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狐狸

克薩哈的徹底完蛋一下子給了京城裏上竄下跳的倒鼇TTT|一針鎮定劑,大家都是明白人,一下子發現風向不對,太皇太後似乎並沒有站在他們的一邊,立即便消停了下去。

孝莊太皇太後的‘安撫’確實讓鼇拜踏實了不少,讓鼇拜原本鬱鬱不樂的臉一下子又綻露了笑容,說到底,他鼇拜還是大清的擎天之柱,不管怎麽說,這一對孤兒寡母的江山還得他鼇拜來撐著。

鼇拜放下了心,這時,沉寂了幾日的孝莊太皇太後又頒布了懿旨,著令鼇拜入宮覲見。孝莊已開出了價碼,這個價碼就是幫助鼇拜除掉了蘇克薩哈,如今,該是鼇拜出力的時候了。

鼇拜早等著這一刻的到來,他穿著仙鶴補服,內裏套了件黃馬褂,頭頂著插著雙眼花翎的紅寶石頂戴,胸前掛著瑪瑙朝珠,神采奕奕的在一隊戈什哈的擁簇下騎上了馬,沿著直道往宮門處趕。

到了神武門,守衛宮門的侍衛早已眼尖的過來打千請安,不需查驗入宮的腰牌,便笑眯眯的禮送他進了宮牆,鼇拜身後的戈什哈是不能入宮的,隻能在宮外等著,鼇拜獨自一人下了馬走了進去。

立即便有值守.的太監過來請安,引著鼇拜從左近轉過了太和殿,接著便進入了後宮,終於在慈寧宮前停下。

待小太監通報之後,鼇.拜才算是進了殿,在左耳的廂房處,太皇太後與幼小的康熙正在炕上等著他。

“臣鼇拜.叩見皇上。”鼇拜並沒有下跪,隻是微微的朝著康熙打了個千,顯得倨傲之極。

“臣鼇拜給太皇太後請安!”鼇.拜又將臉別向了炕上的那個老太婆,他原想打個千了事,可是心念一轉,不由自主的竟跪了下去。

玄.燁的臉色並不好,他半偎在孝莊懷裏,對眼前的鼇拜恍若未覺。孝莊嗯了一聲,沉吟了片刻之後悠然道:“起來吧。”

鼇拜被孝莊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沉鬱氣氛弄的有些揣揣不安,按理說這個老太婆子並沒有什麽好怕的,說的好聽點叫她一聲太皇太後,不好聽點,也不過是快要進棺材的婦人而已,每當鼇拜這樣想著,可是真正與這個‘婦人’麵對了麵,便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壓在心頭,沉重的讓他透不過氣來。

鼇拜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心.裏又氣又悶。氣地是自己不爭氣。在這個老太婆子麵前示弱。悶地是偏偏自己是鑲黃旗護軍統領、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在(皇帝禁衛軍司令)。擢領侍衛內大臣。累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教習武進士。放眼朝堂。已沒有人能夠和他對抗。可是在這老太婆子跟前。他卻偏偏沒有了脾氣。連出口大氣都要看老太婆子地臉色。

孝莊眯著眼。撫摸著玄地後辮。悠悠道:“鼇拜。大行皇帝在日。哀家得了重病。那一年是順治幾年來著?”

鼇拜驀然地抬眸望了沉浸在往事中地孝莊一眼。連忙答道:“是順治十四年地冬天。”

“對!”孝莊溫情地點了點頭:“那一年地雪足有三寸厚。樓簷上長滿了尖刺刺地冰淩。哀家病地很重。先帝爺焦慮不安也要病倒了。是你日夜隨侍在先帝和哀家地身畔。連飯都不能吃上。”

鼇拜心裏一暖。那個時候還是侍衛內在。是順治跟前地侍衛。當時孝莊病重。順治朝夕侍侯。鼇拜也沒閑著。晝夜於宮中侍候。都顧不上自己休息吃飯。深獲順治帝地讚賞。

如今鼇拜成了權臣,這些往事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驟然被孝莊提出,他亦覺得心裏暖烘烘的。

“先帝剛剛登基,滿朝盡是多爾袞的黨羽內應,附和多爾袞者多如牛毛,是你鼇拜挺身而出,矢誌不渝的站在先帝身後,這些哀家也都記得。”孝莊幹癟的嘴唇猶如吹出一拂春風,將鼇拜以往的功績一一說了出來。

“皮島之戰,也是你鼇拜舍身當先,第一個衝上皮島,使我大清得以拔出腹背的那枚冷釘。

錦州之戰,還是你鼇拜果斷乘勝追擊,打到明軍步兵陣地之前,再敗明軍。你衝鋒陷陣,一馬當先,五戰皆捷。

入關之後,平燕京,河南,湖廣,江西,南京,陝西,哪一次不是你鼇拜一馬當先,每戰必捷?”

鼇拜的呼吸開始加重,他仿佛看到金戈鐵馬中那個年輕的自己衝在最前,眼前一個個城池就此陷落,烽火四起,高城深塹卻阻擋不住他,他揮舞著大刀,削下了一個個腦袋,挎緊了膝下的戰馬衝撞入一次次的敵陣。

緊接著天下平定,皇太極駕崩,他堅定的站到了幼主福臨的一邊,與權勢通天的多爾袞對抗,他的處境十分危險,有功不能賞,反而屢遭摧抑,三次論死,最後終於挺了過去,成為順治皇帝跟前最信任的心腹。

然後呢?然後順治駕崩,又是一

繼位,但是鼇拜已不再是從前的鼇拜了,現在的鼇拜)3乃是三朝元老,更是開國元勳,手底下掌握著內廷、八旗的大半兵馬,阿附的黨羽遍布朝野上下,他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帝國的至高權利隻有一個,現在在鼇拜手裏,可是將來怎麽辦?將來幼小的皇帝會長大,長大之後就要親政,親政之後就需要收回所有的權利,可是不能啊,鼇拜心裏明白,他的黨羽太多,他的政敵也是太多,一旦他失去了權利,長大了的皇帝會懷疑他,黨羽們會樹倒獼猴散,而他們的政敵會站出來,編織罪名,紛遝彈劾,不死不休。

就是這樣,要嘛握緊權勢掌握天下人的生死榮辱,要嘛自行隱退,最後被人抽絲剝繭的拉出來大加責叱,想要做個富家翁都不可得,鼇拜隻能選擇前者。

“鼇拜,你的赫赫戰功和你的耿耿忠心哀家都記在心上,這是大清欠你的,也是福臨欠你的,將來玄也要感謝你。”孝莊繼續絮絮叨叨的猶如述說‘家常’一般。

“臣不敢當!”鼇拜膝下一軟,又順勢跪了下去,他先是感動,接著又是冷靜,最後又產生了疑竇,孝莊這會子怎麽提出往事來了?莫非是有求於己,故意先行示弱?

“你當得的。”孝莊眯著笑臉,垂頭望懷裏的玄:“皇上,你說是不是?”

“是,鼇少保.乃我大清柱國之臣,朕年紀尚小,不能親理政務,皇祖母不是常說,若沒有鼇少保,便沒有我們孤兒寡母的今日嗎?”玄與祖母對望一眼,朗朗的道。

孝莊嗤笑道:“什麽孤.兒寡母,不許胡說。”

祖孫倆說.了會話,讓鼇拜更是覺得摸不著頭腦,他早已感覺到年幼的玄燁對他的敵意,想不到今日竟說出了這一番話出來,而且聽他孤兒寡母的亂叫,顯然是有口無心之言,八成不是刻意撫慰自己的話,難道自己原先預料的有誤?亦或是有人從中挑撥幼君和自己的關係?一想到這裏,鼇拜的濃眉不由得微微下沉了一些,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鼇拜,快起來吧,不要拘謹,.想當年你在宮裏頭行走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過,想來是你如今身居高位了,言談之間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生怕有人嚼舌根是嗎?不必去理會他們,哀家和皇上信得過你,那個蘇克薩哈,整日跑到哀家和皇上那去說你的壞話,如今哀家已經把他打發去寧古塔了,哀家倒要看看,誰還敢整日無事生非,挑撥離間。”

鼇.拜終於覺得輕鬆了一些,方才的拘謹一掃而空,心想太皇太後還是信得過自己的,皇上也還年幼,自己多花費些時間與他對奏,將來說不定還能落到個好。不知不覺之間,原本堅定獨攬朝綱一輩子的他又開始鬆動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他還真不敢走上那一條梟雄之路。

“哀家這一次叫你來,除.了和你敘敘舊之外,還有一件事。”太皇太後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鼇拜的心,適時的徐徐說道。

“太皇太後說的可是西南的.戰事?”

“正是,如今邊境不寧,亂匪假借前明的旗號,已攻略了西南三省,長此以往,我大清自太祖爺打下來的基業難免會…道人家,又不懂得行軍布陣之法,否則真的想親自出京城,為玄好好的穩固住社稷。”

鼇拜忙道:“太皇太後言重了,足蘚之患自有忠臣良將前去料理,哪能勞動您去。”

孝莊眼波的餘角瞥了鼇拜一眼,道:“那依你看,該當如何?”

鼇拜沉吟著不知如何回答,上一次他推薦了齊齊哈爾去,可現在這齊齊哈爾連個鬼影都不見了,三省總督丟了兩省,上萬的八旗和數萬的綠營被打的丟盔卸甲,這一次,縱是他臉皮再厚,也不好再推薦人去了,若是再敗,就算沒有人跳出來彈劾,他鼇拜自己還有臉出來混嗎?

孝莊看透了鼇拜的心思,笑道:“齊齊哈爾沒有本事,與你沒有幹係,你隻管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放眼整個北京城,哀家最信得過的還是你。”

鼇拜點了點頭,道:“微臣以為,若要剿滅偽明,首先就是要統合各省的精兵,譬如廣東福建的耿精忠、尚可喜,他們是藩王,向來獨斷專行,就算派了督帥過去也節製不住,還有貴州的提督趙福和陝西提督王輔臣,這二人曾是吳三桂的故將,屬下的精兵都是廣寧一係,若是朝廷所派出的督帥威望不夠,又如何能夠調度的動他們?因此,微臣以為,偽明之患不足懼,真正的問題卻是我大清各省藩王、提督不能同心協力,因此,朝廷應該派出一名德高望重,又素有軍功的人出任。”