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巷戰
子夜。
整座新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中軸而建的宮殿裏才透露出微弱的燈火,朱駿焦躁不安的在空蕩的殿內來回踱步,搖曳的燭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他的手握成了拳頭,手指深深的嵌入了肉裏。
沐天波與楊嗣德帶領著各部院大臣們聚集在殿中,默然不語。朱駿決定留在宮殿的那一刻,大臣們紛紛選擇留了下來。
“轟隆……”靠海的方向驟然傳來一陣陣火炮的轟鳴聲,打破了這難得寂靜,朱駿頓住腳,望著海岸線的方向喃喃道:“荷蘭人果然來了。”
一些文臣第一次聽到轟鳴的火炮聲,殿內的次序稍微紊亂了一下,接著又恢複如初,沐天波站出班道:“皇上,開戰了!”
朱駿下意識的點點頭,眼波掃過眼前這些略帶著不安,又顯得剛毅的臣子,揮揮衣袖道:“這裏有朕和一些年輕力壯的臣子就夠,年紀大的可去山穀中躲避,朕讓宮裏的侍衛護送你們去。”
“吾等願與皇上同生共死,還望陛下成全。”臣子們寸步不讓,君憂臣辱、君危臣死,這並非隻是一句空洞的口號或者教條,自古以來,一代代的士大夫都將它刻烙進了骨血裏,用鮮血和生命去捍衛它。
“好!”朱駿也不再勸,他第一次對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古董們產生了敬意,他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喜愛泛論空談,至少他們還有信仰,不管從現代人的角度上來看他們的信仰是多少的愚昧和可笑,至少還有人為了這個信仰去獻身。
漆黑的海岸線上,轟隆的炮火聲刺破了天際,炮火脫膛而出,呼嘯著向著沿岸的建築砸去,一陣陣爆炸的轟鳴聲隆隆作響。
岸上卻沒有任何聲息。火炮射程內的建築已燃起了火光,既沒有荷蘭人所預見的無數百姓驚慌失措地救火,更沒有看到守軍的還擊。
一陣火炮轟擊過後,旗艦上的肯特少將不斷的用單筒鏡掃視著岸上的動作,令他遺憾的是,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哪怕是一隻貓狗也沒有看見,隻剩下被炮火引燃地房屋劈啪作響的竄起了火苗。
“明軍放棄了這座城市嗎?”肯特少將大感意外。
“將軍。我們是否可以實施登陸占領了?”副官臉上掛著笑容。誰也沒有想到。明軍居然會如此輕易地放棄了這座城市。看來他們實在是高估了這群來自東方地神秘敵人。
“東方人實在太狡猾了。再等等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海岸線上寂靜無聲。不耐煩地肯特終於下達了登陸作戰命令。兩千名陸戰雇傭兵乘坐著小船登上了沙灘。荷蘭人還是十分謹慎地。他們沒有繼續推進。而是在沙灘附近壘起了簡易地防禦工事。並且派出了幾夥小部隊進入城市偵查。
拂曉之後。東方散發出魚肚白般地炙熱光線。透過雲霧。將駐守在海灘上地荷蘭士兵照耀地昏昏欲睡。整整忙活了一夜地他們感覺有些頭昏腦脹。有地士兵偷偷地趴在工事下打著盹。還有一些三三兩兩地坐在沙灘上閑聊以此來驅除疲乏。
肯特少將陰沉著臉。正對著幾名軍官大發雷霆。偵查地小股部隊還沒有回來。整整三十名荷蘭雇傭兵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將軍閣下,至少我們可以確認的是,在這些堅固的建築中埋伏了很多敵人,他們並沒有裝備火槍,因為整個夜晚我們都沒有聽到任何槍響,我想對方可能是利用冷兵器將我們的偵查隊幹掉的。”
“我建議拆卸下艦隊上地火炮下來對城內的建築實施炮擊。”
一名少校小心翼翼的做著報告,卻被陰沉著臉的肯特少將橫瞪了一眼,大聲道:“這是常識,我要聽的不是這個。我們必須最快的解決戰鬥,我們的火藥不可能將整座城市夷平,我們也沒有這麽多時間。”
肯特少將手指向城市方向道:“我要知道的是,敵人到底隱藏在哪裏,他們有多少人,裝備了什麽武器,我們的士兵現在很疲倦,他們必須休息,但是我希望等到士兵們醒來時。我們地偵查人員能夠將城內的情況摸清楚。這樣,我們就可以發起攻擊了。”
荷蘭遠征軍原地修整。緊接著數支偵探隊進入了城市,霧色漸漸被陽光衝淡,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令荷蘭指揮部高層們喪氣的是,所有的偵探隊伍都沒有回來,城市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於是,數十門火炮從艦隻上卸了下來,比拉上了沙灘,對著城內實施炮擊,硝煙籠罩著全城。
城內仍然是死一般的寧靜。
荷蘭人停止了炮擊,他們的火藥並沒有奢侈到對著空城傾瀉。肯特少將打算到了傍晚,等士兵們養精蓄銳之後發動強攻。
新都城內,一座兩層高的屋子成為了守軍的臨時指揮部,李霄與山地營和新兵營地指揮使同知、副使、僉事等軍官湊在一起,將一張簡易地新都地圖攤在桌子中央研究布防。
“巷戰與山林戰雖不能一概而論,但戰法的區別不大,隻要我們將士兵隱藏在街尾巷道或是民宅等處,隻要敵人敢來,本將軍定可將他們一舉殲滅。”李霄篤定地用指節嗑了嗑桌麵的地圖,對身邊的軍官道:“敵人在明,我們在暗,雖然新兵占了絕大多數,但驅除城外的敵人不成問題,隻要他們離開了戰艦,便是跛腳的旱鴨子,不足為慮。”
“孝侯英明。”大家見李霄從容鎮定,也就放下了心。
“城外的敵軍現在在做什麽?”李霄掉過頭問。
“正在休養,恐怕傍晚要進攻了。”
“好!諸位各回本部,讓將士們有好好歇息,今夜決勝。”李霄重重的拍了拍桌子,英氣勃發的大喝。
肯特終於等不及了,西邊的太陽還未下山,荷蘭雇傭兵們便被軍官們用皮鞭漸漸在沙灘集結,分成三路,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入城。
這是一支昂貴的雇傭軍團,他們每人手中都配備著一支先進的前膛槍,彈藥充足。根據戰法,他們排成了縱隊,在鼓手的節奏聲中前進,很快,他們便隱入了街巷。
“將軍閣下,我有一個並不太好的預感。”望著隊伍漸行漸遠,副官皺著眉毛對身前的肯特說。
“上帝會眷顧我們的。”肯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遠征軍長久的駐紮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不但補給跟不上,而且士氣也將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嗤……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從街道旁的屋子裏射了出來,路過的荷蘭雇傭軍團的隊伍中有一名士兵悶哼一聲撲倒在地,他的腹部中了箭,血已經染紅了黑色的軍衣。
“砰砰……”隊伍開始**起來,麵對突然而來的伏擊,荷蘭雇傭兵們驚慌失措的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開槍,可是他們還是晚了一步,槍響之前,那個從紙窗處探出來的腦袋和鋼弩在拉動弩弦之後又縮了回去,前膛槍所射出的彈丸隻在堅硬的牆壁上打了幾個一寸深的小洞。
“特勒斯,帶著你的弟兄進去搜查。”軍官叫來一名士官。士官點了點頭,揮手向夥伴們做了個手勢,裝填好長槍的彈藥,閃入了襲擊者隱藏的那間房屋。
片刻之後,屋內槍聲大作,接著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衝入房屋的一小隊士兵沒有出來。
一名上尉已經等不及了,他帶著一大群士兵衝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歪歪斜斜的七八具屍體,他們周身都插滿了羽箭,死狀甚是恐怖,槍支散落了一地。但是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明軍的屍體,就連影子也沒有看見。
“上尉閣下,他們全部死了,屋裏沒有敵人,他們可能從後門逃了。”簡單的搜查過後,一名士兵低垂著頭向上尉報告。
“該死的野蠻人!”上尉攥著拳頭大罵:“整座城市都是陷阱,這群膽小鬼,居然使用這麽卑劣的戰術。”
上尉有十分的理由生氣,在歐洲,戰爭都是光明正大的進行的,兩支軍隊排成隊列慢慢靠近,然後相互射擊,而明軍這種打一槍換一炮的打法讓上尉感到蒙羞,作為一名正統的軍官,居然要麵對這樣卑劣的敵人。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陣槍響和怒罵聲,上尉連忙收隊,出屋走到街巷,隻看到又有一名士兵撲倒在地上,利箭射透了他的脖子。
“不許亂,跟著軍旗走。”帶領這支隊伍的中校用盡了力氣維護次序,讓士兵們統統匯聚到軍旗的四周來,這裏處處都是危險,四周的建築物隨時都有可能放出冷箭,雖然殺傷力並不算大,軍團的減員微乎其微,但是這樣的打法對於士氣有很大的影響,荷蘭雇傭兵們的臉上滿是恐懼,他們不知道下一支利箭會不會射透誰的喉嚨。
“我們的偉大的荷蘭雇傭軍團,我們的背後是強大的艦隊,它曾帶領我們征服印度支那,征服遠東、征服任何臨近海水的土地,我們要用我們的火槍將這群該死的黃皮猴子殺死,將他們的頭顱掛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處。”中校扯著嗓子企圖恢複士氣,他用手指了指城市中央聳立而起的尖塔,似乎找到了目標:“就在那裏,我們要將這群狗娘養的家夥的頭顱懸掛在那座尖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