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日進金鬥
“在下出一百二十兩白銀一匹買斷這批貨物。”那漢人從角落中走了出來,顎下蓄著小撮的羊須,半眯著的眼陡然張開,倒顯得精神矍鑠,他走到朱駿麵前拱手為禮,用帶有江南的口音道:“在下姓馬,單名一個仁字。”
朱駿對他微微一笑算是還禮,眼光卻掃向坐落在四周的商人,隻見他們大多數人已麵如土色,猶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心神不寧的不知想些什麽,隻有一兩個商人仍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在一旁咬牙切齒的琢磨。朱駿催促道:“這位馬先生已出價一百二十兩白銀一匹,諸位,還有加價的嗎?”
鴉雀無聲。
朱駿知道一百二十兩已經到了極限,這絲綢原本隻值六兩銀子,現在竟漲了整整二十倍的價格,這才是真正的物以稀為貴,他仍是不甘心的又問了一聲,商人們仍然沒有人應話,朱駿長身而起,對著懊惱的絲商們抱了抱拳:“既然如此,便辛苦諸位了,若沒有別的事諸位請回吧,來日再有生意,小弟定會按時通知諸位。”
這時便有商人稀稀落落的離開,也有幾個商人神情恍惚的坐在椅上,那個先前競價的呂宋商人突然紅著眼站出來吼道:“我出一百三十兩銀子,在下隻是想問問,能否將在下的土地田產也一並折算進去?否則這貨銀一時也不能湊齊。”
“能的,隻是這土地的估價必須合理。”他一邊說一邊望向那個叫開價一百二十兩的馬仁。馬仁笑著搖了搖頭,灑脫的道:“在下家底淺薄,恐怕是不能再加價了,這三千匹絲綢不要也罷。”
朱駿點點頭,待其餘的商人全部離去,主艙內隻剩下開價的呂宋商人和朱駿、馬仁三人,馬仁在一旁背著手,對朱駿道:“買賣雖未做成,可否讓馬某在這裏坐坐再走?”
朱駿猜測馬仁待會有話要說,對著他點點頭,便和那呂宋商人談起了交貨付款的事宜,整整三千匹的絲綢,每匹的價格是一百三十兩銀子,總共是三十九萬兩紋銀,朱駿得出這個數字時原本還以為算錯了,又重新算了一遍,仍然一分不少,這才壓抑處怦然亂跳的心髒繼續與那呂宋商人商談付款事宜。
那呂宋商人隻有現銀三十一萬兩,其餘的八萬兩要拿房產土地來償,二人商定三天後共同去呂宋商人的土地那裏估價,又立下了字據文書,那商人顯然還要急著回去變賣些珠寶多湊些現錢,急匆匆的走了。
“草民馬仁拜見皇上,吾皇萬歲!”呂宋商人前腳剛走,馬仁便突然撩起袍子對著朱駿磕頭。
朱駿並不去扶他,不動聲色的將桌上的文書字據收入懷中,雖然不知道馬仁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但他也不想去問,隻淡淡的道:“平身吧,起來說話。”
馬仁站起身,又對著朱駿作了個楫,倒並不顯得拘謹:“皇上做的好買賣,一船幾萬兩銀子的絲綢竟能賣到近五十萬兩,馬某佩服之至。”
朱駿也深有同感,他原本沒想到半船絲綢能夠賣出這麽高的價錢,但這白紙黑字的字據在自己的懷裏,容不得自己不信,心裏也難免有些得意,但是麵上卻沒有顯山露水,他不知道這馬仁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更不知道他的來意,所以還是決定謹慎一些的好。
“朕不過是略施小計罷了,能哄抬到如此高的價格還是多虧了你,朕瞧你並不像是絲商,不知登船是否另有其事?”
朱駿淡淡一笑,其實早在絲商們進來他便注意到了馬仁,他既沒有絲商們對自己生意的擔憂,競價時也是滿臉的無所謂,完全不將競價放在心上,可是當價錢漲到一百兩時他卻突然站出來叫到了一百二十兩,由此可見,這人做的應該不是絲綢生意,否則在貨棧尚在缺貨的時候不可能顯得如此從容,之所以將價錢叫到了一百二十兩恐怕也是為了幫助朱駿將價格猛然哄抬上去,隻是他這樣做難道就不怕別的商人都不跟進嗎?或許是他另有什麽打算,朱駿實在是把握不定,索性坐回椅上緘默不言,既然這人找上自己,不怕他不將自己的真實意圖說出來。
“皇上言重了,今日馬某到此有事相求,還望皇上恩典。”馬仁道:“在下原籍蘇州,祖上在呂宋有幾艘不算大的商船專門供海商們運送貨物,幾十年下來倒也頗有些家底。”
“前幾月卻突然從呂宋竄出來一夥海盜,馬某一月前便被劫了一條海船,因此還損失了一批貨物。”馬仁說到這裏歎息了一句,眼眸的餘光觀測著朱駿的臉色,他見朱駿仍然無動於衷,又道:“皇上所坐的這艘貨船倒是像極了馬某被海盜劫持的那艘,隻是不知怎的被人換了新漆。”
朱駿坐不住了,原來自己這艘船便是從馬仁那搶來的,現在苦主找上門了。不過他並不擔心,這船就算是姓馬的那又如何?這年頭凡事講的都是證據,這世上哪有說東西像他的便是他的道理,隻是朱駿仍然沒有了解到馬仁的意圖,這個老東西既然覺得自己可能是搶劫了他貨船的海盜為什麽不去報官,反而敢隻身找上門來?
“哦?是嗎?”朱駿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接著笑道:“這條船也是朕新買來的,想不到竟和馬卿家的頗有相似,這倒是巧了。”
一句話,朱駿便將自己推的幹幹淨淨,不管這姓馬的有沒有證據,都和自己沒有關係,就算這條船是你的,那也是我從人手中買來的,說不定賣船給我的那些人正是那些海盜也不一定,可是那又怎樣?我並不知道對方是海盜,我隻是買條船而已。
馬仁輕笑一聲道:“一條貨船而已,馬某並不放在心上,不過是睹物懷情罷了。”
他灑脫的揮揮手,倒是頗有氣概,接著又道:“隻望皇上能夠帶著草民一起出海行船,草民在呂宋頗有些勢力,願為吾皇效力。”
聰明人啊!朱駿心裏感歎,姓馬的發現自己劫掠了他的貨船非但沒有激動的來理論或者報官,反而意識到了海盜給他所帶來的商機,運半船絲綢就能賺二十倍的利潤,相比這些來說,一條貨船連個屁都不算。
“好說,好說。”朱駿眯著眼,正謀算著如何安置這個姓馬的,這家夥八成知道了自己一麵派人扮作海盜劫掠,一麵在此經商的運作了,若想萬無一失當然是趁著現在的功夫將這個家夥一刀宰了,隻是朱駿卻拿不定主意,姓馬的既然敢來,誰知道會不會後著呢?若是他來之前將此事告訴了自己親信,自己一刀將他殺了反而會撕破臉。
既然不能殺,那隻能撫了,朱駿不由得暗暗苦笑,想不到今天讓一個海商耍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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