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交易
我仿佛被抽空了靈魂，腦子裏一片空白，沒有悲傷沒有喜悅，我什麽也感覺不到。耳朵裏開始響起轟鳴聲，快要將我整個人擊垮。
我的老爹為了我把自己封印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中將近三十年，我卻沒能救出來他。我從未孝敬過他，迄今為止我也隻叫過他一次爹。我很不甘心，回過神來的我才發現我的眼裏灌滿了淚水。
天意弄人？不，不是天意，這些都是林莫祥做得！殺我生父，擄我愛妻，還有上一次下跪之恥，這些，我一定要讓他還回來！
我用力握緊拳頭，幾乎將手指掐碎。
大伯蒼老的臉上老淚縱橫，他跪在地上抓著我爹的肩膀，失聲痛哭。
大伯把老爹的屍體扶起來，看著老爹幹枯的臉，痛苦道：“二弟！二弟啊！沒想到你我兄弟陰陽相隔，大哥一定為你報仇！”
大伯說完，拔出插在老爹胸口的寶劍，用顫抖的聲音問我：“凡兒，你可識得此劍？”
我木訥的點點頭，回答道：“這把劍是林莫祥的。”
“好！好！好！”大伯連說三個好，把那把劍舉在臉前，說道：“凡兒，你若自認是穆家子孫，現在就對著老夫起一個誓言！”
我站起來，怔怔的看著大伯，說道：“我是穆家子孫，我永遠都是。”
“凡兒，你發誓今生若不殺林莫祥，就再也不是穆家子孫！”
我舉起右手，重重的發下誓言：“我穆凡，若不親手殺掉林莫棠，誓不為穆家子孫！”
——
我的心情更加壓抑了。
我想要救出我娘，還有老爹，現在，我永遠也救不出老爹了。
我們穆家人講究“死不留屍”，這是家巡裏說的。穆家人死後屍體一定要火化，不能讓屍體留在人間。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穆家的祖先認為人的生命是上天賦予的，死後身體也要還給老天。這個傳統穆家保持了幾百年，我們自然不能打破。
那一日在皇宮某個衰敗的花園裏，一場大火打破了皇宮死一樣的寂靜。我和大伯還有穆磊燒掉了老爹，連同那個地宮和枯井，一道被我們毀掉了。
大伯一天之內從大喜到大悲，年齡大了，有些扛不住，火化完老爹之後大伯咳嗽的厲害，我急忙讓穆磊先陪大伯回去，自己一個人在皇宮裏留了一會兒。
我在考慮一件事情：如果我下一次回到了伽藍城，我該怎麽告訴我娘老爹去世的消息？這是一個殘忍的消息，我娘之所以孤單了將近三十年都沒有垮掉，是因為我和老爹有讓她活下去的希望，現在……她的一半希望消失了。
逝去的人不會回來，這個道理我懂。縱然我心中萬般難受，但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考慮明天應該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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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我們剛才做了什麽，在他們看來，我現在如此消沉是因為至今還沒有姳嫣的消息。
抓走姳嫣的那些人果然晚了幾天才到達宣名，我們在驪都待了兩天，南軍就派人送話來了。林莫祥說讓我第二天出城相見，他有一份禮物要送我。
大伯現在一提到林莫祥就恨不得啖其肉噬其骨，但是為了姳嫣，他不得不做出做大限度的克製，畢竟大伯不是愛衝動的人，他比我們都懂大局觀。雖說我們不怕第二天林莫祥玩什麽貓膩，但是必要的部署還是要有的，以免南軍突然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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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晚上的輾轉反側，第二日清晨，我點起兵馬，出城趕往林莫祥說的地點。
探子來報，說南軍早就守在了那裏，應該是前天晚上就來了。宣名跟驪都距離不遠，騎馬也就一天的路程，林莫祥這麽早就部署好兵力，說明了一個問題——他現在極度不自信。這些話是大伯說的，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大伯，現在我身邊沒了姳嫣，隻能聽大伯的了。
我命大軍在離南軍一箭之地停了下來。正前方一箭之地的地方，一麵金黃的大旗隨風飄蕩，大旗下有一駕金黃色的馬車，車上坐著一個人，一身龍袍，還有一頂龍冠。雖然看不清臉，但是我知道那肯定是林莫祥。他的旁邊分左右站著方賢以及北海仙人師徒。
等我的大軍站穩陣腳，林莫祥突然衝我喊道：“穆凡！或者說，王晉承！好久不見啊！”
風比較大，林莫祥的聲音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我輕抖韁繩，對**小黑說道：“駕！”
大伯忽然問道：“凡兒，你要做什麽？”
我笑道：“這裏聽不清楚，我往前一點兒。”
大伯思忖了一下，點點頭說道：“也好，斷不能墮了威風。”
我撇下大軍獨自向南軍方向走去，到了距離不到八十米的時候停下了。這個距離非常危險，隻要林莫祥一聲令下，我就能被射成篩子。但是，他顯然不敢這麽做。他在忌憚我，他知道我的實力，如果他下令放箭，我拚個魚死網破也能殺了他。
林莫祥看著我，慢騰騰地說道：“好膽量，朕很佩服你。”
我勒住韁繩，說道：“別假惺惺的，我沒工夫跟你客套，姳嫣呢？”
“你也是個痛快人，”林莫祥笑道，“但是你應該知道我不會這麽簡單就把宋姑娘還給你，對吧？”
“哼，”我冷冷說道，“有什麽要求你就說吧，別繞彎子了。”
林莫祥點點頭，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說道：“很簡單，北軍撤出驪都三十裏，之後我們再談。你放心，宋姑娘在我這裏很安全。”
我咬了咬牙，說道：“這個要求我會考慮，隻是，太子殿下，希望你說話算話。”
“哈哈哈，”林莫祥大笑，“我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我想你也不會。你應該知道的，宋姑娘我可不會現在就殺掉，至於什麽時候還給你，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我坐在馬上盯著林莫祥，又看了看他身邊北海仙人師徒。他們對我怒目而視，其中兩個還斷了胳膊。嗬嗬，一幫雜種，不足為慮。
我又說道：“先讓我看看姳嫣。”
林莫祥答道：“好。”
說著拍了拍手。不多時，一陣車馬聲傳來，四個精壯男子**著肩膀拉著一輛四輪平板車從南軍中走了出來。
姳嫣就跪坐在那輛平板車上，腰板挺得很直。姳嫣的表情有些憔悴，但是雙眼散發出來的精氣讓我稍稍安心。平板車上有五個鐵環，每個鐵環上都連著一條鐵鎖鏈，這五條鐵鎖鏈分別鎖著姳嫣的四肢和脖頸，鎖鏈的皮膚隱隱有血跡。姳嫣是個弱女子，哪裏經得起這種煎熬，但是她努力做出一副傲然的樣子。
我跟姳嫣四目相對，姳嫣即使表現的再堅強，可是眼圈裏的淚水還是出賣了她。我這個時候不能表現出任何軟弱的姿態來。我向姳嫣點了點頭，姳嫣身上帶著鎖鏈，不方便做什麽動作，她故作調皮的對我眨了眨眼睛。
我笑了笑，然後對林莫祥說道：“太子殿下，你提出來的要求我會考慮的，給我一晚上的考慮時間，明天我們這個時候再在這裏談論，如何？”
“行啊，”林莫祥一副不怕我耍花招的樣子，“朕可就恭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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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退兵嗎？笑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驪都會親手送人？但是，如果不退出驪都，怎麽救姳嫣？
我很矛盾，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大伯幫我分析了一下，他說林莫祥肯定不會把姳嫣還給我，如果我聽他的退出驪都三十裏外，那麽我們最起碼輸了兩步。第一步，作戰先機被南軍占據；第二步，拜拜丟了姳嫣的性命。
沒錯，他們不是傻子，不會把姳嫣還給我的。
或許，我該改變一下自己的想法了。沒錯，雖然我殺人無數，但是我知道我這個人還是太仁慈，我應該學的卑鄙一些。
我的腦子裏出現了一個惡毒的計劃，這個計劃讓我自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我都想不到我會想到這種辦法。
“哈哈哈哈！”我沒法控製自己，突然大笑起來。
“凡兒，”大伯正色道，“你怎麽了？”
“哈哈哈！”我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說道，“他們太小看我了，迄今為止，所有人都太小看我了。大伯，我到今天才發現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我早就應該用這種辦法來對付他們了。他們了解我，知道我本性善良，所以一直用卑鄙的方法牽製我。現在好了，如果讓自己變得卑鄙起來，那就沒有人能再威脅我。我懂了，哈哈哈！我懂了！”
穆磊小聲問道：“堂兄，你想到了什麽？”
我擺了擺手，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我努力平複了一下狀態，說道：“老弟，我問你，如果一條惡狗追著你咬，而你又是一個文弱書生，你該怎麽辦？”
“那……”穆磊很奇怪我為什麽這麽問，支支吾吾的回答，“那……好像隻有跑了。”
“不不不，”我搖著頭說道，“你永遠也跑不過惡狗，想要擺脫這隻惡狗很簡單……去咬他，沒錯，即便是被狗咬傷也不要怕，如果你咬了它，它就再也不敢咬你。如果可能，你要咬死它，然後吃了它的肉，這樣的話，就再也沒有惡狗敢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