葬他們的屍體。現在是春季,如果不處理這些屍體,等他們腐爛會發生瘟疫。不得已,我隻得一把火燒了青垂鎮。
火光衝天,看著燒向天際的大火,我暗自發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我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我不知道這件慘案是誰幹的,不過我需要從刷新一下我對江湖的認識了。以前,我在江湖無人能敵,不管是哪個門派的宗師,還是什麽邪教的教主,不管他們的武功有多高深多邪乎,在我看來都跟小孩子過家家差不多,因為我們雲間派的劍法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難道現在的江湖還是原先的江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有比我厲害的人存在,我必須要正視這一點。
我有預感,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在等著我。
我們離開了成為廢墟的青垂鎮,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是海州,那裏有望月的一個分部——我現在需要望月的力量幫我查出青垂鎮慘案的始作俑者。海州離青垂鎮大概有五天的路程。
很奇怪的是,紅袖這次竟然跟著我去海州,而不像平常那樣對我的行蹤不管不顧隻管走自己的。這讓我在傷心之餘稍加欣慰,看來這小魔頭並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或者說……因為我昨晚抱著她睡了一夜,讓她產生了“讓我負責”這種念頭?真要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從青垂鎮出來的第二天,我們走進了一片鬆木林,本想抄近道早日趕到海州,不想又在這片鬆木林裏發生了事端。
我們看到很多鬆樹朝一個方向倒著,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力撞擊過,那些倒下的鬆樹上大多有一條條的刀痕,地上是淩亂的車轍印和馬蹄印,四周還有一些濺落的血液。我斷定曾有人在這裏打鬥,而且還有一輛馬車從這裏慌張的經過。這場打鬥應該發生在不久前,因為血液還沒有幹掉。
按一般人的思維來想:應該是某戶人家趕車從這裏經過的時候遭遇了響馬。
可是我知道不是這樣的。鬆樹上的刀痕可以看出來是兩個人弄出來的,一個深,一個淺。深的那個明顯要比淺的那個沒有章法一些,並且不如淺的那個會控製力道。兩個人雖然有差異,但是這兩個人應該都是高手,所以不可能是一般的響馬。
這明顯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
我和紅袖二人沿著車轍印向鬆木林深處走去,走不多時,看到一輛馬車停在不遠地方,這馬車已經沒有馬了,而且還斷掉了一個輪子,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馬車旁邊。
我走近一看,這個男人我認識,是上次名劍大會上被鬼五逼下台的“斷鬼刀”陳嘯南。此刻他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傷口,但是致命傷隻有一個——一條刀口從他的左肩一直劃到右邊最下麵的一根肋骨!
陳嘯南並沒有死,我和紅袖感到的時候,他還有一口氣。
他現在不能死,我需要知道把他砍傷的人是誰。
我出手點中他胸前的幾處大穴,勉強為他止血。
“咳。”咳出了一口血花,陳嘯南睜開了眼睛。
我說:“陳兄,你堅持一下。”
“你……是……”
“在下王晉承,陳兄,是誰把你打傷的?”
陳嘯南艱難的睜開雙眼,斷斷續續地說:“快、快刀……鬼五……”
什麽?“快刀”鬼五?這麽陰狠的一刀是鬼五砍出來的?這麽說青垂鎮的三百鎮民也是鬼五所殺?這絕對不可能!我跟鬼五交過手,他不可能有這樣的實力!這才短短幾個月,難道他真的在這幾個月裏參悟出了什麽?不可能,天下沒有這樣的天才,即使紅袖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增強這麽多。
陳嘯南繼續說:“王……兄……我不成啦……能否、求……王兄、一件事情?”
“陳兄,你且說來。”
“我、的……孩子……”還沒說完,陳嘯南一歪腦袋,死了。
“陳兄?陳兄!”我晃了他兩下,沒有反應,看來是死透了。
我喃喃自語:“什麽孩子。”
“哇~”一陣嬰兒的哭聲從那輛破壞的馬車裏傳來,紅袖走到馬車前掀開簾子,隻見車裏躺著一個少婦,胸口中了一刀,已經死掉了,她的懷裏有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
想必死去的這個少婦應該就是陳嘯南的妻子,這個嬰兒應該是他的孩子了。
紅袖跳上馬車,把嬰兒抱了出來。
我問紅袖:“冤家,你知不知道陳嘯南是哪裏人?”
她搖了搖頭,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懷抱中的嬰兒,那個眼神很不對勁。
“喂,”我叫了她一聲,“怎麽了?這孩子不對勁兒?”
紅袖忽然抬起了頭,一臉淚水,哭的梨花帶雨的。我一下就懵了,這是怎麽個情況?
我說過,我最怕女人哭。
“怎麽了這是?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這孩子還這麽小就死了雙親,你不覺得可憐嗎?”紅袖哭的不能自拔,除了那晚她莫名其妙的哭泣,這是我第二次見她哭,哭的好傷心,我還從未見她這樣過,我覺得這個時候她對那嬰兒說“再哭我就掐死你”都比這正常。
“這……”我一時語塞,“是挺可憐的,但是……你也是孤兒啊,而且我也是孤兒,沒那麽可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紅袖把孩子扔到我懷裏,謄出雙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淚,然後又把孩子從我懷裏搶過去,繼續盯著那孩子看。
我跟陳嘯南雖然連熟人都算不上,但最起碼也算是相識一場,出於人道,我親自把陳嘯南夫婦埋葬了。
等我把最後一把土撒上,回頭看看紅袖……她還在盯著那個嬰兒看,淚水就在眼裏打轉。
我一邊擦手一邊說:“行啦,別看啦,當務之急是先考慮怎麽處理這孩子。”
紅袖呆呆地說:“他怎麽一直哭啊?”
“也許……是因為媽媽死了吧……”
“他這麽小,應該不知道媽媽已經死了。”
“那估計就是餓了。”
“那怎麽辦?”
她抬頭看著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胸,紅袖臉一紅,瞪了我一眼。
“你看我做什麽?”
“也是……看你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