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仲天看著眼前的刀光,冷冷一笑。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這裏還有伏兵。冷眸在那些黑衣人身上掠過,齊仲天緩緩道:“你們是何人,看模樣是我天朝人。”

“不錯。”為首的黑衣人並不急著殺他,一眼看去,四周都是他們的人馬,齊仲天插翅難逃。

“既然是天朝人,那眾位就不該與我刀兵相見了。我也是天朝人,是天朝……”齊仲天一邊說話拖延時間,一邊打量著為首的黑衣人。

“哼,少說廢話,齊仲天,大爺我要殺的就是你。”說著,黑衣人手臂一揮,將刀鋒直直對上齊仲天。

陽光一刺,一道亮光在齊仲天眸底閃過。定睛看去,那黑衣人的手腕上綁著一道紅色絲線,其中隱約帶著金光。

齊仲天微微一笑:“董達……”

這輕輕的兩個字,讓黑衣人當下變了眼色。

“你說什麽?”

齊仲天伸手拍了拍衣裳上的塵土,捆綁住他的鐵鏈呼啦作響:“我說,你們是董達派來的。隻是我倒是沒想到啊,太子的近衛竟然會受一個大臣使喚。嗬。”

那黑衣人受傷的紅絲金線是齊仲景近衛的標誌,他自然是認得的。

“哼,既然你看出來了,我等也讓你死個明白。”那黑衣人手中大刀一揮,身後的近衛紛紛拔刀相對,腳下緩緩挪著步子,將包圍圈縮小。

“我洗耳恭聽。”

齊仲天聽著四周的動靜,麵上淡然一片,淺笑間,好似勝券在握一般,讓為首的那黑衣人心頭一突。

“為了讓你上位,俞家那狗賊竟然設計毒死了主上,你說,你該不該死?”這一批近衛都是齊仲景一手培養起來的,各個都是承過恩惠的,提起此事,無一不是怒火上湧,殺意四起。

齊仲天一愣,齊仲景的死還有這等原因?若真是俞紹成下的手,倒是給他惹了不小的麻煩啊……

“此事怕有誤會。”齊仲天微微蹙眉,既然太子近衛這麽認為,那朝中大臣,乃至於百姓都會這麽認為。這對他的登基大業極為不利。

“少說廢話,弟兄們,主上的大仇就在今日得報了。殺……”黑衣人冷哼一聲,大喝道。

隨著那滿懷著仇恨的殺意,齊仲天運氣躲開迎麵劈下的一道刀鋒,腳下往一旁退去。隻是齊仲天的雙手雙腳被束縛住,而這些圍攻他的黑衣人也並非泛泛之輩,很快,齊仲天便招架不住了。

前後各劈下一刀,齊仲天腰身一縮,側過臉去,上半身繞著弧形從刀鋒下躲開。動作慢了一步,那背後一刀斜斜砍在了齊仲天後腰上。

刀鋒入骨的聲音帶起了齊仲天眼中的恍惚。齊仲天撐著傷痛立著,不讓自己的背脊彎下一點。看著麵前不斷逼近的利器,齊仲天無奈一笑:嗬,他這一生胸懷大誌,文韜武略,心心念念要得之高位,成為一代名帝。卻不想鬥不過天命,竟然會敗在這裏,被這些愚昧之人所殺,當真是天不遂人願啊……

齊仲天半眯著眸子,眼睫下的一條線上忽而揚起了煙塵,齊仲天眺目遠視,不遠處,轟隆隆地馬蹄聲越來越近,那些黑衣人驚覺起來,轉頭看去,隻見不遠處數千鐵騎飛奔而來。那為首的黑衣人先是一驚,隨後看清來人是韃靼的隊伍,也就放下心來。

他是知道董達與韃靼人的交易的。是敵是友無礙,隻要能為主上報仇就好。

那黑衣人眸中通紅,卻是飽含著笑意的,他對著齊仲天快意地笑開:“齊仲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齊仲天恢複了幾分神智,不遠處,當中一人的手臂緩緩抬起,腳下的馬兒往前飛奔,手中的弩箭對準了他。齊仲天眼眸一暗:“你們竟然和韃靼勾結,果真可恥。”

“哼,英雄不問出處,隻要能讓你死,管他是誰。”黑衣人說著,朝著齊仲天又逼近了一步。

齊仲天腳下輕輕踉蹌,再次抬眸,那鋒銳的箭矢正對著他,急急射出。齊仲天的眸子不曾閃避,直直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箭矢。

那破空之音傳來,蕭瑟不已。還不待他反應,耳旁一聲悶哼傳來,齊仲天頂著烈陽看去,方才口口聲聲要取他性命的黑衣人癱倒在了地上,額頭正中心被箭矢刺穿而過。

一旁的黑衣人當下暴怒而起,留下幾人看住齊仲天,其餘的對著韃靼來兵襲去。

韃靼兵馬很快靠近,為首的正視韃靼王,他如鷹般的銳目落在了齊仲天身上,其中竟然是……心疼?

齊仲天很好奇,韃靼王竟然會來救他。他神色晃了晃,單膝跪了下去。

“你們韃靼人竟然說話不算話?”黑衣人人數不少,卻也敵不過馬上的韃靼兵馬。眼看著敗象已現,不禁叫罵開來。

韃靼王揮著馬鞭,趕到齊仲天身側,不待他動手,他身旁的侍衛已經與看住齊仲天的黑衣人打鬥起來。

韃靼士兵雖然武藝不敵齊仲景的近衛,可是在人數上有壓倒性的優勢。層層疊疊的韃靼士兵將黑衣人圍住,根本沒有絲毫逃跑的可能。

剩下的幾十名黑衣人漸漸圍在了一起,其中一人看了看半跪著的齊仲天,瘋癲而笑:“哈哈哈哈,齊仲天,我們今日沒能殺了你,可是天理昭昭,我詛咒你,今生孤寂終生,不得好死。”

話音一落,那人雙唇一動,眸子突然瞪大,唇角滲出了黑血。一個身影倒下,緊隨著,其餘的身影也相繼倒下。不出一會兒,那些黑衣人便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注定成為黃沙中的白骨一道。

韃靼王翻身下馬,將齊仲天的臂膀拖住,低聲問道:“孩子,你沒事吧?”

這番異樣讓齊仲天擰起了眉,可在韃靼王看來,這皺眉是因身上的傷。

“來人,鞭屍。”

“是。”

韃靼王陰厲無比的話語讓齊仲天抬起眸子,像是回答他,韃靼王道:“膽敢傷了你,留全屍就已經是便宜他們了。”

耳旁是響徹雲霄的鞭笞聲,齊仲天喘了喘氣:“他們都是漢子,不過各為其主。”

韃靼王聞言,伸手接過侍從手中的水壺,喂到齊仲天唇邊道:“你不想本王鞭屍?”

“嗯。”

齊仲天對韃靼王的態度看不明白,哪裏敢喝他的水,隻是微微讓唇上沾染些便作罷。

“韃靼王為何要救我?”齊仲天微微揚起下巴,問道。

韃靼王揮手,讓四周的侍衛們散開些,隨後上前直視齊仲天:“因為你是本王的王孫,是韃靼未來的繼承人。”

齊仲天一愣,隨即嗤笑出聲:“韃靼王說錯了吧,我乃是天朝三皇子,又如何會是你的王孫?”

“不,你是天朝的皇子,亦是本王的王孫,你的母妃可是叫做珍珠?”

“珍珠?”齊仲天剛毅的臉上裂開些猶疑。

他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清楚,可腦子裏卻獨獨沒有這個母親的一絲記憶。

“我不知。”齊仲天據實以答,韃靼王聽著這話卻是老目含淚:“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齊仲天腦中迷糊,就這樣被韃靼王帶回了軍營中。暈厥過去前,齊仲天茫然想到,這一夜之間,他的身份便從韃靼的俘虜變作了韃靼的王儲,果真是世事無常啊。

……

董達接到了消息,在西邊圍堵齊仲天的太子府近衛無一生還。而東邊的近衛也遭到了韃靼人的突襲,可謂是損失慘重。

“嘭咚……”

董達伸手掀翻了麵上的桌案,那聲響讓他更加氣憤,董達捏緊拳頭,骨節摩擦得作響,他上前一步,抓過案上的茶盞重重摔下,口中罵聲不斷:“狗東西,韃靼老賊,你竟然敢騙我,你竟然臨場背叛了我……”

聽見這聲響,站在營帳中的心腹當下提醒道:“大人,這是在軍營,小心為上。”

董達顫著胡子,眼珠子瞪得滾圓:“我知道了。”

營帳內沉寂無比,忽而門外一聲響:“報,宮中急報。”

“送進來。”董達理了理衣襟,低聲道。

帳簾被拉開,一個侍衛將急報在董達腳下,隨後行禮退了出去。董達的心腹蹲身拾起,恭敬地托舉住。直到董達接過展開,而上麵的話讓董達大驚失色。

上書:齊仲天乃是珍珠之子。

珍珠是何人?董達想了良久,也想不起來。

展開另一封信,是董采薇親自所書的,上麵簡要寫著:此信偶得,女探知,珍珠乃是韃靼王之女,和親嫁入天朝。細細查之,知此其中內情者大都亡。內務亦無詳載。後幸得一太妃,知曉其中個情。此信所書為假。齊仲天之母乃是一名卑妾,後因有孕被罰冷宮,與珍珠同居一宮。珍珠有孕時離世,腹中子未落。女不知父所謀,不敢擅自做主。望三思。

董達將信看完,忽而大聲笑起。

好,韃靼王,你既然要認這個卑妾之子為孫,那我就成全你。

何為天命,這便是。齊仲天,從此你生也好,死也罷,這天朝江山你都別想再染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