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密旨
全微微張開了半闔的眼睛,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自己個大帳之內,身側有兩個不懷好意的蒙古裝束的察哈爾人,一人提著水桶,另一人則拿著葫蘆瓢,而此刻,他剃的光溜溜的額頭正不斷的順著鼻尖往下淌水,很顯然,是那個察哈爾人一瓢瓢的冰涼冷水澆醒了他,很快,他就感覺到全身冰冷起來,這裏是遼東,就算是炎炎夏日,身上沾了冰涼的水,恐怕也是不能忍受的,更何況帳外的鵝毛大雪並沒有停歇的跡象。
在福全的上首,三個人正危襟正坐,一排長椅上顯示了三人並沒有主次之分,德川綱吉坐在右手,中間是額哲汗,額哲汗的左側則是一個明軍千戶,通過俘虜的清兵口裏得出,這個金黃帶子的貴冑不但是銳健營的統領,更是順治嫡親的二阿哥,康熙的親兄弟,裕親王福全。
這樣的大人物被俘獲,一下子讓三方巨頭爭吵起來,雖然爭吵並不激烈,但是大家都沒有讓步,額哲汗認為這是他俘獲的俘虜,理應由他處置,而他的處置方法是割去了福全的頭顱和心髒祭奠他的父汗,當年的林丹汗說到底其實就是皇太極逼死的,現在拿著皇太極的孫子去祭祀,也正是額哲汗希望吐氣揚眉的向父汗宣告,自己幫他報了血仇。
而對於明軍千戶來說,這個裕親王顯然很有作用,如果能夠盡快將他押往關內,說不定能讓明軍將來的大戰更加順利一些至少這個人知道的東西太多,若是慢慢拷問,恐怕比北鎮撫司的探子得來的情報更多,更何況,一個滿人的親王,康熙的哥哥若是能落在大明的手裏,其中的妙用,自然是無窮的,若是讓這個蒙古蠻子直接殺了實在可惜,因此明軍千戶據理力爭雖然隻是個千戶,可是一個眼色,便立即得到了德川綱吉的支持,德川綱吉是鐵了心跟著大明幹的,就算他不想聽話也不行的前程都握在人家手裏,自然是旗幟鮮明的站在千戶一邊。
爭吵了片刻終還是額哲汗做出了妥協,他明白,他的羽翼並不豐滿,若是身後沒有一支巨大力量的支持,早晚有一天,當他要麵對準爾部的時候那麽就明顯吃力了。
“福全?嘿嘿,康熙兒的親兄弟人的裕親王,是嗎?”見福全起來戶官麵帶冷笑,希望審問一番。
福全這才意識到自己到裏不安分的掙紮了幾下綁縛在身上勒的緊緊的繩索,隨即便有人抽了他一鞭子,他憤怒的望了那持鞭的察哈爾人一眼,那察哈爾人一臉輕蔑的回瞪著他,又是一個鞭子朝著他發青的額頭甩了過去。
福全抿著唇,裏無數個念頭紛遝而至,隨後冷笑一聲,半闔著眼,不說話了,他還有什麽好說的?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是親王,嫡親的黃帶子,無論是反叛的察哈爾人或是漢人,是絕對饒不了他的,既然如此,那麽倒不如閉目等死更加痛快一些。
“不說話是嗎?”千戶官顯早已預料到如此,要想從這個人口裏翹出點東西來,當然是不簡單的,千戶官冷笑了一聲,朝著揚鞭的察哈爾人使了個眼神。
察爾人的鞭子高高揚起來,長鞭在空中一頓,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甩了過去,仿佛刺破了空氣,發出嗤嗤的劈空聲,隨後啪的一聲,打落在福全的臉頰上,一道猩紅的血印立即顯露出來,福全悶哼了一聲,硬氣的咬緊牙關,仍然不做聲,在這天寒地凍的遼東,若是挨上這種鞭子,其中的痛苦自然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福全縱然死誌已決,可是那種直透心底深處的痛苦,仿佛撕裂靈魂一般,讓他全身發顫。
一陣鞭~之後。帳內地人都不由得得痛快起來。被鞭打地可是滿人地親王。康熙小兒地親兄弟。這可是難得見到地場麵。雖然這人硬氣地很。就連幾個察哈爾人也不由地有些佩服。可是單論這一陣鞭撻。便令所有人足夠吹噓一陣了。隨後。千戶官揚起了手。他可不願意找個親王被活活地抽死。說實在地。他並不是刑偵審訊地人才。這種事。還是得交給北鎮撫司去做。他猶豫了片刻。隨後道:“押下去吧。明日將他送到附近海岸裝船。先送至朝鮮。再轉送至天津港去。”
福全找個時候當真成了一死狗一般。劇烈地疼痛讓他全身不斷地顫抖。潑在身上地涼水在他破爛地衣甲上結成了冰。再加上也不知昏迷了多久。肚子又餓。這種感受。恐怕是他有生以來也不曾遇見過地。
幾個察哈爾人將他如死狗一般地拖下去。額哲汗揮揮手。示意帳內地親兵護衛也避開。整個帳篷之內。隻剩下三人。
“時間來不及了。盛京城已沒有了多少防備。這正是一個大好地機會。明日一早。我將帶著我地勇士向盛京發起攻擊。千戶大人…”額哲汗地漢話很繞口。而且說到千戶大人時。口舌總是很不自然。畢竟他是堂堂地汗王。雖然想得到大明地支持。可是
心給一個小小地千戶官喊大人。仍然讓他很別扭。隻德川綱吉一口一個千戶大人叫地很順溜。人家德川綱吉地人不必察哈爾部地人少。地位也不見得比他額哲低。他都這樣叫了。額哲就算是再矜持身份。恐怕也得乖乖地跟著。否則一旦失去了倭人與大明在遼東地支持。這關外。還有察哈爾部地立足之嗎:“你怎麽看?”
千戶官點了點頭。隨即道:“貴部可先去。我們與德川將軍隨後趕到。畢竟盛京城城牆堅固。若是沒有火炮是不成地。北洋水師分艦隊中還有幾百門火炮。可以立即搬上岸來。”
額哲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是一個問題又出來了,攻打盛京自然有他報複的因素,可是這盛京是滿人的老巢,其中的金銀寶物恐怕無以數計,若是攻下盛京之後,這贓物應當怎麽分呢?額哲是個聰明人,眼看倭人與明軍的千戶並沒有涉入這個問題,因此也不好開口,隻能留待攻下盛京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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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內的明軍終於開始發動了攻勢,這是自兩軍對峙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的行動軍團分別開始自駐地而出向著指定的目標猛撲而去,而在西北,一場陰謀經過醞釀之後,終於爆發了出來。
王輔臣宣布反叛,隨即接受了大明的敕封且毫不猶豫的將隴右騎兵攔在了平涼以西,城下的張勇見王輔臣打起了大明的旗幟即大怒,一麵調集大軍圍住城西,一麵讓人調火炮來,隻是青海距離這裏有上千裏的路程,火炮的運輸自然是緩慢的,等了半個月輸的士兵還沒有回來,張勇隻能在城下不斷挑釁望城上的王輔臣出兵迎戰,王輔臣卻打定了主意不開城門張勇嚐試著發起了幾次攻勢,可是很快便被城頭的箭雨逼退在張勇焦躁不安之際,城內的王輔臣卻在提督衙門裏一邊喝著茶,一邊翹著二郎腿,悠閑的與大兒子王繼貞談話。
衙堂內所有的人都已經屏退,很顯然,這一次看似輕鬆的閑談所要談的內容並不輕鬆,王輔臣低咳一聲,隨後才慢吞吞的道:“貞兒,安徽那一邊怎麽樣了?”
王繼貞回到平涼之後,各的急報都由他負責,畢竟現在是非常時刻,任何一項動靜都有可能關係著王輔臣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因此,王輔臣對東麵的消息格外留心,也不放心讓別人去辦,所謂上陣父子兵,這差事自然交落到了王繼貞手上。
王繼貞微微身:“明軍隱有動作,恐怕,大戰要一觸即發了。”
這句話雖然簡單,可是入了王輔臣的耳中,卻猶如振聾發聵一般,王輔臣打起了精神,放下茶盞,在衙內走了幾圈,他心裏早有了計較,可是這個時候,卻抬起眸子望著王繼貞,起了考校的心思:“貞兒,你看,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現的形勢就猶如兩個莊家正在對賭,而偏偏,王輔臣便是一副好牌,他倒向誰一邊,不說決定勝負,但是影響格局的能力還是有的,王輔臣半闔著眼,一動不動的望著王繼貞,倒是很想聽聽這個兒子的意見。
“父親。”關於這個問題,王繼貞心裏早計較,不徐不慢的道:“依我看,現在的形勢,恐怕還是明軍站了上風,不說關外,就說這關內之地,滿人進兵時畏畏縮縮,而明軍卻次次主動,恐怕這一役,明軍的勝算至少有八成以上。”
王繼貞話未說完,王輔臣的眸中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打斷王繼貞道:“哦?你的意思是將計就計,倒向大明的咯?”
“請讓兒子把話說完。”王繼貞仍然一臉平靜:“明軍勢大,父親標下三萬鐵騎,恐怕對於明軍來說算不得什麽,而滿人如今正處弱勢,父親對於他們來說,卻無異於一根救命稻草,若論收益,恐怕是滿人更多一些。”
“此外,待此戰之後,大明雖然口口聲聲說要保持父親的獨立,仍讓父親獨領平涼騎兵,又給了父親藩王的承諾,可是說不準哪天,這藩王和平涼騎兵就不兌現了,有朝一日,說不定還難免落個階下囚的下場,兒子這些天觀察了明軍的募兵、練兵之法,表麵上那大明皇帝對各軍的將官很是信任,可是那新始皇帝卻根本就想過通過各軍的總督來控製軍隊,而是直接滲透下層,從千戶、百戶到普通的士卒,都牢牢的控製在手裏,若有朝一日,就算父親大人領了平涼兵馬,恐怕要想控製住卻是極難的。恰恰相反,滿人若是這一次靠著父親的助益一舉平蕩了新始,為了維護漢人的統治,少不得要讓一些漢臣宣慰鎮撫,而父親大人在關鍵時刻拉了滿人一馬們就算不知恩圖報,恐怕也不能拿您怎麽著,因此,懇請父親大人起兵吧,西北鐵騎踏破中原之日,便是南明敗亡之時。”
臣捋須頜首:“不錯,為父想的便是這一層,既然如立即遵照皇上的密旨行事吧。張勇那邊,你冒險去走一趟是旁人我還真的不太放心。”
王繼貞的分析得到了父親的首肯,自然是一臉的欣喜,鄭重的打了個千:“那麽兒子去了,父親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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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右營就下落在平涼西城十裏之外,依山傍水而建勇也算是一名悍將,對兵法頗為精通座大營還是他親自選的址,連綿數裏之內,一排排營帳在山腳下閃爍著火光,夜已經深了,營帳前的篝火點點,將連綿數裏的大營照的通明。
早在三刻之前涼西城悄然的打開,隨後數名騎士自門洞內奔馳而出即便引得附近戒備的隴右斥候前去攔截。
“是什麽人?”斥候已開始彎弓拉箭,在平涼出來的騎士數十丈外駐馬停下。
為首的人自然王繼貞繼貞身上穿著皮甲,一副戎裝後背著一方長匣,身後的幾個護衛正要勒馬搶上,王繼貞卻不願意讓人誤會,立即大吼:“我是王繼貞,立即帶我去見你們提督,有朝廷密旨。”
王繼貞這個名字或許在並不出名,可是在這西北,誰不知道他是陝西提督王輔臣的公子,幾個斥候更加戒備了,開始招呼同伴,在黑夜中,越來越多的斥候聽到了響動往這邊策馬奔來,已經匯聚了十幾個人,這才小心翼翼的向王繼貞靠近。
王繼貞命人起了火把,對方雖有十幾個人,但是攝於對方是王輔臣公子的身份,又不知他半夜出城有什麽事,十幾個斥候反是沒有當即拿他,王繼貞又大聲道:“我們沒有帶武器,你們在前麵帶路,我要見你們的提督,有康熙皇帝的密旨。”
斥候們打量了王繼貞眼,這才發現這幾個人當真沒有帶任何武器,又聽說要見提督大人,有皇帝的密旨,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處置的好,總算有個斥候縱馬而出:“既然如此,隻能委屈王公子了,咱們的人分為兩隊,一隊在前領路,另一隊在後押陣,你們不要妄圖逃走,更不要有什麽異動,否則……”
這句威脅之後,一群斥候夾著王繼貞幾個,便向大營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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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勇被親兵半夜叫醒,正要發怒,卻說王繼貞來了,張勇愕然的問那膽戰心驚的親兵:“哪個王繼貞?”
“回稟提督大人。”親兵見提督督消了怒意,這才放開了膽子:“正是王輔臣的長公子王繼貞。”
張勇騰地一下火起:“好啊,老子正要找姓王的算賬,不料倒有人送上門來了,傳令,把他押上來。”
親兵一臉為難:“提督大人,姓王的手上似乎又皇上的密旨,營裏的幾個巡官已經查驗過,確實是我大清的密旨,還有璽印呢。”
張勇心中已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事,可是隱隱之間似乎捕捉到了什麽,立即道:“走,帶我去。”
帶一副戎裝的張勇到了議事的大帳,隻看到兩排將官早已等候多時,都是跪在地上,俯首不語,而王繼貞則高高的拱起一份明黃錦帛,見張勇進來,立即大喝:“青海提督張勇,還不跪下,恭聽聖意。”
張勇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由得張望了幾眼左右跪地的部屬,已經有幾個給他使眼色了,他們的眼睛已經告訴了張勇——這份密旨是真的。張勇見那王繼貞一臉的得色,不由得怒從心起,說起來,他這個青海提督與王輔臣一直都是有嫌隙的,論起功勞,張勇比王輔臣要高,滿人一舉入關之後,論封爵,張勇卻排在王輔臣之後,再加上王輔臣鎮守陝西,他張勇在甘肅、青海,表麵上似乎都是提督,可陝西比起那兩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不知好了多少倍,再加上這一次王輔臣不讓他過平涼城,張勇已不知罵了王輔臣多少字祖宗十八代,可是這個時候,這個王輔臣的兒子,卻趾高氣昂的站在上首,拿著一份聖旨讓他跪下。
縱是張勇如何恨的心癢,還是忍不住拜倒在地,這畢竟是皇上的聖旨,他張勇有什麽辦法?
“末將恭請皇上聖安。”
“聖恭安好。”王繼貞肅然應了一聲,隨後展開黃帛:“張提督,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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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五千字,一次性發,就不分兩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