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實的姳嫣
難得有幾天空閑時間，軍務不是那麽繁忙，我也正好有時間陪陪姳嫣。
其實大伯說讓我們現在就成親的，這遭到了我跟姳嫣的拒絕。我大義凜然的告訴大伯，說了一大堆“大丈夫不安天下何以安家”、“怎能因為兒女私情耽誤了家國大事”之類的話，姳嫣也搬出了她去世的父親，說這事要等她回家祭祖告知父親才行。當然，我大伯不會因為這個就放過我倆，還是逼著我們成親，實在沒辦法，我們隻能把林莫棠搬了出來，說這事等有時間了等皇上定奪才行。
好不容易搞定了大伯，我和姳嫣都鬆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現在已經九月了，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還在劍城打仗，現在我在臨春打仗。放在四五年前，我絕對想不到有一天我會穿上戎裝征戰沙場。
九月十二，秋燈節，即便是戰亂，臨春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一股節日的氛圍。
剛入夜，人們吹滅了家裏的燈火，每家每戶的大門口都掛上了一串串橙黃色的燈籠，各種形狀的燈籠。傳說這些燈籠是驅散邪物用的，但是秋燈節流傳了這麽多年，早就被人披上了吉祥安康的外衣。
這個時候是沒人在街上走的，驅散邪祟嘛，在大街上會被邪祟上身，吹燈也是不想招惹邪祟，大家要等到子時才會點燈，然後出來點炮仗。
這個時候已經快到子時了，街上隻有我跟姳嫣兩個。姳嫣說不想在屋子裏待著，於是我陪她出來走走，反正我們兩個都不是普通“邪祟”能傷害到的人物。誰知道一走就走了半個晚上。雖然我平常沒事的時候也在臨春街道上走走，但是還沒有向今天這樣走的這麽舒心。
“呐，我說，”姳嫣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我，“你相信中洲的那些傳說嗎？”
我笑著說：“姳嫣，我發現你平常其實挺笨的。”
“為什麽？”
“你想啊，我上輩子本來就是傳說。幾年前我都不相信四神跡的事情是真的，現在好了，這四件神器或多或少都跟我有關，你說我相不相信傳說？”
姳嫣笑了笑，看了街道上閃耀著的燈火，喃喃的說：“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這裏不是劍城，沒有鳳尾樹。如果是現在在劍城多好，你就能讓枯萎的鳳尾樹開花給我看了，你又能製造一次傳說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座城池開滿鳳尾花呢，聽說很漂亮，對不對？”
我吸了吸鼻子，沒有馬上回答姳嫣，而是看了看臨春的街道。臨春的街道上什麽樹都有，現在已經快到深秋，樹葉都落得差不多了，加上現在是戰亂，景象特別蕭條。
姳嫣問道：“想什麽呢？”
我說：“我在想讓這些開什麽花比較好看
。”
說完，我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道符咒，然後用出了“三生”，隨後，臨春街道上的枯樹開始慢慢生出橙紅色的枝椏。幾乎是一瞬間，整個臨春的樹木全部長出了橙紅色的樹葉，加上那些橙黃色的燈籠，整個臨春像是建立在燈籠裏一樣，燈火輝煌。
“哇！”姳嫣興奮的看著滿城橙黃色燈光，開心的像個孩子。這個時候子時到了，術法弄出的聲響驚動了臨春人，他們紛紛走出家門看外麵發生的事情。我和姳嫣混在人群中，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兩人的身份。
姳嫣拉住我的手，開心的隨著人群奔跑——我也不知道這群人為什麽突然跑了起來，而且還向著一個方向。他們的臉上大多帶著笑容，看來我用術法製造出來的幻象大家都很喜歡。
姳嫣跑累了，在一個街角停了下來，她站在我麵前，抓著我的雙手，氣喘籲籲的說：“我真想在這兒賞你一個吻。”
我們的身邊，是川流不息的人潮。
我笑著說：“這個吻你可以等會兒回去了還給我。”
姳嫣還在喘，但是她卻依然用難以掩飾的興奮的語氣跟我說：“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被我父親和母親約束著，學著作一個大家閨秀，我十二歲之前幾乎都沒有出過我的繡樓。我的閨房在三樓，打開窗戶可以看見隔壁那家的後花園。那戶人家也是朝中大臣，跟我父親政見不合，經常在朝堂上吵架。那個大臣有一個兒子，是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公子。我不知道他叫什麽，我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每天下午都會在後花園看書，從我八歲開始他就每天出現在那裏。我每天都期待能在下午看到他，哪怕是下雨天我也會呆呆的守在窗邊。真的，那時候我真的很喜歡他，甚至想要嫁給他，我甚至想為他做一些更加離經叛道的事。看著一個漂亮的少年的成長，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小女孩兒都喜歡胡思亂想，我有時候幻想他突然出現在我家，帶著我私奔，我們兩個浪跡天涯，我們的父母再也找不到我們。這就是我小時候認為最離經叛道的事情，可是現在，我正在做著所有女人都做不來的事情……王晉承，你為我驕傲嗎？”
聽到這段話我並沒有吃醋，反而為姳嫣在小時候有這樣的想法感到高興。她有血有肉的活著，她有權利喜歡任何一個人，並不局限於我。
我把右手放在她的後腦勺，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姳嫣，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你幫助我，寬容我，你做的一切沒有人能比得上。”
姳嫣不再喘了，她帶著欣喜的笑容問我：“我能親你一下嗎？”
我沒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姳嫣雙手勾住我的脖子，用力踮起腳尖，在我的額頭印了一下。
越聰明的人活的越累，聰明的女人更累。姳嫣跟我說了這些話，證明她剛剛才對我真正的敞開心扉——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不願意跟別人說的秘密，現在姳嫣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給了我。我很感謝那個不知名的，但是長得很漂亮的公子，雖然不知道他現在身處何方，但是要謝謝他讓姳嫣的童年不那麽空虛。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刻骨銘心的事情，但是讓我非常感動
。我們活得很壓抑，我們的生命被什麽東西支配著，我們不得不做一些我們不喜歡的事情。紅袖和秦碧紗不願意殺戮，姳嫣不願意爭名奪利，林莫棠不想君臨天下，慕容不想孤單，紫晶不願意被欺騙，大師兄不願意忙忙碌碌，我不想做任何違背內心的事情。可是我們沒有辦法，我們被束縛起來，任何對於現在來說離經叛道的事情都是錯的。
我們此刻難得有了一次釋放自己的機會，這樣的情感我有過兩次，一次是我在死亡前看到的那個景象，一次是現在。如果我們兩個人隻是一對普通的江湖眷侶……該有多好。
——
平靜的日子對我來說太奢侈。
林莫棠的命令已經下來了，要我不顧一切的咬住南軍撤退的步伐。至於怎麽咬住就要靠我自己想了。
大伯和姳嫣都認為這個時候進攻驪都是個不錯的辦法。
——
大軍再次開動，整個東線隻留下兩萬人，那六萬人由我帶領，殺向驪都！
西線的牽扯，加上我緊咬著不放，我們已經隱隱約約勝利在望了。
但是我眼前的這座城市叫做驪都，千百年來曆朝曆代都要在驪都定都，幾乎沒有人想過要在其他地方建立都城。哪怕是建立了，以後也會遷到驪都。我明白等著我的是一場苦戰，雖說驪都守軍沒多少，但是我想用五萬兵馬打下驪都還是非常吃力的。
為了老爹，我也得打下驪都。
——
意外往往發生在人們最放鬆的時候，原本以為南軍已經撤退，誰知道在驪都城外我們就遭受到了伏擊。三萬南軍忽然從四麵八方殺出，讓我一時間亂了方寸。
這三萬人馬是怎麽隱藏起來的？連續幾個月的勝利讓我有些飄飄然，這三萬人殺出的太突然，讓我根本來不及防備。好在大伯和姳嫣都不是等閑之輩，馬上就做出了應對。盡管如此，我的六萬人馬還是被衝散了。
我的身邊隻有穆磊和幾千親衛。
我看著一片混亂的戰場，著急的說道：“這仗是怎麽打的？”
穆磊按住馬頭，看了一眼戰場，對我說道：“堂兄，不必驚慌，這三萬人的殺傷力不大，畢竟我們的人數是他們的兩倍。他們造成不了多大的損失，你看，他們已經在敗退了。可惜的就是在我們進攻驪都前削弱了我們的力量，但是……南軍似乎更傷。”
南軍慢慢被分割殲滅，衝散的人馬也漸漸聚在我身邊。不大一會兒，埋伏的三萬人馬就跑的無影無蹤了。穆磊掐著手指算了一下，說道：“殲敵一萬，受降八千，跑了一萬二。”
可是這個時候我沒有在意穆磊對這場戰爭的結算，我在焦急的查看戰場。
“堂兄，”穆磊走到我身邊，小聲問，“你怎麽了？”
“你看到姳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