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報應
他似乎考慮了一下,而後說,“不用,我等下就去公司了,你自己該做什麽就去。不用管我。”
“晏暮青,我……有話跟你說。”她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刀。
自昨天開始,笑笑的背叛、孟潮白莫名其妙錄的視頻、她回家質問爸爸聽來的故事、他衣服裏的那封信、還有今天跟南歆的對話,短短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昨天她回去就想跟他說發生的一切,可是他不在家;後來站在書房門口,她還是有極強的渴望說與他聽,也想問問那封信是怎麽回事,那反鎖的門讓她的渴望被澆滅了一半;再後來,她仍是鼓起勇氣敲門,他拒絕她進去的那一刻,所有傾吐和詢問的欲/望都沒有了……
可是,她仍然是他的妻子,該說的,總要與他說才是恍。
那邊響起其他人說話的聲音,他對著電話一句“等等”,然後電話就斷掉了,她在這頭,再一次聽見的是嘟嘟的忙音。
她久久地握著手機,最終,一聲歎息……
有時候,太多次的欲言而止,最後會什麽都不想說了,尤其,她要說的某些事,本身還是極難開口的事……
也許,並非他的錯,而是時機,她每一次想開口說話的時機都不對,所以,才每次都開不了口。
她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麽讓他在憎恨和良知間掙紮的事,若說憎恨,他能憎恨的人……
她心思一動,想起那一缸的煙蒂。
當她再一次拿起手機時,卻不知自己該打電話給晏家的誰,晏家,從來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啊……
最終打給阿百,除了徐姨之外,阿百就是他最貼近的人了。
“阿百,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許自南一聽見阿百的聲音就問。
阿百微遲疑,“夫人你不知道嗎?”
“……”還反問她?她從哪個渠道知道?“阿百,我不知道。”
“晏老先生病了,肝癌。”阿百簡單地說。
“……”她想起前段時間每每看見晏項文時,她感受到的枯敗的氣息,原來,是真的老葉枯黃了……
原來他昨晚一晚沒睡糾結的是這個。難怪舒南歆會說他在憎恨和良知間受著折磨。他是恨晏項文的,毫無疑問,可是,他歸根到底又是他的父親……
她問清楚阿百晏項文住哪個醫院,重新拿了車鑰匙,驅車而去。
既然是肝癌,那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是由來已久,隻是一直瞞著大家,她想起剛嫁進來之時,晏項文就對她說過,好好照顧晏暮青,聽著就有些像托付的意思,在綠城,類似的事情又發生過一次,她的感覺竟沒有錯,真的是在托付她,把晏暮青這個最令他心疼的兒子托付給她,隻是不知道晏項文有沒有托錯人,晏暮青,其實不需要她……
此時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這個想法在她腦中一掠便過去了,她加大了油門。
一路,她都在想,假如她處在晏暮青的位置,她會怎麽想。這個假設並不難,因為她和晏暮青有著相似的經曆。
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晏暮青已經走了,她和他走岔了路,沒有遇到。
她一路詢問找尋,找到了晏項文的病房,在病房裏陪著的人是晏暮白。
晏暮白對於她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意外,起身叫她,“大嫂。”
她點點頭,向病床上的晏項文看去,看見的是已入膏肓的晏項文。她轉開了眼,不敢多看一眼。曾經覺得他老得極快,可是從沒想過是行將枯槁。
她對晏項文沒有發自內心深處的恨,有過鄙夷和不屑,可是這一刻,還是覺得悲憐。
一個人曾風華正茂又如何?曾諸人追捧又如何?最終還是會走到這一步。
晏項文雖然很虛弱,可還是感覺到她來了,目光漸漸轉過來,凝在她臉上。
她心裏涼意直起,這樣的眼神看著她,竟讓她覺得如被死神盯著一般。
“……爸……”她幹澀地叫了一聲。
晏項文眨了幾下眼睛,表示自己聽到了,而後,眼角有渾濁的淚滑下。
“是她……是她來叫我了……”晏項文的嘴唇微微蠕動著,發出微弱的聲音,“她叫我
去陪她,我欠了她一輩子……該去還債了……下輩子……做牛做……馬……還她……”
許自南聽著,心裏一陣難過,不管怎麽樣,這樣的話語,這樣慘淡的畫麵,還是會讓人心酸,並非為晏項文這個人,而是單單隻為這樣一種情愫,它不受控製地自內心而發。大概是因為,死亡,總是讓人畏而生出多種情緒。
“小南……小南……”病床上的人顫聲叫著她。
“我在,爸。”她往前走了一步。
“暮青……暮青……記住……”晏項文眼角殘餘濕潤的光芒。
“是,爸,我知道的。”她不知道晏項文的病情到底到什麽程度,而他此時的囑托,她隻有應著的份。
“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晏項文的老淚再一次暢流而出,顫抖的唇,重複著兩個字,“報應……這是報應啊……隻是,這報應來得太晚太晚了……”
報應。
這兩個字道盡人間因果循環善惡必終,莫名其妙的,她眼前的晏項文變成了許默滄的樣子,也痛哭流涕地喊著“報應”二字。
她眼神一晃,畫麵轉換回來,她怔怔的,不知自己為什麽會想起父親。
如果,她說如果,一萬個如果,假如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許默滄,她該如何?她腦子裏,卻怎麽也勾勒不出風風流倜儻的許默滄如此衰敗的模樣……
她想問問晏暮白到底情況怎樣了,還沒開口,外麵便傳來嘈雜之聲,而後門被推開了,晏暮山和晏暮秋帶著幾個陌生的男人進來了。
晏暮山跟平常一樣打扮得油頭粉臉的樣子,臉上沒有絲毫悲痛的表情,跳進來便十分張揚地喊了聲,“老爹!你好!我還來得及吧?”
許自南聽了這話都皺眉,什麽叫還來得及?難不成是問晏項文死了沒有?不過,這對姐弟一向不走尋常路,晏暮秋居然穿了件大紅的皮草畫著濃妝進來了,一進病房就亮得滲人。
她已經看見晏項文的臉色比之前更白了,呼吸也變得急促。
“爹!”晏暮秋也跳了出來,指著他們帶來的男人,“我把律師帶來了,公證處也來人了,我勸你考慮下立遺囑吧!”
“是啊,爹,小心駛得萬年船嘛!萬一哪天你雙腳一蹬,你剩下的那一點點股份怎麽辦啊?咱們家的股份可全在我們自己家人手裏,你再不先做好打算,說不定又全被晏暮青搶了去!不如現在就立遺囑,將你的股份給我和暮秋吧。”晏暮白在晏項文麵前一座,還大喇喇地翹起了二郎腿。
許自南再一次被晏暮山震撼,這世上的事,真是沒有最奇葩,隻有更奇葩……
晏項文聽見了他的話,已經氣得發抖,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了,好脾氣的晏暮白此時也生氣了,輕吼晏暮山,“暮山,你們倆這是幹嘛呢?要氣死爸爸嗎?”
“爸爸?”晏暮山回頭吊兒郎當地笑,“他是你和晏暮青的爸爸!可不是我和暮秋的爸爸!你見過親爸爸是這樣的嗎?一切全留給一個兒子!偏心到這種地步的爸爸,我忍不住要問一句,是我親爸嗎?”
晏暮白平素是個冷靜而淡然的人,此刻大約也是被晏暮山氣到了,竟然也口不擇言起來,“不是你親爸,難道是簡姨跟外麵的人生的你?”
晏暮山不學無術,跟人打嘴巴仗也是漏洞百出,被他這麽一說,臉憋紅了好一陣。
晏暮秋也跟著附和起來,“怎麽了?我和晏暮山拿回我們該得的又怎麽樣?我說爹,別的我就不說了,你要是一走,晏家最後的經濟命脈一定全被晏暮青卡住,那我們連吃飯的錢都沒了!不說別的,看在暮山媳婦懷孕的份上也該給吧?不如,你直接定遺囑,把你手上那些股份贈給暮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