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持才傲物
了晌午,朱駿陪著後妃進過了午膳,去吏部的內侍便,呈上了一本書卷,朱駿恬然的接過,正是王承誌的功考檔案,於是攤開細細看了起來,王承誌原是工部督造科的小吏,後又轉到了給事科,接著也不知什麽緣故被順天府衙門調去做文吏去了,朱駿越看越奇,尋常的小吏一輩子能換一個崗就已是不錯了,這人倒好,三年不到便換了三個部門,後麵的稽考都是優字。
朱駿又往下看,接下來便是離職調用時主事官對他的評語,也都是上優的,最讓朱駿驚奇的是,以他的功考早應升遷的,可是這人卻每次都是快要升遷時申請調離,到另一部門去做小吏。
“怪哉,怪哉!”朱駿喃喃的感歎,世上的人當真是無奇不有,此人似乎有些狂傲的本錢。
去拿功考案的內侍見朱駿稱奇,以為在和自己說話,連忙接嘴道:“皇上,還有更怪的呢,此人在吏部也是人盡皆知的,奴婢去向吏部功考科主事官問的時候,那主事官聽到王承誌的名字,立即捋須說,承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奴婢也是多嘴,便問他,大人也知道王承誌嗎?主事官說,如何不知?現在在順天府做文吏的王承誌嗎?奴婢起了好奇之心,便多問了幾句,想來回宮交差時皇上或許也是有用的。
“這才知道這個王承誌原本是個商人,幾年前還是個落魄之人,隻兩年時間便在海都開發區開了作坊的,港口也有十幾條海船,到了新始二年,他卻突然將所有的家產一道變賣了出去,說什麽商道狹隘,不能展平生所誌,因此,便去參加科舉,接著便在工部做了個小吏,工部主要是核算錢物還有督造軍械工程的,此人做了幾個月,成績斐然,不曾想他又改變了主意,說每日埋頭於公案,於是便又轉到給事科做了幾月,這幾月時間裏他不但處理政務,閑暇時還研究大明律,直到幾個月之前,他說要去順天府做文吏,工部的主事勸了幾句,他不聽,於是隻好報道了吏部,吏部功考科查了他的檔案,發現他從前已調過一次職,因此不予理會,發回申請讓他老老實實在工部辦差。”
內侍說到這裏時興奮起來,就如說書人講到了**一般:“誰知那王承誌急了,親自跑去吏部理論,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尋常衙門看到吏部的官哪個不是低眉順眼的,第一次見有人上門來罵,吏部的幾個主事便有意為難他,順天府主要負責署理海都案件和維持治安的,因此吏部的主事便問他大明律,王承誌雙手一叉,當著幾十個吏部官吏的麵,竟生生的將洋洋十萬言的大明律背了出來,又引經據典,奢談哪條律法好,哪條律法需要補充或是裁撤,整整從晌午說到了傍晚,主事們熬不過他,對他既是佩服又是頭疼,連忙給他署理了調職公案,請他出去。”
“從此之後,吏部功考科的主事便注意上了他,此人在順天府也幹的不錯,雖是個文吏,卻為判官們倚重,一切刑律,都要他在場,什麽人犯什麽罪,觸犯了第幾條第幾章,他都能說的一一清楚,就是被告之人也是心服口服。”
朱駿笑吟吟的道:“此人還真是有趣,才藝頗多倒並非是虛言。”
內侍連忙點頭:“那主事官還說了,此次晉升科考,若無意外,定是那王承誌高居榜首,入閣為參讚,再有時日,以皇上的識人之明,躋身為大學士也隻是早晚的事。”
朱駿曬然失笑,這主事官倒是有些眼光,此人確實是個大才,三甲之列肯定是有的,不過高居榜首嘛,朱駿原本倒有這個想法,現在卻改變了主意,此人持才傲物,若是換在平常,朱駿可能還會繼續放任他做個小吏以消磨他的傲氣,可是如今內閣確實需要人才,此人能夠將大明律倒背如流,又能寫出士農工商平等的策論出來,躋身入閣參讚政務也可為楊嗣德找個好幫手,但朱駿卻還是要打壓打壓,任何人過於一帆風順,反而不是個好事,容易驕縱,因此,高居榜首是不可能的,給他個第三名吧。
朱駿打定了主意。將功考檔發回內侍手裏。讓他送回吏部去。這才怏怏地乘攆去冬暖閣午睡了。
翌日。晉升科考地三甲覲見聽宣。朱駿不愛熱鬧。隻讓楊嗣德在旁作陪。第一名地叫劉養心。已是個老態龍鍾地老頭子了。第二名叫歐陽穆。亦是個半百之人。隻是雙眸精光。倒顯得是個幹將。第三名正是
了。正是中年。渾然一副桀驁之氣。臉上似乎還有不)7然他是開過放榜後地前二甲名單地。自以為自己地策論做地最好。其他二人地文章雖然花團錦簇。內容卻過於迂腐。雖有奇思妙想。還是缺少了國富論地基礎。因此覺得朝廷對他並不公正。
行過大禮之後。便有內侍過來宣旨。敕命他們為內閣參讚。協助大學士參讚軍政事宜。後麵又是一大堆勉勵地話。聽得劉養心和歐陽穆二人血脈噴張。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朝為田舍郎。暮登君子堂。雖然他們之前並非是農人。是六部裏地官吏。可是一飛衝天。直接進入了帝國地中樞。隻要幹地好。便可轉正為大學士。這句話實在沒有形容錯。
王承誌也是一臉地激動。隻不過比起劉養心和歐陽穆來卻淡了不少。
“臣等謝恩!”幾個人一齊拜倒叩頭。禮畢之後起身撣袍子。一臉地斯文。
“楊卿,這三人將來便是你的助手了,一些事都可以交由他們去做,讓他們多熟練熟練,今後就不必再委屈了自己。”朱駿笑嗬嗬的側過頭對案側的楊嗣德道。
楊嗣德捋著黑白摻雜的長須點頭,眼睛望著三人,也覺得很是滿意。
朱駿道:“內閣乃是朝廷中樞,所有政令都由內閣簽發,這參讚的品銜就暫定為七品,爾等三人定要努力辦差,協助大學士處理公務,明白了嗎?”
三人一起躬身,一起回臣等明白。朱駿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王承誌身上,問他:“王愛卿,你策論裏所言的國無士不立,無弄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提倡四民平等,朕亦覺得神以為然,隻是這平等之說實在過於虛妄,天下之大,哪有平等之事,若朕讓你主政,你當如何?”
王承誌聽到皇上叫他,立時打起了精神,心裏滿腹的學識,正是等待這一天賣與帝王家的,於是連忙道:“天下不等是天下的事,萬民參差不齊,良莠不均,自然會有高下之別,朝廷所要做的,隻需一視同仁便可,不必過分苛求平等。”
朱駿啞然一笑,不可置否的道:“朕聽說你一年調過三科兩部,愛卿不會做過一年的內閣參讚又掛冠而去吧?若是這樣,朕算是白白開舉科考,求賢納士了。”
朱駿這一句原本是玩笑話,王承誌卻認真起來:“良禽擇佳木而棲良才擇賢主而事。陛下乃是賢主,還怕不能廣納賢才嗎?微臣先在工部,對錢糧督造之事已了若指掌,因此借調順天府去熟悉律法,這正是臣的求學之道,內閣乃是天下中樞,掌管六部九卿,所學者諸多,微臣愚鈍,隻望以平身之壽能窺萬一也,皇上不必擔心。”
朱駿點了點頭,隻覺得王承誌這人每一次應對都十分得體,話語中也沒有那種傲氣,隻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卻是那種桀驁,他原本是想教訓教訓他的,讓他收斂收斂,好好辦事,誰知幾句奏對讓他找不到任何理會,隻能曬笑著作罷,對三人道:“就這樣吧,從明日開始,準時到內閣點卯辦差,不可貽誤。”
三人謝了恩,告辭出宮。冬暖閣裏隻剩下了朱駿和楊嗣德,楊嗣德似乎看出了朱駿的心思:“皇上看中那王承誌?”
朱駿點頭:“此人倒是個有才的,而且聰敏過人,若加以調教,早晚還是個左膀右臂,隻可惜眉宇之間狂傲太重,顯得有些目中無人了。”
楊嗣德心領神會,拱手道:“他將來是內閣參讚,微臣暫署內閣事務,自會替皇上勸解一番,年輕人持才傲物總是難免的,就如周…楊嗣德原本想舉周慕白的例子,話說到一半,便不好再說了,省得落下一個腹誹的名頭。
“你說的是周慕白?”朱駿爽朗一笑,當年的周慕白豈不也是狂傲的很,隻不過做了幾年的內閣學士,日漸穩重了,特別是領內閣銜署理開發區之後,似乎心有城府了不少,見人也客客氣氣,滿臉堆笑,不知道的人還當是哪裏來的奸商呢。
楊嗣德也跟著笑,兩年前他和周慕白還爭的死去活來,如今一人呆在內閣署理政務,反而覺得寂寞了很多,恨不得周慕白從開發區抽出身來搭把手,從前的恩怨早已淡漠了許多。
“好吧,朕就將王承誌托付於楊卿了。”朱駿收斂笑容,認真的望了楊嗣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