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六百年前的恩怨
“六百年了,”雪獅的語氣充滿不甘,“我在這墳墓裏囚禁了六百年,你給我的痛苦夠多了……哈哈,你果然已經不是月王,若你還是你,恐怕我現在早就死在你的劍下了。怎麽?心軟了?你的雷厲風行去哪了?”
紫晶的表情也柔和下來,她說道:“你也發現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麽月王,我隻不過是有月王的記憶而已,月王的記憶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故事,對我沒有影響。我並不恨你,我來這裏有要緊的是要做,希望你不要阻礙我,你也不可能阻礙我們。如果你配合,我答應把你放出去。”
“不可,”大師兄說道,“雪獅生性殘暴,讓她出去會為禍蒼生。”
“為禍蒼生?!”雪獅又發怒了,衝著大師兄吼道,“你們當年起兵的時候倒是打著拯救蒼生的旗號,但是多少人因為你們喪命?!我就算殺再多人!也不及你們萬分之一!”
雪獅一吼,小狐狸抖的更厲害了。這讓我覺得很納悶,小狐狸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被這雪獅嚇得不敢說話了?難道雪獅是靈狐的天敵?
“靈狐?”雪獅也發現了小狐狸,用輕蔑的語氣說道,“哼,低劣的物種。”
小狐狸緊緊地靠著大師兄的後背,縮著脖子,眼睛都不敢睜開了。大師兄冷冷的看著雪瑩,目光中已有殺機。
紫晶何等聰明,自然已經覺察到了現場的殺氣,她急忙說道:“下麵的事我們都用得著對方,雪瑩,你我之間的恩怨,等我們忙完了再算,如何?”
這隻雪獅跟月王有什麽恩怨?它做了什麽?月王竟然囚禁了它六百多年。從紫晶剛才的語氣不難聽出,這隻雪獅是可以被殺死的,而且雪獅的功力在我們師兄妹三人之下,當年月王肯定也能殺它……但是為什麽月王選擇囚禁它,而不是直接把它宰了呢?
這些疑問現在不好問,要想知道得等我們出了墓室再說。
雪獅確實是靈狐的天敵,這兩個物種貌似是較量了上萬年,靈狐一直處於弱勢。事到如今,靈狐全天下還剩下兩隻,而雪獅……我更是聽都沒聽說過,要是紫晶介紹,我還不知道有這麽個物種呢。由此可見雪獅這個種族的稀有性。
小狐狸怕雪獅,就好像耗子怕貓一樣。一隻成年的耗子還是會怕一隻未成年的貓,這是天性,怨不得小狐狸害怕。
雪瑩圍著我們轉了一圈,把我們每個人都看了個遍,半晌它又用那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三王,靈狐,還有一個秦家的後人……哼哼,差不多都到齊了。”
紫晶抿了抿嘴,說道:“雪瑩,帶我們去見連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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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穹是月王加在墳塚裏的一道鎖。據說她當年封印了清王和夜王的力量,並且不想讓這兩股力量重見天日。她知道能開這座墓的人隻有她紫晶,並且是有了一部分月王記憶的自己,於是她就在墓中放了一道連她自己都解不開的鎖。
連穹是月王的戀人,紫晶說連穹三十歲的時候受了重傷,一直昏迷不醒——即使到了最後,月王生命的盡頭,連穹都沒有醒來過。月王死前把連穹帶進了墳墓裏,並且在她身上下了一道封印。這道封印不是封印連穹什麽,而是月王把自己腦袋中關於墳塚的一大部分記憶封印在了連穹的身上,並且用自己兩世輪回換連穹活下去。
三王都有病啊,在這種地方活下去,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我要是連穹,我直接很死月王了。但是愛情這種東西很不好說,像月王這樣的女人沒有哪個男人敢抬頭仰望,即使是喜歡也得藏在心裏。連穹作為唯一一個敢向月王表白,並且俘獲了月王芳心的男人,他在月王心目中的地位怕是超過了任何人。這種感情對於月王來說是奢侈的,她特別珍惜,於是她寧可連穹被困在這墳塚裏不老不死,也不願連穹忘了她。
女人呐,真是讓人搞不懂。月王這種凜冽而又蕩氣回腸的愛,隻怕天下也沒有幾個男人有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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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瑩在前方帶路,我們五人默默地跟在它後麵。紫晶的身體已經開始漸漸恢複了,她說六百年前的事情也開始漸漸清晰起來,不過不用我們擔心月王的意識會占有她的身體,紫晶說她現在跟月王的意識想出的很好,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的記憶就像故事一樣,當外人看就行。
林中幽靜,並且六百年無見天日,在這種情況下樹木竟然還枝繁葉茂。大師兄說這些樹木不同於地表的植物,它們所需的養料不是陽光,也不是土地——它們以月王留下的術法為食物,整整活了六百多年。
由此可見月王的術法儲備量是多麽的驚人。要知道月王死前將一半的力量留在了秋風穀,剩下的一半力量分別用作墓室機關和這些植物的養料……這讓我對三王的力量從新認識了一遍,以前我一直以為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打過千軍萬馬,現在看來,月王本身就是一個移動的軍隊!
林中樹木不是隨便長的,每棵樹的位置都精心計算過,樹與樹之間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陣法,反正以我這種腦子是無法破解了。好在有雪瑩帶路,它在這兒活了六百多年,閉著眼睛也能走出去。
我們走了很長時間,走的我都快沒有耐心了,雪瑩終於停下了腳步。
我們的麵前是一座宮殿……
宮殿不算宏偉,但是很精致。它被淹沒在茂盛的叢林之中,我們剛才在樓梯上竟然沒有發現這座宮殿。宮殿從內而外散發出一種不祥的氣息。
雪瑩說道:“這地方我最後一次來是一百年前,裏麵的那個人太無趣了……他所有的權利隻剩下感官和‘活著’,他連死亡的權利都沒有。哼哼,多慘的人啊,每天都在衰老,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再老了,整個人像一具幹屍,可是他睜開眼的時候,我還是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眸……”
雪瑩垂下腦袋,過了一會兒,它抬起了頭,盯著紫晶,緩緩說道:“你根本就沒有變,即使當年你已經七十歲了,你還是那個從小漁村走出來的野丫頭,一如既往的任性。你根本就不懂什麽叫做‘順其自然’,你喜歡的就一定要拿到手,即使毀掉也不讓給別人……怎麽?你現在開心了嗎?連穹變成了活死人,我被困在這裏,你已經不再是你……我們三人的事,注定沒有結局啊,秋芷。”
紫晶的眼神忽然變得冰冷起來,就連身邊的空氣也好像凝固了,紫晶一字一頓的對雪瑩說道:“我說過,我不是洛秋芷,更不是月王!你們的事情跟我無關。”
原來月王叫洛秋芷……不要覺得奇怪,三王的名字也就夜王被世人所知。當年他們崛起的時候,甚至有人以為他們是天神下凡,專門來結束黑暗統治的。
從剛才雪瑩的話中,我似乎又聽到了什麽讓我腦袋亂掉的訊息。這個雪瑩竟然和月王是情敵?雖然雪瑩說的很模糊,但是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三人的關係大概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兩個姑娘愛上了一個男人。等等,還有不對勁的地方,雪瑩為什麽會被月王關起來?難道是因為連穹喜歡的是雪瑩?
我去,太亂了,我似乎猜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紫晶來了火氣,不理會我們,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宮殿。紫晶生氣不無道理,從進來開始那個雪瑩就一直把她當月王,這感覺換誰都覺得不舒服。
我們也隻好跟著進去。
大殿的門早已經腐朽了,隻剩一個空洞洞的門框。
由於不能使用術法,所以紫晶和我都不能弄出照明的光球出來。進了大殿才發現這個宮殿黑的要命,沒有一點兒光亮。紅袖及時擦亮了火折子,又找了一根枯木點燃,我們這才看清大殿中的狀況。
狀況就是……到處都是藤蔓植物,整個大殿被粗大的藤蔓填滿了,依稀看能看見正前方的王座。
王座是金子做的,不會像門窗那樣腐朽。我看到王座上坐著一個人,他全上下都被藤蔓纏滿了,隻露出頭,頭發胡亂的披散著,連他的頭是垂著還是仰著都看不出來。
紫晶站在王座前,靜靜地看著那個人。
仿佛是聽到了火把劈裏啪啦的燃燒聲,那個咳嗽了一下,用異常蒼老的聲音說道:“雪瑩……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我發誓我從未聽到過這種嗓音,就好像一條放了幾十年的爛布被撕爛了一樣,含糊不清,沒有一點兒生機,我從來都不知道活人能發出這種聲音。
雪瑩說道:“你那雙眼睛要是還能看清楚東西就把眼睛睜開,這次來的人可不止是我。”
“我知道……咳咳……”他用力的咳嗽著,感覺他會把自己的肺吐出來——就算吐出來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他繼續說道:“從好遠我就……聞到了她的味道……咳咳,真是個可憐的丫頭……做事隨心而為,單純……但也殘忍。後來的四十多年啊……我雖然沒有辦法動彈,可是我能聽到……”
那個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也隻有這雙眼睛還有點兒生機,散發著透亮的光芒。
“很痛苦吧?秋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